《《罗衣欲换更添香》作者:尼莫点1》第22/94页
“是,奴婢遵命。”婢女接下差事立马去办。
雨雪似柳絮砸来,天色愈加晦暗。太后早知道十二月二十根本不是什么吉日良辰,之所以执意选了今天,只是因为这是女儿生辰日罢了。可这样恶劣的雨雪天气,倒叫太后也始料不及了。
折返去寻伞的女官迟迟未归,让我有些焦急。如此天寒地冻,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我不再犹豫傻等,果断凭着记忆原路返回太后宫里。本想直接回瑞和殿的,又怕女官是因事耽搁来迟,若她来了我不在,岂不害她白跑一趟,以为我失信于人。
到了太后宫门,在门口候守的宫女见我冒着雨雪回来了,才悄悄去叫来女官。这女官能在太后宫里当差,也不是蠢笨的,目语额瞬间就明白了所以然。于是拉我去偏殿暖阁给我烤火,弄了杯热茶。她不敢惊扰太后,只是悄悄禀明了叶知秋,又与我道明原委,羞惭满面地赔了罪。我这才心下了然,是招了贵妃的道了!
叶知秋来了暖阁见我,觉得我是因她的带累,才惹贵妃不满,一时间竟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说公主王妃这些个位置,没少给自己招来蜚短流长,恶语中伤,不要也罢。还不如从前自在云云……她一边哭着,一边用手扶着没戴稳昂贵金簪,将簪子更稳固地插在发间。
见此状,我险些忍不住白眼扶额,明明被雨雪沾湿身子受寒的是我,怎么反而要我去安慰她了...若是真不屑这王权富贵金缕衣,何不干脆扔了本摇摇欲坠的金簪……
于是我也照做倚风娇无力的样子,不出言安抚,只陪着她一起悲泣。见我也在哭,叶知秋才愣住,停下了哭腔问道,“逢春...你怎么也哭了?”
“我见你哭了,也忍不住替你伤心。”
她这才不得不宽慰起了我,与我互道了几句姐妹情深,就又忙着去太后跟前承欢膝下了,临走前解释道:“今日你来宫中,本想带你拜会太后娘娘。只是如今主厅内坐满了太后娘娘母家的权胄亲戚,一个个的都招呼不过来了。又怕人多生疏,把你冷落了。我也就不领你去凑热闹了。”
我淋了雨雪,妆容惨淡,身子发冷需要烤火,确实不适合到太后跟前让人扫兴。只笑着让她放心去。待到身子干爽了,才由女官护送到了瑞和殿。
还好雨雪只短促地下了一会儿,下午就迎来了雪霁。大典虽延迟举行,但总算能赶在天黑前结束了。
大内宫廷金碧辉煌,美轮美奂,任由琉璃瓦泛着熠熠的光。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们都携着够格的亲眷按照品阶等级排序,在瑞和殿外恭候大典启幕。
未时三刻,举行仪式的内监一声响遏行云的“皇上驾到——”,我便随着众人恭恭敬敬的三跪九叩,顶礼膜拜了。
终于要见到被全天下子民奉若神明的皇上了,终于要见到我曾奢望入宫选秀从而托付一生的男儿了。极力克制住雀跃的心脏,我悄悄抬首,只见一身材修长挺拔的男子,身披明黄色的龙纹披风,在叩首跪拜的群臣中从容不迫地走向大殿。
待看清了他的俊脸,我才难掩吃惊地捂住嘴。
第37章
此气韵清贵, 气度高冷的男人,不是非文又是谁?
离开江南后,我从未做过再遇见他的打算, 以为京城虽小, 圈子却不同。身为贵族公子的他,自有他的诗酒唱酬, 曲觞流水。而我囿于内宅高墙,足不出户。就算是偶尔赴宴串门,也是家中妇孺随行, 混在女眷堆里吟诗作对、闲话家常罢了。
虽然怀疑过他的身份, 可此刻落实了反倒感觉如梦似幻好不真切。他不是非文, 他是翁斐,是我皇朝的帝王, 至高无上、无人匹敌的君主。十四岁亲政,十五岁修渠治河,十七岁诛杀乱党, 十九岁平藩拓疆。少年老成, 为政精明, 权略善战, 大有成就千秋功业的势头。
看着黄袍加身的他,我先是感到惊悸, 而后又觉得无比庆幸。但也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与他好似云渊的距离。
翁斐挺鼻薄唇, 如今不笑时总让人感到生疏凉薄,难以接近。见那么多文武百官对他诚惶诚恐, 仰着鼻息, 与我印象中始终噙着笑意的形象, 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啊。
跪在我身侧的婆母朱氏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埋头, 我才不至于让自己忘了分寸。
朱氏低声问:“刚可看到清慰了?”
“他在皇上身后。”我亦轻声答允。
“那就好,待会离宫回府,咱们一并回去。这孩子,昨夜当值了一整晚,现在竟还撑着。”朱氏有些心疼的皱眉,也忍不住抬头瞧了眼站在皇上身后护驾的刘清慰。
当宝相威仪的太后娘娘,饰以金翠、间以珠玉的后宫诸妃都悉数到齐后,礼官也开始念起了颂词。在满城望族显宦的瞩目下,乐师敲响三次钟鼓,开始奏礼乐。侈丽盛装的叶知秋头顶镶嵌着红宝石孔雀凤冠,姿态翩翩、长裙曳地,端丽微笑着,极尽从容地登上了殿前,对着皇上与太后行六肃三跪三叩之礼。
或许是场面太过隆重,一直绷着得体笑容的叶知秋僵硬有些姿态,接过皇上手中的金册宝物时,险些没拿稳。到底是紧张怯场了,抵抗不了天子端肃的气场。肉文清水文都在叩裙⑤2④9081久2
混在人群中的我,见叶知秋因没接稳翁斐递来的册宝而触碰到他的手,心一悬,似乎被刀架了起来。我感到提心吊胆,害怕对自己流露过好感的翁斐也会被叶知秋楚楚娇软的模样所俘虏。
可能女人天生对存在潜在威胁的同性都会带有敌意和警惕。我不自觉地左右逡巡了一圈,发现与我一样倍感危机的,还有那些待嫁闺中的贵女,比如目露凶光的霍宝幺,比如王、尹两家的小姐。甚至是淑贵妃、海媛珠等人。
也许叶知秋也会替自己感到无辜和苦恼吧,为什么所有异性都爱她,所有同性都恨她……
雨雪虽停,但寒意不减,地面也仍有些湿漉。虽每人跟前都有跪垫,但在场都是娇贵的主儿,奢养惯了,突然降温衣裳不够抗冻,加之对叶知秋本就没有真心肺腑的敬意,一时间打哆嗦的、牢骚不满的,嘁嘁喳喳声沸沸扬扬,不绝于耳。但好歹他们也不敢太放肆,害怕触怒龙颜。礼乐奏完时,也就跟着闭嘴了。
紧接着,赐号“归乐公主”的叶知秋手持象征身份的册文,走向了为她册封而搭建的仪仗台,接受百官的称贺。
本以为繁缛的典仪赞拜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却不想仪仗台上的明柱遽然坍塌,如山崩滚石之力朝着叶知秋的方向不偏不倚地碾来!眼看美人不出刹那就会消香玉损、命殒九天,说时迟那时快,一飞鱼锦衣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虚踏凌云,疾快地将叶知秋拦腰抱起,飞离倾塌的台面。终于安然地回旋落地。
——那借助高超轻功救人的,不是旁人,正是我的夫婿刘清慰!
与我耳鬓厮磨的男儿跟我最忌惮的女人有了大片肌肤之亲,目睹此情此景,我的心再也抑制不住攻心翻涌的怒意、醋意与妒意!简直要不理智地喷出火来! 真让人抓狂!
突然崩塌的台面引发了一阵骚乱,众才俊青年吊胆悬心,纷纷围住受伤的佳人,查看伤势。刘清慰早已放开叶知秋,由飞奔而来的晟王伸出左臂抱入怀中。
“刚才情况突发,实在危急,微臣也是情非得已,望公主与晟王宽大为怀,原谅微臣的冒犯。”
叶知秋方才被吓得花容失色,此刻仍心有余悸,只是很善良扯出惨淡的笑意,“大人救命之恩,难以回报。知秋感激不尽。”
晟王是很不爽自己女人与别的男子在大庭广众下有肢体接触,但也不得不大度包容。毕竟,稍晚那么一步,心爱的妙人儿估计已经命丧黄泉了。
在场除了晟王、霍宝奉、杜墨白等人,估计也只剩太后最关心叶知秋是否安然无恙了。大家见皇上与太后携众妃赶到,立马知礼的让开道。太后先是惊慌肉跳,看叶知秋安好才放下心来。刚捏完一把汗,她又怒不可遏地叫来了负责册封大礼的礼部官员开始兴师问罪。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叶知秋、太后与礼部几个官员的身上,刘清慰才悄然退后,转身来到了我的身旁。还没来得及跟我解释,就被爱子心切的刘禤与朱氏拉住,摸摸肩膀摸摸头,看看有没有受伤。
“爹娘,我没事。你们别担心了。”刘清慰安抚了下父母,又更坚持地靠近了我,弯下腰,“逢春,刚才你也看到了……”
我点点头,不说话,只觉得心情复杂。
刘清慰柔声地耐心解释:“夫人,你也知道我是个御前侍卫,救人只是我的身体本能。不说她是公主,就是个膀大腰圆的丑女我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我知道你是个救焚拯溺的正人君子,不会见死不救,我又怎么会怪你呢?倒是你,刚刚有没有受伤啊?”我做出兰质蕙心、脸软心慈的贤良模样。毕竟公婆在侧,周围又都是以后可能打交道的贵眷人脉,我也不想因此事落人口舌。
我不是圣母娘娘,没有那么多宽宏气量、菩萨心肠。嫉妒是存在的,愤怒也是合理的,这都是寻常人难免会产生的情绪。但,还得学会如何适时合宜的隐忍掩藏、宣泄处理甚至是打击报复才行。不然,别人只会以为你是个不识大体、就晓得无能狂怒的妒妇。
刘清慰抚了抚我的脑袋,想说句亲昵的话,但又碍于人多,只得作罢。我假意温顺地低头,却不想一双俊眸正从远处情绪难言地睥着这一幕。
余光察觉被人凝望着的我,终于朝他的方向望了回去。这一刻,大内倏地又飘起了雨雪,在这冬季缥缈如飞花的初雪日,我于人群中,猝不及防地与月余未见的翁斐四目相对了。
翁斐并不知今天我会到场,当见到我那一刻或许莫名涌上了失而复见的喜悦。可惜,才一秒不到,就被刘清慰与我之间小意温柔地互动给迅速淹没了。
就这样无言且无声无息地重逢了。
一个多月未见,翁斐深邃的眼眶恰好落下了一片雪,仿佛在说:
“你消失后,我去找过你。”
“上次在乱花堤,我邀你赏花,也只邀了你一人。”
可惜,此时此地,我们都不适合上前互道一句“好久不见”。他明白我已经识破了他的真实身份,而现在的我,也不是江南那个梳着少女髻与他在西湖上逆水行舟的不知名女子了。
第38章
装不认识, 仿佛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是君,站在九州殿堂之上的君,而木逢春, 只是一个臣子的妻子罢了。我们隔得那么近, 可是距离却犹如天涯南北的两端。
我垂首低头,翁斐亦不再看我, 他在淑贵妃的温柔呼唤中收回了眸光。只说雪越落越大,今日到此结束,让各位尽快离宫吧。
*
才回府, 第二日不到, 深夜间我就病倒了。病因无他, 自是因为往返御苑和太后宫中时淋了雨雪,受到寒潮入侵。
许嬷嬷先是端来热腾辛辣的姜汤, 可不管用,花囍又忙跟阿阆去请了大夫。刘清慰守在床头,寸步不离, 时不时摸摸我发烫的额头, 与他的作比对, 以此粗略判断我情况如何。好歹大夫背着药箱很快从雪夜赶来, 开了中药方子,赶忙喂我喝下, 我才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连着几日高烧不退, 人也无力暇顾他事。直到三五日后身子好转了,花囍才说前两天卫国公家的世子妃霍宝卿送来了请帖, 邀我去参加她们京中贵女圈的诗茶会。
我有气无力地倚在床头, “怎么前两日不告诉我?”
“少爷说您在病中养着呢, 等您好些了再说, 不想外面扰您休息。”
“可知大概有哪些人赴宴?”
花囍仔细想了想,“请柬上说有霍家小姐、杜家小姐,还有尹家、王家,罗家、谢家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