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欲换更添香》作者:尼莫点1》第31/94页


  “这是何其贵重的东西啊...皇上未免太大方了吧。”我细细摩挲那光滑均匀的棋子,拿起来放在掌中,发现它要比普通的棋子实心而沉甸。再将它从指尖有力的点到棋盘上,那清脆的声响与指腹的震动美妙的交织在一起,甚是惬意。
  刘清慰笑道,“我本来也觉得担待不起,可是皇上言而有信、言出必行,说了与我下棋,如果输了就把这套围棋赠予我。我平日与皇上下棋,总被他压一头,心想这次反正也未必能赢,就没推拒什么。竟不想,皇上今日有失往日水准,居然让我赢了一手。说起来,这套棋,还是围棋国手褚爵大师在皇上登基那年送给他的呢。”
  我心中动容,却笑道,“夫君真是好运气。”
  “逢春……”刘清慰握住我的手,突然宽解道,“我说过伴君如伴虎,皇上开心时为可以为臣子奴才豪掷千金,可心情不爽时也会无情少面,让你的处境似鱼游燋釜,危如朝露。上次在晟王府对你的责罚,就是如此。所以啊,你以后尽量少进宫,就最好不过了。”
  我顺着他的意乖巧地点头,朝他莞尔一笑。低头再凝视这棋子,思绪万千。
  *
  木之涣已经搬去了皇上赏赐的状元宅邸,木府上下都赶着过去张灯结彩,帮忙筹备婚事。而我却只能百无聊赖地待在刘府,心有余而力不足。哎,早知今日,就该让皇上罚我禁足一个月好了,谁晓得尹家办事如此麻利爽手,那么快就栽赃陷害完了。
  午后闲暇,院外春意阑珊,我软软着侧卧在美人榻上,有些口干了,才懒懒起来,给自己斟了杯茶水。花囍端着一堆绣活儿从外回来,说刚瞧见朱家来人了,还带着个十七八岁的姐姐,现下正在魏紫苑主母的屋里头。我问是谁,花囍停顿回忆了下,“是主母的嫂夫人胡大娘子带来的。只觉得眼熟,并不晓得名字。反正啊不是朱家的几个小姐。”
  我重新绾好青丝,整了整衣衫,“可惜我过两日才算解禁,就不去拜会那朱家的亲戚了。”反正,我也确实不大爱应付三姑六婆。
  可没多久,在婆母朱氏身旁的伺候关嬷嬷却来到了琼枝苑儿,请了还在补觉的刘清慰过去。我纳闷,平素里朱氏最疼她这独子了,怎的特意将休憩中的儿子叫醒唤过去了?而且,今日来客既没有舅舅,也没有表哥朱昂,偏偏却有个黄花闺女来了。我留了个心眼,吩咐花囍悄悄跟去,探听一二。
  花囍虽是在刘府长大的丫头,但她的奴契早由刘清慰做主送给了我,我待她又不错,所以除了养母姜嬷嬷,她自然更听命于我。
  白色的酴醾花儿零落了几片,晓风拂起,珠帘轻飏时,花囍便快步流星地回来了,与我交耳了几句,怕刘清慰也该回来了,就早早退下了。
  又过了一两刻钟,刘清慰才迟迟归来。我于案边抬首,“怎去了那么久?舅母已经走了?”
  “刚走。”他的神色略有些不自在,很快就要掩饰了下去,微笑朝我走来,“后天就是花朝节了。恰好是你解禁的日子,闷坏了吧,可要为夫陪你出去走走”
  “花朝节的灯会与烟花祭都在晚上,可你夜间需入宫当值,哪里有时间啊?”
  “那咱们不贪看夜里的花朝灯会和烟花祭,白天逛逛花会就好了。”


第55章
  我低头, 笑了笑,思忖了会儿,又问, “刚才婆母叫你过去魏紫苑, 可有什么要紧事儿?听说这次舅母还带了位姑娘来。”
  “那是舅母娘家的哥哥膝下出的小女儿。不过是庶出的,之前几年又病了, 就送回了她老家宣州乡下养着。如今身体大好,才被接回了京城。”
  “叫什么名字?”
  “叫云瑢。”刘清慰并不打算继续议论今日到访的来客,低头望我, “在写什么呢?”
  我胡乱将纸揉成一团, 随口糊弄过去, “随便写写画画,打发无聊罢了。”
  还好刘清慰并未深究, 他不知的是,我在模仿翁斐的笔迹,重复地写着那句“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试图也能写出一星半点的磅礴凛冽之势。
  我起身, 双手勾住刘清慰的衣领, 声音又柔又冷地发问, “那胡云瑢来就来,婆母为何要把你叫去?”
  “她与我幼时就相识, 能再回来也不容易, 就打个招呼罢了。”
  我只管让语气温婉如水,“打招呼?怎么不带耕云、弄月一块儿?难道这姑娘, 只与你相熟?”
  刘清慰以为我是吃醋了, 顺势揽住我, 郑重其事地说:“逢春,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不会变心,不会三妻四妾,这就够了。”
  我沉沉地叹息,闭上眼,看来花囍说的没错,那胡氏是来刘府给刘清慰塞胡姓小妾的,意图亲上加亲,在京城站稳。这胡家的门第本就不及朱家、刘家,如今没了祖辈的恩荫,家中主君又不堪用,门庭更是没落了。胡云瑢之前抱病,送去了宣州三年,一直拖着未嫁。今年回京,都十八岁了,再不嫁就是老姑娘了。
  花囍见刘清慰回屋补觉了,才拉着我到花园中小声地交代了个清楚。听那胡氏的意思,这胡云瑢的心意从小就是属意于倜傥翩翩的刘清慰的。就算到了宣州也念念不忘,族人给她在当地寻了几门亲事,她都没瞧上,以病气重就给打发了。胡氏时刻盯着我肚子里的消息,以此发难,说嫁来刘府一年也没能为家里添丁,怕是个难以生育的,不如趁现在云瑢康健地回来了,让胡家与刘家亲上成亲……
  我悄然而狠厉的折碎花叶,面子上却极尽柔和,“她还说什么了?”
  花囍为难地看了我一眼,“胡大娘子后来把话说得忒难听了...”
  “说。”我一眼清冷地望去。
  花囍被我的目光震慑,只好知无不言,“她还说您画虎不成反类犬,现下京中贵女都以夫人您为耻...皆以为您为博眼球,反在御前失态,惹得皇上直接罚您闭门思过,简直……让刘家颜面尽失……”
  这个胡氏,不但想塞人进来与我添堵,竟然还那么会嚼舌根。我这人向来睚眦必报,怎会让这长舌妇逍遥法外。可别怪我报复,到时候割了她的舌头塞进她嘴里让她嚼个够。
  我状似云淡风轻地笑了两声,花囍听见了,才敢抬头问,“少夫人,您不生气啊?”
  我仍做敦厚淡泊的模样,假意大度,并不暴露磨刀霍霍的内心。“无需计较这些,生气有什么用呢,如果在意别人的口水,你只会被淹死。”但就算被淹死,我也要拉着吐口水的人陪葬。
  伸出纤玉的手,我欣赏着莹白的指甲映耀出的日光,“少爷在魏紫苑时,又是何反应?”
  “少爷对这云瑢姑娘很是回避,倒是那云瑢姑娘目光殷勤得很。后来少爷把话说开了,说自己没有纳妾之意,那姑娘忙着掩袖哭泣,倒像是咱们少爷欺负了她似的。”纵使花囍以稳重自居,如今也忍不住为主子打抱不平。到底年纪还小,藏不住情绪。
  “她长得怎么样?”我漫不经意地闻了闻花香,又摘了几朵,打算插回房内的瓷樽上供水养着。
  “中等姿色吧。面相有些寡淡,但是身材不错,细而出挑。不过,少夫人,您大可放心,如此姿容是断然威胁不到您的。奴婢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还是会辨别比较的。少夫人您五官明艳精致,身姿也更胜一筹。”
  见花囍说得头头是道,我扑哧一笑,“傻瓜,越是你瞧不上的,觉得资质不足为患的,也许更能出其不意,杀你个措手不及呢?这世间很多事情,光靠姿容是无法取胜的。哪怕……像归乐公主那样倾城倾国的,如今不也马失前蹄了?”
  花囍细细消化了一番,才点头称是,“少夫人,您说得对。奴婢记住了,以后定不会再以貌取人了。”她欲言又塞了会,继续道,“不过啊,我还是觉得那云瑢姑娘,跟您比起来差一大截。咱们不说容貌,就说气质、才学,她在您面前都是个提鞋的。”
  “你今日是怎么了?说话竟然跟木槿一样,毫无平日的矜重可言。”我敲了敲花囍的头,笑吟吟道。
  “奴婢就是喜欢看少爷与少夫人和和美美的样子,最烦别有用心的人破坏你们的情意了。”
  我眼珠转了转,别有用心地说:“花囍,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以后可得帮我盯紧点魏紫苑儿那边的动静。若是这胡氏再来,说了些什么,打了些什么算盘,咱们最好能应对不穷,才可不落下风。”
  “少夫人您尽管放心,我与魏紫苑的几个丫头都很熟,会叫她们帮忙留意着,或者我自己去套个话,都是轻而易举的。”
  我点了点头,赏了她一只碧钗,笑道,“你做事儿稳重又总为我耳听八方,我很放心。”
  *
  花朝节那日,春和景明,我与刘清慰在西市的花会上游览了半日,见黄昏了,他才将我送到停留在市集口的马车旁,跟车夫嘱咐了几句,就自己先回宫了。
  车夫打算将我与木槿拉回刘府,我却临时改了主意,要赏完烟花祭后回府,只叫车夫在此处等着。
  今夜的集市很是热闹繁华,陆海灯烧,笙歌曼舞。带着神像面具的百姓络绎不绝,熙来攘往。还有那些书院的学子也全都跑了出来放花灯,买烟花了。惹得秦楼里的姑娘们纷纷倚栏挥帕,笑他们羞。我随着那些书生的脚步,也拉着木槿来到河边想放花灯。路过了沿街卖香料、卖珠宝、卖绸缎的各式商铺,才到河岸边儿。而河对面的教坊里歌舞酒肉正酣,乐妓歌喉婉转弹唱不止,舞姬翩翩曼妙起舞不休。
  不远处的歌女在高台上对着春江花月,深情款款地唱着《如梦令》的曲,只是不知是哪位无名氏做的词,使我触动,“夜阑忆与君游,残梦可堪花愁。难赴荼蘼路,只恐露浓空付。醒悟,醒悟。眼波溢我甘苦。”
  我被这歌曲吸引,不禁望向了那金迷纸醉、歌舞欢腾的教坊。木槿贪玩儿,拉住我央求道,“小姐,你在这儿等等我,我也想去买两个面具戴戴,好不好嘛?”
  我笑意盈盈允了她。望她消失了人头攒动的街头,才低下身来,点燃荷花灯的灯芯,对着它默默祈愿,然后再将它轻轻放入水面,与河岸上流零落而来的落樱随水漂流。人们都说,若花灯顺水长流,则吉。而油灯灭了,冲回岸上或沉入漩涡都为不吉。我的眼睛紧紧追随着自己点的花灯,眸光里倒映了粼粼的水波。
  烛光扑烁的荷花灯还在漂流,迎面徐徐而来的一艘船上,却有一双手却截住了我的花灯,将它从水中央捞起。我略不悦地抬眸望去,只见那人戴着张花朝节的面具,很是神秘。


第56章
  身材轩昂高大, 穿着寻常服饰却难掩细处的矜贵,此刻正以半蹲的姿势捧着还在淌水的花灯。
  他的身后月耀春江,波光滟滟, 有不知何处腾空而起的璀璨烟花, 也有载歌载舞之景,笙箫盈耳之音。神像面具表情狰狞, 可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却内勾外翘,深邃有神,独具风流。我为这双熟悉的丹凤眼所吸引, 痴痴然地与他对视。直到他摘掉面具, 露出那张风华绝代的俊脸。
  是他。
  果然是他。
  翁斐回头以眼神示意, 撑船的人便立马听令地靠岸了。他跨上岸朝我走来,我及时欠了欠身, “参见...非文公子。”
  非文公子?哈,这声称呼真是久违了。翁斐不笑时总是阴鸷而淡漠,清冷而不凡的, 如今眸中有笑意, 没了朝堂上的侵略感与攻击性, 平添了几分柔软。
  见他因我唤的这声“非文公子”笑了, 我又道,“好巧啊, 竟又能与您偶遇。”
  巧不巧或许只有他心底知道。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默认了“偶遇”二字,举起花灯, “今日是花朝节, 方才对着花神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怕不太好吧。”
  他的声音不大, 却低醇而清晰。“对平常人或许是这样, 但在朕面前,说出来只会更灵验。怎么?不信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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