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欲换更添香》作者:尼莫点1》第68/94页
王学英听我半句话不离叶知秋,便好意了却我的好奇,故意看向尹和霍两人,“你们方才说是匈厥人抓了叶知秋?好端端的为何要抓她?”
从什么起,太后不再称叶知秋为归乐了...
霍宝卿倒是想接着编排,表现得却有些吞吐。太后只扫了眼她,淡淡道,“但说无妨。”
霍宝卿一边揭露叶知秋的狐媚事迹,一边小心翼翼地盯着太后的反应,“臣妇斗胆猜想,这些带走归乐公主的匈厥人,有没有可能是呼兰若派来的呢?听说匈厥新继位的首领呼兰若,儿时随着朝贡的队伍来京城,那时候便认识了尚在市井中谋生的归乐公主。当时匈厥的叛党阏野曾暗中派人刺杀呼兰若,企图嫁祸我大翁朝。还好呼兰若命大,负伤后被归乐公主救下,从此发誓非她不娶,临走时归乐公主还收下了他留下的定情信物,所以呼兰若去年才会借着朝贡的名义刻意来京城一趟……”
第126章
尹相莲赶紧唱起了双簧, “非她不娶?归乐公主现在可是我们王府的侧妃,金尊玉贵的皇家人。呼兰若作为匈厥众部落的堂堂首领,又怎能迷失了分寸, 不顾大局, 妄想夺人之妻?”
霍宝卿叹息道,“归乐公主啊就是太过心善心软罢了, 所以犹犹豫豫,不知怎么果断拒绝那些个狂蜂浪蝶。我们了解她的,知道她是个心思慈软纯善的好姑娘。可是京中却有大把人以为她红颜祸水, 喜欢周旋在不同权贵男人间, 纠缠不清。”
听到这儿, 隔岸观火的我大概明白了个所以然。只低头拨弄茶杯上的绿芽,玲珑剔透地微笑着。不管是谁主使这群匈厥面孔的人抓走叶知秋, 事态都上升到了两邦的外交层面。这下可不好收场了。那么接下来,叶知秋肯定会坐实红颜祸水的骂名。而女人一旦沾染祸国殃民的罪责,结果往往不得善终。
果然不出两天, 晟王带着向皇上调遣来的一批精锐人马, 在出城的关口拦截下了那群绑架叶知秋的匈厥人。而那群人见自己被大翁朝的军队擒拿, 竟也不怎么反抗, 直接就招供说他们全是受呼兰若指使。至此,两邦局势忽地紧张了起来。
而那位被绑架的倾城美人, 虽侥幸被救出, 可孩子却因途中颠簸等理由,胎死腹中……
听到叶知秋小产这个消息时, 我正在浓绿的幽窗下看书。左手捧着书本, 右手指尖捻起书页, 细细摩挲。抬眼望向庭院, 正是芳丛雨歇时,霞光明媚里。枝叶太葳蕤,无风花自飞。这样晴好的天气,与晟王府那边一些人失魂落魄的心境相差甚远。
翁斐来漪澜殿看我,见我望着景色出神,便不忍打扰,只放轻脚步,悄然坐在了我身侧。
我虽未回头,但仍察觉是他来了。目光照旧盯着书页,笑问,“今日的奏章看完了?”
翁斐点了点头,又见浓荫遮蔽了窗户,外边是一涧澹荡池水,房内也滤了一层雅绿,便笑道,“整个宫里就你这儿最是消暑宜人。”
进来奉茶的杜欢姑姑和婉地接话,“原先开春的时候,内务局的花匠来漪澜殿修剪枝丫。险些要将这窗边的藤蔓和枝条剪掉。所幸娘娘有远见之明,不然怎得今日青翠。”
我放下书本,置于檀木桌案,应道,“花匠也是好心,想要景致更规整,屋内光线更充足。而我不过是贪凉罢了,想着夏天能置一个僻静凉快的地儿,便拦住花匠,不许他减去这遮光的屏障。日光透过疏密有致的叶子,碎成一片片,落在窗台,落在纸上,落在衣上,落在地上,总比直|射进来婉转有趣些。”
翁斐对门外的小康子吩咐道“你去御书房,将朕那些还未处理的公文奏折都拿来。朕要在良妃这处凉快清净地办公。”
小康子听完,麻溜地退下。翁斐用过茶后,与我说起了碧海楼失火一事。官员上报的结果便是那伙异邦人为绑架叶知秋,故意放火转移视线。“朕了解呼兰若,他是个心系部落百姓,守土有责的汉子。他才继位没多久,又即将迎娶部落重臣的女儿,获取支持。此时绑架叶知秋,便是与大翁朝不睦,未免太不顾全大局。不似他的作风。”
“皇上的意思是,背后主谋还未可知?”
“此事到了最后,谁能从中获利,还真不好说。”
正巧此时,安祥意从御膳房过来,手上端着新鲜出炉的烧饼,朝翁斐与我躬身道,“皇上,娘娘,梅菜烧饼做好了,还冒着热气儿呢。”
见我疑惑,安公公又笑着解释,“皇上瞧着娘娘喜欢沧浪长桥边儿的梅菜烧饼,便将做烧饼的师傅请来了宫中。”
闻言,我向翁斐投去惊喜的目光。他眼眸里藏着微微笑意,“吃一两块便罢,当心上火。今夜还要与韫儿跟驸马吃饭。”
木槿一脸欢喜,迈入殿内通传,说是繁昌公主携驸马爷前来拜见。倒是许久未见木之涣了。他丰神俊朗的外表,经官场历练,更添了几分持重的气质。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皇上才说今夜要与你们小聚,你们就到了。”宫女儿们将公主夫妇引入殿内,我起身相迎道。
翁韫瞧着皇上岿然不动,便打趣说,“皇兄莫不是嫌弃我们夫妇俩来得太早了?扰你和良妃娘娘清闲了。”
“没大没小,就你敢跟朕开玩笑。”翁斐朝着翁韫摇了摇头,说罢,又请木之涣坐下。绣闼雕甍的屋檐内,金炉四溢清香。四人寒暄小聚,偶尔开怀大笑,好似寻常人家的郎舅姑嫂。就连侍立在一旁摇扇奉茶的奴才们,也挂满笑意。一片融洽。
聊着聊着翁斐与木之涣讨论起了国事。我与翁韫相视一笑,起身退往偏殿的葳蕤窗轩下。
翁韫见四下无人,才向我诉说起最近内宅的烦忧事,“最近过得好不闹心。之前在京城我是死防着叶知秋,生怕之涣被她所迷惑。现在竟不想府里又出现个狐媚的。亏我之前还以为她老实本分,千里迢迢将她带来京城。早知便将她发卖了去。”
她这番话,直觉叫我想起了碧秀那丫鬟。我追问道,“在江南带回来的?是你在江浙买的奴仆吗?”
“正是。有个叫碧秀的丫头,见我有孕在身,许久不能与之涣亲近。便使尽下作手段,趁之涣与兰柏杨、罗子谦等许久未见的友人畅饮酒醉,妄想近身侍奉。”
“碧秀?她那奴契上可是碧绿的碧,秀丽的秀?”
见翁韫讶异地朝着我点头,我做恍然大悟状,“难怪嘛,上次我说怎么这么眼熟,竟真是她。你回京后第一次来我宫中探望时,我就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逢春姐姐怎么会认识她?”
“前年我去杭州时曾请过一个嬷嬷,还买过一个丫头,好叫人照料我回京路上的饮食起居。其中那丫头便是碧秀。在驿馆时,我见她花枝招展,喜好招蜂引蝶,本就不满。后又听说她曾是原先主人家的通房丫鬟,少爷娶妻后,新妇不喜她的野心和德性,就将她贱卖给了人牙子。如此人儿,我也不愿再用。遂返还她奴契,任她余生自由。只是不知她后来经历了些什么,怎么又被当丫头发落了?”
翁韫听后,颇为愕然。又忿忿道,“逢春姐姐你也是心善,竟归还她奴契?岂不便宜她了。若是本公主,发卖她去青楼都不为过。”
我正想脱口说现在发买也不迟啊。可话到嘴边又咽下。灵光一闪,我道,“公主不如把这丫头交给我处置吧。好替你出出气儿。”
得了翁韫的许可,我又唤来花囍,在附在她耳边仔细交代了一遍。花曦边听边点头,将我的吩咐谨记在心。受命后,欠了欠身,悄然退下,即刻出宫去把事儿办了。
翁韫无意间将目光移到了我的手腕上,定眼一看那玉镯,终于问道,“这手镯可是羊脂白玉的?莫非是皇兄送的?”
“公主好眼力,而且还能猜到是皇上所赠。”
翁韫笑着,心中有了几分了然。“我说这玉镯怎么这样眼熟,原是小时候见祖母太后与懿德皇太后戴过。可见逢春姐姐在皇兄心头分量了。还好后宫的妃嫔们入宫时间浅,不知这镯子的重要寓意。”
话音刚落,就闻翁斐与木之涣的声音由远及近。宫婢走在前头替主子撩开珠帘。
第127章
偏殿这间幽静雅致的书房映入眼中, 木之涣赞道,“日斜入幽窗,案边白海棠。这偏殿的布置倒蕴涵雅韵。尤其是那花窗, 极具苏地古院深宅的框影之美。”
翁斐笑答, “漪澜殿的主要建造本就是请留守京城的苏州匠人把关的。这窗轩门檐虽大体上与宫中风格一致,但细节处的门框雕花, 隔扇图纹皆与江南无异。”
几人在偏殿幽窗下走了几盘棋,差不多时辰后,奴才们也备好了御膳。饭后, 翁韫便与驸马去探望生母嘉慎皇太妃了。翁斐也是哄完孩子, 才坐到窗下批阅公务。
又过了半月, 细雨如酥,斜扫窗外的碧荷, 清漪阵阵。远处新开的凌霄花垂落在高墙边上,轻慢摇曳。
稍显阴冷雾薄的天青色下,金碧辉煌的皇城因雨水沾湿, 覆上了一层深邃幽冷。
我伏案画画时, 木槿从桌下捡起翁斐遗落的奏章。我饶有兴趣地接过, 再翻阅一看, 竟是大臣们联名弹劾晟王与呼兰若的。虽然通篇批判他俩因儿女私情迷了心窍,拔刀对峙之势让政局紧张, 置两邦安好于不顾。但暗地里却将矛头直指叶知秋, 怪她挑起祸端。想来是以为归乐公主有太后做靠山,不敢明面将她□□。我格外留意了下大臣留名的几个大臣, 默默记住。
“娘娘, 是否现在就把奏折送还腾龙殿去?”木槿关切道。
我摇了摇头, “等皇上今晚来看望大皇子时再还给他吧。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让舆论再发酵一会儿吧。
我起身, 说想去御花园逛逛,独便唤来花囍为我撑伞,往曲折萦纡的蹊径走去。观着烟雨,我问,“之前吩咐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公主府已将碧秀和她的奴契交给了咱们的人。这些天才辗转‘卖’去了朱府做丫头。娘娘放心,这事办得滴水不漏,日后也无人会觉察到咱们。”
这碧秀只以为她是被公主府发卖了,却不知所谓的人牙子正是花囍派去的人。在人牙子手头吃尽苦头,受尽□□的碧秀终于遇见了“救命恩人”将她救出火坑,并在“恩人”的授意下混进朱府的新奴中。
花囍细心着将伞朝我偏斜,遮住飞丝。接着道,“按照娘娘的吩咐,已隐约向碧秀透露出这‘恩人’寻宝书商的身份了。让碧秀以为朱府典籍众多,颇为珍贵,其中更有遗世孤本,书商觊觎朱伯坚老爷的藏宝,便派她以奴仆身份潜入朱府,接近朱老爷。若事成,则助她后半生安享荣华,碧秀自然不敢有异议。”
一主一仆信步于层波叠影,亭榭廊槛间。我忽然顿住脚步,凝视着花囍的神色,轻声问道,“花囍,你为何愿意离开刘府,跟着本宫?你也知道,我安排碧秀去朱府,是为了去给胡氏下绊子,叫她不顺心。而胡氏与刘府的关系,自不必我多说。”
“花囍的奴契早由清慰少爷赠与娘娘您。不管娘娘您身份上发生了什么改变,唯一不变的,就是你我的主仆关系。主子叫我往东,奴婢绝不会往西。花囍忠心侍主,绝无二心。”
我朝她投去赞赏和信任的目光,低头笑了笑,又望向厚重的阴云。终于含笑问道,“你喜欢刘清慰多久了?”
花囍蓦然心惊,赶紧跪下,“清慰少爷是刘府旧主,为人清朗,奴婢卑贱,对他只有崇敬,并不敢有恋慕的私情。”
细雨密密交错,不单浸染了寂寞深庭的瓦,垂垂低语的红石榴花,还像白霜沾湿在她的头顶。我拿出手绢替她擦拭,又将她扶起,叹道,“花囍,我并没有责难你的意思。因身世相同,我对你,总会多一分怜惜和关照。你我都是出生不详的孤儿,若我觉得你卑贱,岂不是也贬低了自己?这吃人的世道是礼教森严,将人分作三六九等。但本宫却认为,真正能给人划分高低贵贱的,并不是出身地位和财权,而是人的品性。”
花囍终于与我交心道,“娘娘您是没见过清慰少爷刚从战场归来的样子。明明是我军凯旋,明明他受了功章和嘉奖,可是他却一身的颓败和哀愤。少爷日日守在琼枝苑儿里睹物思人,好几次想冲去宫中找您,都被老爷夫人拦下。奴婢承认,当木夫人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继续入宫伺候您时,奴婢很是感动,因为娘娘您还惦念着我。奴婢又想,既然少爷心中有娘娘,那奴婢便对娘娘好。替少爷照顾娘娘的衣食住行,陪在娘娘身侧。说句实在的,伺候您,可比伺候胡姨娘更让我心甘情愿。至于那胡氏,本就恶人多作怪。原先是想方设法把要把她那侄女儿塞进刘府,现在又几次上门,想让刘府替胡家添补窟窿。”
“这胡云瑢的父亲胡励俭,到底欠了多少银钱?”
“起先的本金奴婢不大清楚,只知道债主多,而且利滚利得厉害,现在早已是十万两雪花银不止了吧。胡励俭丢了官职后,不是要卖女儿当别人家的妾室抵债吗?这该出的笔钱,刘府自认倒霉,早就出过了。”
原来这朱胡氏见我被流放,以为我再无回京之可能。便好几次在刘府众人面前对我落井下石,出言贬损,只为了捧她那侄女儿胡云瑢与刘清慰的般配合适。自胡家落魄后,胡氏没少接济。只是窟窿太大,没完没了。日子久了,还遭婆家不待见。
我冷嗤道,“刘朱两户是世代住在皇城脚下的衣冠高门,会真的拿不出这十万两银子吗?这俗世本就人情纸薄,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人家为何非要为你个扶不起墙又恶劳滥赌之人还债呢?胡励俭,勤勉俭德,真是好名字啊。胡家老一辈对他的期许,倒是一个都没中。”
稍过一会儿,雨收云断,迎来初霁。御花园前方传来小孩儿的嬉闹声。仔细一瞧,是宸妃宫里锦瑟、华年两位小公主在拍手逗游鱼。一旁有好几个嬷嬷与宫女儿照看着。正觉得她们可爱时,路过的赵姝环见宸妃不在,竟也停了下来,极是慈爱地哄小公主们玩儿。还叫身边的太监挽起裤脚,下浅池里把荷叶整杆摘下,给小公主们当小伞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