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妾(双重生)》作者:三白天》第52/81页


  殷俶为何如此笃定,除了这些推断,更是因为他亲眼看见高年是捧了琴邀约的官白纻。花前月下、饮酒鼓琴,他怎么可能不懂高年的心意。
  只是这人却比他想得要难缠一些,本以为那番敲打,可以让他消减几分心思。
  殷俶这边还没思量完,又被官白纻急急打断。
  “鸦娘不过是觉得屈辱,所以没有说出来”,官白纻压着“砰砰”直跳得一颗心,耳边却回响起高年的声音。
  “官姑娘若是要主动提亲,需得为在下扯个谎。”
  “今夜你我二人见面的事若是被殿下知悉,殿下恐怕会动气。”
  “他不是不信任姑娘,反而会嫌恶在下自作主张,与你勾结。做下臣的私相授受、彼此勾结,这种事情若姑娘是为君的,也定不愿意看到。”
  “你只管说,小玉今夜见你,向你说了提亲之事,并真切地恳请你不要答应此事。如此既全了我们与殿下的君臣之义,又免去私下相会的罪名。”
  “他嫌弃鸦娘,不愿意娶我为妻,又不得违逆爷的心思,所以求我不要答应。”
  “当真?”
  “千真万确。”
  殷俶眼里的寒意散去些许,“他倒是个不知福的。”
  “你的心思呢?”
  官白纻欲说还休地觑了他一眼,半晌后,忽然说了一句:“鸦娘方才见了官烨,他来辞行。官烨入了皇三子麾下,不日后便会启程去西南。他大概是发现了鸦娘印书的玄机,拿来作了给皇三子的投名状。”
  “前世的叛徒,今生自然还是叛徒。骨子里的寡恩薄情,再来一世也是改不了的。你既然已经弃他一次,自然能弃第二次,不必为此事挂心。”
  “鸦娘是想说”,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忽而展颜一笑,“出宫后,便是举目无亲,无依无靠,鸦娘也是年龄嫁人了。既如此,爷既然信得过高年,亲自做媒指婚。”
  “我愿意嫁。”
  殷俶耳中听见了这一句,更多的还是窗外传进来的风雪之声。
  他没有如自己想象般松了口气,轻松畅快。
  反而有一股寒意,从四肢百骸生出,凝结在体表下繁复密布的血管之中,顺着那血液、滞涩又沉重地缓缓流动。
  “如此也好,待年后,便先定亲。”
  “待高年随我同西南回来后,你二人再完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兀又直接地告诉官白纻,他要去西南。本来是要瞒着的,殷俶装作没有看到官白纻惊怒的神情,将脸转过去。
  握着碎扳指的手愈收愈紧,有些许细微的痛楚,不过并不难以忍受。
  *
  除夕夜。
  陆皇后仰面躺在床上,两只手小心合拢,置于腹部。锦衣华服、贤淑端庄。若不是那华服上的大半绣纹已经脱线、瞧不出性状;若不是这位美人已经被疾病折磨到骨瘦如柴、形如枯槁,谁也不会质疑这才是皇后该有的风姿和模样。
  她两只眼越过跪坐在塌前的少年头顶,直直望着他身后。像是最普通的深闺妇人一般,盼望着归家的丈夫。
  她在等那个自己少年时期便嫁了的男子。等着他抱着自己最喜欢的梅花枝,欢欢喜喜地掀帘走进来,一边笑,一边唤她的小字,让她放下手边的绣活,陪他去外面赏花。
  陆皇后和睿宗,是有一段很幸福的日子的。睿宗教会了她□□的滋味,也让她知晓了什么是男女情爱。
  不是刻进女训女戒里的相敬如宾,而是可以耳鬓厮磨、嬉笑诨骂、百无禁忌。睿宗哪里都很好,可是少年的陆皇后独独不喜欢一点,那就是睿宗太不像个正经皇帝。
  哪里有皇帝是他那般样子的,说是贪恋自己床榻上的温软,便不去早朝;说是为了给她集花露,便躲了午时学士的讲经。
  不像话。
  她转了转眼珠,看向殷俶。
  “今日温书了吗?习字了吗?夫子留下的课业有没有好好思量?”
  殷俶拱手,规规矩矩地答道:“都已一一看过。”
  “本宫可能要死了。”
  她看向跪在面前的孩子,眼神中是两种复杂的情绪,既内疚、又厌恶,还有一种隐隐的担忧,“叔远,你和陛下很像。”
  “日后祭奠我,族人去宗祠祭拜,你便不必去了”,她像是犯下什么大错般深深吐了口气,片刻后,眉眼间却又有几分释然的快意,“为我找几枝梅花,随意插在一处便可。”
  “叔远,你要为我规规矩矩哭一场丧。”
  话说完,她便利落地咽气了。
  新一年的钟声敲响,天边被逐渐明晰的朝霞染上些许颜色。整个苍穹分裂开来,一边仍是深沉浓郁的暗色,另一边则是小小的一块、却充满了希望的动人颜色。
  整个殿内都冷落得紧,一直伺候陆皇后的宫人也因为旁人的磋磨冷待,死在了宫里。偌大的重华宫内殿,只剩殷俶还有资格陪侍,只是他是不会为她哭的。
  所以陆皇后就连死后,都没有一个人按照她希望的模样,为她规规矩矩地哭一场。


第55章 除夕夜(十)
  除夕夜、梅园。
  陈海持灯走在前面, 睿宗走在后面。
  “老奴听闻,宫内曾有位娘娘,生前最喜梅花。”
  睿宗挑眉, 抬手摸了摸下巴,只是笑。
  陈海走到一处开阔处, 眼前是一株开得极为漂亮的梅花。枝干遒劲有力,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每朵梅花都开到有碗口那般大、红极艳极, 重重叠叠。
  也正因此,它失掉了梅花本该有的高雅洁净,流于俗艳。而那艳丽到近乎暗黑的红色,在这灰蒙蒙的天与满枝满地白雪的掩映下, 透露出些许不详。
  陈海将灯挂到树梢上,从袖口间掏出一四方的红色绸缎, 铺在树下,朝睿宗施一礼, 又看向他身后, “娘娘请。”
  睿宗身后、披着纯黑大氅的女人,颤抖着身子, 从他身后慢慢走出来。
  大氅下伸出一只裸足, 踏上那血色的绸缎,顺着脚踝继续向上, 是光滑洁白的小腿、膝盖、大腿、腰臀,……
  陈海面不改色地捧走被女子脱下的大氅,朝二人再次行礼后, 这才施施然离开。
  “跪吧。”
  男子的声音响起, 不咸不淡, 听不出什么兴奋的意味,反而透着几分懒散。
  周莹微仰躺在绸缎上,那薄薄的缎子,很快便被地上的雪水浸湿,直接粘在她的腰背腿臀上。听见睿宗的吩咐,她顺从地转过身,跪趴在绸缎上。
  “不要挣扎、不要尖叫、不要流露出情愿或者不情愿。”
  “也许你能活过去吧。”
  虽然至今为止,没有被选中的宫妃,能活过这一夜。
  对于那些无权无势的宫妃来说,选进宫里,若是遇上了明君,便是相伴天子的贵人;若是碰上豺狼野兽,她们便是最可被理所当然折磨绞杀的蓬蒿、低贱至此,却不敢反抗。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楚呢,周莹微的口舌都被牢牢绑住,她没有办法痛哭,只能任由眼泪流下,喉间时不时逸出几声痛到极致、濒死般的哀鸣。
  泪眼朦胧间,她在头顶的梅花丛里,看见一个美得惊人的女人。
  她没有梳发髻,任由黑发长长顺顺地披在肩头,整张脸未施脂粉,却更显得整个人娇艳异常。那双眼里盈盈地淌着波光,杏仁眼柔媚至极,琼鼻樱唇,上唇饱满的唇珠,丰满精致,像一颗妖冶异常的红色珍珠。
  她裹在纯白色的大氅里,兔毛围在颈侧,显得格外清纯无辜、却又反衬得那张脸愈发美到张扬妖冶。
  这是官念,却又不像官念。
  她身上已经失掉了少女该有的青涩纯美,反而变成了一颗熟透了的葡萄,散发出成熟到近乎腐烂的香气。

当前:第52/81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