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第24/64页



两个朋友终于起身告辞。安娜-谢尔盖耶芙娜亲切地望了他们一眼,伸出纤手,脸上挂着妩媚的微笑迟疑地说:“先生们如果不嫌乡下无聊,请来尼科里村作客。”

“谢谢您,安娜-谢尔盖耶芙娜,”阿尔卡季高兴地说,“我认为这是您赐予的殊荣……”

“您呢,麦歇巴扎罗夫?”

巴扎罗夫一躬致谢。阿尔卡季再次感到惊奇:他朋友的脸居然红了。

“喂,你还是原来的意见,她‘哎―唷―唷’吗?”他走在马路上的时候问道。

“谁知道?你看她那副凛然不可犯的样儿!”巴扎罗夫停一会儿又补充道:“这是一位大公爵的娇夫人,一位女王,只差身后的长裾和头上的一顶王冠了。”

“我们的公爵小姐俄语不会说得她那么好,”阿尔卡季叹息道。

“她吃了我们的面包,是经过改造了的,我的老弟!”

“但她不失为丰姿秀逸的美人。”

“是的,那么美的身段简直可以当解剖标本!”巴扎罗夫说。

“看上帝份上别说吧,叶夫根尼!太不像话了。”

“别生气,我柔弱的孩子,我说过:是第一流的。应该下乡去拜访她。”

“什么时候?”

“那怕后天都行。我们在这里有什么事好做的?和库克申娜喝香槟?听你那门亲戚――当大官的自由主义者唱高调?……咱们后天就去。再说,我父亲的小田庄离她不远。尼科里村不就在去我父亲田庄的半路上吗?”

“是的。”

“optime1,别犹豫了。犹豫的不是傻瓜便是特别聪明的人。我说,她那身段长得美极了!”

1拉丁语:非常好。

二天后两个朋友已在去尼科里村的路上了。天气晴朗,又不太热,租用的三套马吃得饱饱的,欢快而又协调地撒着小步并甩动它们的编成辫子的尾巴。阿尔卡季凝视着大路,不知不觉地在笑。

“祝贺我吧,”突然巴扎罗夫说道,“今天六月二十日是我守护天使的日子。我倒想瞧瞧,天使是怎么来关心我的。今天家中在等我回去,”他说到这儿嗓音低了,“不过,可以让他们等两天,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一卷 第十六章

安娜-谢尔盖耶芙娜的庄园建在一片开阔的山坡上,邻靠绿瓦黄墙的砖砌教堂。教堂正门排着白『色』廊柱,绘有意大利风格alfresco1《耶稣复活》,那个头戴球顶尖盔的黝黑武士圆鼓鼓的,画得特别出『色』。教堂后是两排农舍,其中的一些竖着烟囱。庄园主的宅第也与教堂同一风格,也就是我们说的亚历山大朝代的风格:黄墙,绿瓦,白『色』廊柱,窗上有三角眉饰,门上缀有族徽。省里的建筑师提出的这两幢房子的设计曾得已故奥金左夫赞许,后者不喜欢任何不实用的东西,亦即他所说的花里胡哨的新花样。宅第左右各是古老的花园和绿荫大树,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枞树排列在直达正门的道路两侧。

1意大利语:壁画。

两个着制服的高个儿仆人在前室迎接我们的年轻朋友,其中之一立刻跑去通报管家。不一会儿,身穿黑礼服的胖管家便出现了,他把客人沿铺了地毯的楼梯领进二楼一个专设的卧室里,那儿已铺好了两张床,备齐了盥洗用具。宅子里一切都井然有序,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有一股皇家大臣会客厅才有的香味儿。

“安娜-谢尔盖耶芙娜请两位半小时后与她见面,”管家说,“现在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没什么吩咐,”巴扎罗夫答道,“如果可以的话,请来一杯伏特加。”

“遵命,先生,”管家不无惊奇地答应道,他踩着咯吱咯吱的皮靴退出去了。

“好大气派!”巴扎罗夫不由叨咕。“你们就是这么说的吧?

一句话,是位地道的公爵贵夫人!”

“公爵夫人第一次见面便邀请了你我两个大贵族,”阿尔卡季回答。

“特别是邀请了我,一个未来的郎中,军医的儿子,教堂执事的孙子……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就像斯佩兰斯基1那样,是个教堂执事的孙子……”过了会儿,他抿起嘴巴,又道:“不管怎样说,是位养尊处优的阔太太!咱们要不要换上礼服?”

阿尔卡季耸耸肩……说实话,他心里也感到有点儿惶恐。

1斯佩兰斯基(m.m.eufgcdvwix,一七七二――一八三九),俄国亚历山大一世时的政治家。

半小时后巴扎罗夫和阿尔卡季下楼来到客厅。那是个极其宽敞的厅堂,陈设豪华,但欠高雅。笨重的上等木材家具一概按旧法沿着糊了金花棕底壁纸的墙一溜儿排开。这些家具是奥金左夫生前托他的朋友,一个专卖酒商从莫斯科订购得来的。摆沙发的一面墙的上方挂了张男人像,淡黄头发,皮肉松弛,一双不太友好的眼睛瞪着他俩。

“大概就是他,”巴扎罗夫对着阿尔卡季悄悄说。接着皱起鼻梁补充道:“咱们还是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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