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欲者》第15/24页


来不及把铠甲披挂上身的曾虚白突然有种被什麽东西击中的感觉,慌忙别开眼。
"哥......"沙哑低沈的嗓音,很像黑巧克力的味道。
"该起床了。"曾虚白趿上鞋子站起来,却被人拦腰在後面抱住,又跌坐了回去。
後边那个人不说话,只管抱住曾虚白的腰,下巴在他肩膀上蹭来蹭去,曾虚白觉得自己好像靠上了一个大蒸笼。
曾虚白并不是个矫情的人,当然知道背後这个人为什麽会有怎样的举动,到底想要干什麽。自从自己默许了他"做哥哥"的要求之後,不就明白终究会有这一刻的吗?
说实话,他对後边这个人并非毫无情意,他的身体也没有毛病,也并不是未经人世的毛头孩子、需要左右试探才能确定该不该把身体交付。
但他确实对这亲密有一种本能的抗拒,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悲伤。
不知为什麽,在张哲的臂膀环抱住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漏了一个大洞,有什麽东西正克制不住的奔涌而出。他很惧怕这种感觉,这种失控的感觉是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我去卫生间。"曾虚白低声说,张哲只好放开了手。
是自己造次了吗?张哲心里七上八下。他并不想让曾虚白不快,实在是自己那双手,等大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跑到它们想去的地方了......
曾虚白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张哲正懊丧地蹲在门口。
"等急了吗,去吧。"曾虚白权当是他急著上厕所。
张哲站了起来,看了曾虚白一眼,想要说些什麽,终於还是低头进卫生间洗漱去了。心不在焉地方便、冲水。难道他对自己的和蔼态度只是因为歉疚吗?这些天来的这一切都是在迁就自己?
恍恍惚惚来到洗脸池前,突然发现前面放著一个新漱口杯,杯子里插著一只新牙刷,旁边的架子上和曾虚白的洗脸毛巾并排搭著一条新毛巾。
是专门给自己准备的吗?方才的阴霾突然一扫而光,兴冲冲地刷牙洗脸,告诫自己不要性急,一定要慢慢来。
收拾干净了出去,看到曾虚白正在厨房煮粥,张哲在曾虚白身後转了一个圈,又转了一个圈。
"饿了吧?马上好。"
"哎?嗯,还好。"
端下来粥,又放上锅子蒸超市里买来的冷冻包子。
张哲在他身後又转了一个圈,向门口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终於过来抱住了他的腰。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知道要冷静忍耐,可是他不知道怎样抗拒曾虚白像磁石一样的吸引力。
曾虚白深深叹了口气。关上煤气灶,拉著张哲从大敞著窗户的厨房回到相对隐秘的客房。两个人面对面站好,曾虚白的眼睛微微下垂,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张哲反而不知道该怎麽好了,扎煞著手站在哪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两个人这样僵持了半晌,曾虚白抬起头微微一笑:"去吃饭吧。"说著就要转身离开,却被张哲一把抓住了手臂,随即被扯进了一个炽热的怀抱。
热。
好像这一刻最突出的感觉就是热。张哲的手心是滚烫的,面颊是滚烫的,嘴唇也是滚烫的。滚烫的一片贴在曾虚白的耳後、脸上、唇上,越来越密,越来越重,重得让曾虚白有点承受不住。他下意识地往後退,往後退,一直贴到沁著凉意的墙上。前面是一片滚烫,後面却触手冰凉,冷热的双重交替,就如同曾虚白此刻的心情。
张哲一直得不到曾虚白的回应,从他的颈间抬起头,看到曾虚白脸色苍白,眼睛里茫然一片。
要道歉吗?说对不起之後保持距离?然後等著下一次忍不住再越界、再道歉?不,这并不是张哲期待的过程和结果。
不想让这尴尬的局面反复出现,不想好不容易靠近之後又停滞不前。咬了咬牙,张哲拉住曾虚白的手放在自己身上,低声说:"你来......"。
曾虚白把手放在张哲身上,却僵直的无法移动。
张哲皱了皱眉,拉著曾虚白到床边,转身趴在了床上,拉了拉曾虚白的手。
曾虚白站著不动也不说话。
张哲知道自己故计重施一点也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愚蠢,但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他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想让他接纳他,不管用什麽方式。
曾虚白这时满心都是歉疚。他知道这个大男孩对他讨好、撒娇,忍耐他的冷淡,无非是想要拉近一点距离。他并不想用这种方式推开他。他昨天让他留在这里,不就代表著接纳他了吗?刚才他把他从厨房拉到这里,不也就是默认了他这种表达亲密的方式了吗?
可是,为什麽当他要试图回应他的时候,心里面的悲伤总是不可遏止。这悲伤浇得他浑身冰冷,浇灭了对方传递到他身上来的火种。

24

"是不是只有对著小雨才行?"张哲回过头,黑色的眼睛里似乎有幽火在燃烧。
曾虚白不提防他居然有这麽一问,脸上霎时血色褪尽,瞳孔收缩,整个人似乎罩上了一层寒霜。
张哲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把心里话这麽直接的就问出来了,一时也愣住了。
正不知道如何收场的时候,曾虚白突然吼道:
"你这混小子!别赖床,你给我起来吃饭!"说著转身出去,砰地一声把门摔得山响。
张哲吓得噌的从床上跳了起来,乖乖出门跟著去了餐厅。这下好了,什麽小动作也不敢做了,就坐在餐桌前等著吃饭。坐下来才发现,拖鞋居然左右脚都穿反了。
怪不得人家都说越是好脾气的人发起火来越厉害,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但是也怪,被骂了之後张哲反而心里舒坦了。骂也代表著一种亲近,总比不上不下、不温不火的在那里吊著强。
吃饭的时候也不敢说话。曾虚白在他面前的碟子里放了六个包子,其实张哲早上是不习惯吃那麽多东西的,有时候甚至根本不吃,今天却老老实实一个一个都吃完了,撑得直打嗝。
吃完早餐,又抢著去刷碗、收拾厨房。弄好出来的时候,见曾虚白已经坐在电脑前开始工作了。张哲溜溜达达进了书房,曾虚白只管做自己的事,根本不理他。
眼见今天是僵到这里了,张哲决定赶紧收蓬,下次再接再厉。
"哥,看你今天挺忙的,要不,我先回去?"说走其实心里还是很舍不得,先试探试探曾虚白的口气。
曾虚白没吭声,过了半天才说:"下学期该开题了吧?有时间也多读读书好好准备准备。"
张哲心想我读书挺认真的,专业课几乎都是当年的最高分。想是想,嘴里却只管答应好。
"那我走了......"拿上自己的包,张哲又转到了书房。
"好,不送了。"曾虚白还是不抬头。
只听脚步声往玄关那边去了。突然,又啪嗒啪嗒跑了回来,曾虚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啪"一声在耳後亲了一口。
"哥你先工作吧,明天我再来。"说著也不等曾虚白回答,冲到门边换了鞋,开门径直去了。
曾虚白坐在电脑前没有动,半晌,叹了口气站立起来,点起一支烟走到窗边。远远的那个年轻的身影已经快要走出宿舍区了。
当终於下定决心要像兄长那样关心爱护张哲的时候,曾虚白的心境是平和坦然的。耐心、温情、呵护之心,这些曾虚白都不缺乏,但显然,只有这些是不能让对方满足的。
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但是,真的要触及禁区的话,曾虚白却无法消除那种罪感。尽管是对方在主动索取,但自己是兄长,是老师,有引领他走入正途的责任。
可是,什麽是正途?勇敢面对自己身为边缘人的现实?还是努力表现得更符合社会所谓正常人的规范?
曾虚白没有答案。他所有的,只是血的经验。
小雨。z
年少的时候,曾虚白也曾经有过对异性充满好奇和憧憬的青涩岁月,但是这种朦胧的憧憬还没有来得及发芽,就被一种更为强烈的感情碾碎踏平了。
他无法拒绝小雨对他的依恋,无法拒绝他绝望的热情。
青春的冲动,封闭的环境,使得他们忍不住一再偷尝禁果,一步一步越陷越深。终於有一天,小雨说他想和哥哥完全合为一体,用他从网上看到的方法。曾虚白也游移过,退缩过,但还是做了那令他後悔终身的事情。
两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把这件事情当作了一种盟约,一种永恒的约定,包括身体和心灵。但是没有想到,盟约带来的却是永远的分离。
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小雨的体质,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欢爱。半夜的时候,曾虚白才发现小雨发起了高烧,并且身下流血不止。
那一夜的惊慌和恐惧,使得曾虚白以为世界会在那一刻倾覆。
他用颤抖的手叩响了曾慧卧室的门,请她和自己一起送小雨去医院。母亲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後,震惊得无以复加。她狠狠打了曾虚白一个耳光,把他反锁到了房间里。之後她是怎麽送小雨去医院的,又是怎麽和医生说的,曾虚白并不知情。
从高三开始,曾虚白离家住校,曾慧严格限制他回家的时间。
从那个时候开始,曾虚白明白尽管他对世界并无奢望,世界仍然比他想象得还要残酷得多。他愧悔,内疚,他唾弃自己,恨自己对小雨造成的伤害,却又停止不了对他的思念。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也不清楚这个世界究竟是怎麽了,他只能在无穷无尽的玄想当中寻求寄托,所以报考大学的时候选了冷门的哲学系。
小雨那次休养了很久才复原。没有曾虚白的混乱和矛盾,他唯一的寄托就是等待,等曾虚白羽翼丰满的时候重新回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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