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难为》第3/18页


  “在下一时疏忽了,抱歉。”言不由衷的一句歉语,就当是给了交代。
  在商场上见惯大风大浪的樊二当家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拿捏分寸?孟海心听出他的敷衍,也察觉到他的态度又转为冷淡,回到那个让人摸不透的他。
  说没憧憬过嫁为人妇的生活是骗人的,即使清楚全凭媒妁之言的她没有资格选择,她还是怀抱着一丝希望,祈求上苍能赐给她一段夫唱妇随、相敬如宾的好姻缘。
  而他,和她所期盼的对象完全迥异,在短短的时间里,他乍变的态度让她跟不上,更遑论是捉摸到他的心思。
  但为何想到要和这样的男子共度白首,她一点也不觉得恐惧呢?甚至是有一些期待,期待终有一天,即使不需言语她也能明白他的想法,成为一个解语贴心的贤淑妻子。
  “海心?妳在这里做什么?!”突来的一阵大喝将她飘远的思绪打断。
  一回头,看到父亲气急败坏地朝她冲来,孟海心心虚地红了脸。
  天!她甚至不知道爹爹答不答应呢,竟然就已想到成亲后的情景,她到底着了什么魔啊……
  “我……”她正想解释这全是巧合,却被猛然拉走。
  “还站在这儿干啥?回房去呀!”孟父怒吼,又拉又扯地用力将她直往回廊推。“进去、快进去!”
  疼她的父亲平常连对她大声说话都舍不得了,更何况是如此粗鲁相待?孟海心有些被吓到,但想到刚刚发生的情景,她只觉羞愧。
  也难怪爹爹会生气了,孤男寡女在院中独处,这么于礼不合的行为看在他的眼里会有多失望?满腔的自责让她无颜面对父亲,孟海心不敢再逗留,低头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敢问樊二当家对小女说了什么?”
  自孟父冲进院子之后,对于身旁的纷争樊仲遇一直置若罔闻,像是与己无关地看向四周的园景,直到这句话传来,他才缓缓收回视线,落在那张盈满愤恨却又得咬牙强忍的不甘老脸上。
  亏得向来对他诚惶诚恐的孟老头敢用这种近乎顶撞的口气质问他,想必是气到了吧?因为听到他所提出的要求,稍有良知的人只会想将自家闺女和他隔离开来,更别说是让他们单独相处。
  “婚嫁之事全凭父母决定,令千金的想法并无足轻重。”以为他怕会说服不了他,就转向去蛊惑他女儿吗?这孟老头未免也太抬举自己了。
  明白樊仲遇所言是真,孟父原本胀红的脸顿时刷白。这人太自信了,甚至自信到不曾考虑到他会拒绝的可能。
  只是他又怎么能够答应?那是他的女儿啊,百般呵疼地保护在身边,一心只想替她找户好人家,结果……窖中深藏的女儿红不该为了这个原因开坛吶!孟父张口欲言,却是眼红唇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睇了那张老脸一眼,樊仲遇完全不为所动。他的良心早已给狗吃了,这就是真实,这就是人生,心慈手软只会害了自己。
  “孟老还没办法给樊某一个答复吗?”客气的一问,其实是将对方逼至绝境。
  以为借口有要事得赶去处理,他会就此放过他吗?当他回说他就在这里等时,反应不及的孟老头只能吶吶低喃要他自便,那僵硬苍白的脸色简直令人发噱。
  孟老头却没想到,这招无用的缓兵之计竟会让他遇见他女儿。无聊到连只蜘蛛都可以寄予同情,要是知道全家的生计就系在她手上,就算再怎么不甘愿,她也只能将委屈往腹里吞。
  脑海中浮现的那张和眼前老脸丝毫没有相似之处的姣美容颜,樊仲遇薄唇抿直,让心头的冷狠更加坚定。
  既然结果不可能改变,又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孟老?”
  这声称呼犹如丧命钟,孟父的肩头颓然垮下,半晌,带着哽咽的回答才缓缓传来——
  “就依您说的吧,一切……就依您说的吧……”
第2章
  “来来,新娘子坐这儿,快,交杯酒准备好,可别误了时辰……”孟海心坐在榻沿,听着喜婆的忙碌张罗及房里的走动人声,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好不真实。
  知道婚事确定之后,她的心就一直悬着,怕某天一睁开眼,会发现这全是场梦?
  他觉得她匹配得上他吗?不觉得她太平凡吗?她那时并不像个大家闺秀啊,他这么俊逸出众的人怎么可能会对她倾心?
  只要想到他很有可能是对自己怀有好感的,她的心就跳得好快好快。
  她想向爹爹问个清楚,别再自行臆测弄得心烦意乱,但可能是婚期订得太近,爹娘忙到连和她好好坐着聊上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日子就这么过去,直到现在都已拜了堂,她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已成为他的妻子。
  他在房里吗?还是仍在喜筵上接受客人的恭贺?忆起自己很可能正被他注视着,即使镇日的疲累已让孟海心快撑不住,她仍勉强坐直,希望能将最好的一面呈现在他眼前。
  拜别父母的泪眼涟涟,在踏进了樊家大门后,化成了无助和不安,她慌得不知所措,全靠喜婆的搀扶和指引才能顺利完成整个仪式。
  而当进了新房,等着挑起红绢的这一刻,紧紧揪住心口的不只是忐忑,还有更多的期待和娇羞。
  他会用什么表情为她除去红绢?那张偏冷的俊容会为她展露温柔吗?她不自觉地握紧隐于袖下的手,冰冷的指尖仿佛在等待良人将之包覆在执握中,宠爱地给予温暖。
  “新郎倌请过来,准备挑盖……”喜婆的话被东西落地的清脆声给打断,周围陷入短暂的沉默,喜婆又再次开口:“哎呀,这碧玉秤是用来挑盖头的,不是拿来玩的,新郎倌拿好,别再摔下去喽。”
  感觉有人靠近,过于紧张的孟海心没发现那段小意外,更没发现喜婆的尴尬哄笑不像在对一个成年男子说话,她只忙着抑住越来越快的心跳,不知该羞怯 敛目还是要大胆地迎视这一刻。
  突然有样食物击中她的胸口,生气的大嚷随即在身旁爆开——
  “不要这个,我要我的沙包!沙包还我、还我啦……”那下撞击并不是很重,却让孟海心整个身子僵直。瞥见滚落脚边的碧玉秤,一股冰寒沿着她的背脊窜起。为什么新房里会有别的男人?喜婆要新郎倌挑起红绡,但为什么拿着碧玉秤的人不是他?
  “伯临少爷别闹,再这样我沙包不还你喽!”别的婢女的声音插了进来。
  伯临?这人是谁?这个疑问才刚浮现,她头上的红绢已被用力扯掉。
  红绢勾到了凤冠,连带扯得她头皮发疼,她却恍若未觉。因为眼前所见震得她脑海一片空白——
  有个男人把刚扯掉的红绢往地上一扔,忙着朝婢女扑去。
  “拿掉了啦,还我!”抢过沙包,他立刻蹲在地上旁若无人地玩了起来。“一呀一放鸡,二呀二放鸭——”
  最教孟海心毛骨悚然的,不是看到一个大男人做出和外表这么不相衬的幼稚言行,而是他身上竟穿着属于新郎倌的喜服!
  心头恐惧成了眼前无法错认的事实,孟海心骇然站起,下意识地后退。
  “别怕别怕,新郎倌只是一时失手,我们赶快把交杯酒喝了喔!”察觉到她的退却,喜婆赶紧拉住她,脸上堆满了安抚的笑。
  “不,你们弄错了……”喜婆的执握更吓坏了她,孟海心慌乱地环顾四周,盼望能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但在这个喜红泛滥的新房里,她找不到她的存在。
  樊仲遇人呢?他应该在这里的,他才是新郎倌啊!
  泪模糊了视线,她拼命挣扎着想把手抽回。
  “都拜了堂,哪有什么弄不弄错啊?”完全失控的状况让喜婆也没了耐性,使尽力气硬要将她拉回榻边。“快回来,赶快把交杯酒喝一喝!”
  拜堂?和她拜堂的是这个人?!残存的自持被毁得荡然无存,强烈的惊骇瞬间席卷了孟海心。
  “不、我不要,放开我!放开我!”她不嫁了,不管是谁她都不嫁了,让她 回家,她要回家……她疯狂扯动自己的手,即使被抓出血痕也无暇顾及。
  “喂,你们的少夫人呐,还不来帮忙?”喜婆气急败坏地朝婢女喊着,却不小心被她从手中挣脱。“欸、欸,快回来——”那声喝止只让她逃得更急,腿软了、不停颤抖的身子没了力气,孟海心仍踉跄地直往门口冲去,一心只想逃离这场恶梦。
  就在她即将抵达门边,原本关阖的门突然打开。
  看到那张记忆中的面容出现眼前,倏然泛开的心安让她几乎站不住脚,然而对上那双冷冽至极的眸子,她才刚平稳的心又瞬间坠到谷底——
  樊仲遇的视线并未在她脸上多做停留,甚至是直接扫过她,迅速掠向房中,看到这一片人仰马翻的情景时,俊傲的脸上找不到丝毫的诧异,仿佛这一切全在他意料之中。
  他不该是这种眼神,不该是这么了然于心的冷静……孟海心僵在 原地,觉得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
  瞥见来人,喜婆赶紧上前解释。“这不干老身的事啊,她突然中了邪似地说她不嫁,不是我没尽到职责……”
  “出去。”樊仲遇打断喜婆的话,虽未看向孟海心,但矗立在她面前的举动其实都是不着痕迹地挡住她的去路。“所有人,都出去。”
  获得赦免,早就希望能结束的喜婆马上开溜;剩下的两个婢女面面相觑,又看向坐在地上玩得开心的樊伯临,不晓得该不该一并带走。
  “有听过洞房花烛夜却少了新郎倌的吗?”樊仲遇讥诮道。
  两名婢女呐呐应是,赶紧丢下主子逃离。
  洞房花烛夜?孟海心脸一白,慌忙朝房门冲去,想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之前离开这儿。
  “你能去哪里?”樊仲遇不阻止,只是淡淡开口。
  那句话提醒了她的处境,几已碰触到门板的手瑟缩地收了回来。若没有人帮忙,她是不可能逃出这座大宅的……
  孟海心闭眼,忍住崩溃痛哭的冲动,强迫自己回头看他。
  “让我回家,这都是误会,我们以为要娶我的人是……是你,求求你,让我回去……”想到这些日子的期待和羞赧,她不禁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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