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难为》第4/18页


  爹一定也和她一样误会了,他应该能谅解吧?他们……他们只是期待太深了……
  樊仲遇眸色转深,表情仍是一片冷然。果然如他所料,懦弱的孟老头连亲自面对罪过的担当都没有,瞒她瞒到最后一刻,将这残酷的事实留给她一个人承担。
  “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无知吗?”此话一出,樊仲遇立刻看到那张丽容变得惨无血色,但他仍继续残忍地说道:“我在提亲时表明得很清楚,你爹知道你要嫁的是我大哥樊伯临,一个比五岁小儿还要麻烦的傻子!”
  “你骗人,我爹不会这样对我!”孟海心捣住耳朵,不愿相信他所说的话。
  “不想嫁尽管离开。”不再看她,樊仲遇往里走去,将坐在地上的兄长扶起。
  “当孟记关门大吉之后,你有一辈子的时间足够去悔恨。”纵使心里还存有一丝丝的希望,也被这段话给完全摧毁。孟海心怔愕地放下手,看着他的水眸盈满了不可置信。
  “你用这条件逼迫我爹?”她颤着声问。
  难怪爹会答应,孟记一关门,苦的不只是她们家,还有铺子里十来名伙计的生计也会受到牵累。“你怎么能?”
  樊仲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迳自为兄长除去繁复的喜服,安置他上榻躺下后,才回过身面对她。
  “有什么不能?”俊薄的唇勾起,幽冷的眸中却一点笑意也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然樊少夫人这个位置轮得到你来坐吗?”
  望着那张无情的面容,孟海心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必须倚靠身后的门才能站立。
  原来那日在园中相遇,对他而言根本不具任何意义,明明理智一直在提醒她,如此俊逸的他不可能会看上她这种平凡女子,她却被欣喜给冲昏了头,愚傻地作着美梦,期待红绢被揭的这一刻。
  怎么能?他可以看不上她,但他怎么能如此狠心将她推入地狱?
  她想哭,想对这不公的遭遇忿恨尖叫,可她却动不了,只能怔怔地看着他,任由心痛将她啃蚀得体无完肤。
  樊仲遇笔直迎视她的目光,要自己对她眼里的伤痛欲绝视若无睹,做到无动于衷的冷狠境地。他们无法回头了,要做就做到底,现在收手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上榻去。”他沉声道。
  孟海心猛然一震,水眸惊惶瞠大。
  “不、不要……求求你……”她拼命摇头,盈眶的泪就快落下。
  别这么狠,逼她嫁给他人已经够了,给她一些喘息的余地吧,至少不要今晚,她做不来和那人同床共枕,她没办法!
  “四相叠、五搭胸……我的沙包……”躺在榻上的樊伯临已快睡着了,口中还在念念有辞。
  瞥了兄长一眼,樊仲遇缓步朝她走来。
  “你可以选择被绑或是自己上去,不然就滚回孟家。”语调虽轻,话里的冷硬及狠绝却不容错认。
  随着他的靠近,孟海心完全无法动弹,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猛兽盯上的猎物,逃不了;也没办法逃。
  她有选择的余地吗?她一离开,等于是用整个孟记陪葬,只是……他怎能这么狠?若一开始就没打算娶她,那日又何必那样地撩拨她,让她迷失到忘了自知之明?
  才刚体会到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思思念念、牵牵挂挂,却又被同一个人教会心痛的感觉,她好恨,恨他的残酷,也好恨如此天真的自己!
  “别碰我,我自己……”哽咽冲上喉头,孟海心硬是将它咽回,深吸口气。
  “我自己走。”
  她凝聚所剩无几的力量,挺直背脊朝床榻走去,每走一步,心就痛得像被人狠刺一刀,但她用尽所有的意志不许眼泪掉下。
  她已经够可悲了,她不要再在他面前示弱。
  孟海心木然地坐上榻沿,不看他伤她至极的脸,也不看那已经倒卧榻上呼呼大睡的“相公”,就这么僵直地坐着,强撑着不让自己崩溃。
  从她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中,樊仲遇看出她已不会再试图逃脱,但这场胜利不但没有带给他丝毫喜悦,反而是挥之不去的沉窒梗塞了整个心口。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样就感到开心,这只不过是起头,等之后开始采收成功的果实再来欣喜也还不迟。他为自己的反应,迅速地找了理由,不愿去深思真正原因。
  她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这颗棋子所要改变的整个战局。他不断地告诉自己。
  “大哥就麻烦你照顾了,大嫂。”抛下这句话,樊仲遇离开。
  那声称呼将她所有的努力全数击溃,门一关上,孟海心再也无法撑持,蒙面失声痛苦。
  “吵死了!”睡梦中的樊伯临咕哝一句,翻进更里面的位置。
  孟海心吓得停住了哭泣,直到确定他再度沉沉睡去,松了口气的同时,抑不住的泪又潸然而下,她紧紧捣唇不敢哭出声,怕又惊扰了他。
  天,保佑他今晚别再醒来了,她没办法承受更多的大几了……
  明知躲过了今晚,仍有无穷无尽的每一晚在等着她,但她只能无助地缩在榻边,自欺欺人地祈求这一刻不要来。
  日阳自窗棂透进,映在凤冠上发出亮眼的银光,坐在椅上的孟海心怔怔地看着那抹光,一动也不动。
  整夜的沉淀,换来的不是认命的释怀,而是身心俱疲。
  她根本没办法睡,怕身旁的人会突然醒来,她的心神一直紧绷着,只要一点点动静都让她犹如惊弓之鸟。幸好他一夜熟睡,早上清醒后就安静地坐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沙包,对她完全视若无睹。
  见他不理她,孟海心就悄悄地退坐到一旁的座椅,她只敢摘下凤冠,嫁衣仍穿在身上。她不晓得他懂得多少,更不可能主动探问,她只希望他可以永远都不会发现她的存在,也不要记起任何有关圆房的事。
  不能一直坐在这儿,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要换装、要梳洗、要向长辈奉茶……
  纷杂的思绪在脑子里转,但她依然坐在原位,怔怔地看着灿亮的凤冠出神。
  她好累,她好想能就这么坐着,什么都不要去面对……
  咿呀一声,门突然被推开,昨天那两名婢女走进,一看到里面的状况,互使眼色,纷纷掩嘴窃笑。
  孟海心先是怔愣了下,随即尴尬地红了脸。看得出她们早就将主子的洞房花烛夜当成笑话在谈论,而她仍穿在身上的嫁衣正好说明了一切。
  “伯临少爷,起来了,迟了大老爷会骂人的!”其中一名婢女走到榻前,直接伸手拉他下榻。
  “你要自己来还是我帮你?”另一个则是问她。
  两名婢女来得太突然,加上她因缺乏睡眠神智有些昏沉,孟海心直至此时才觉得有些不对――不管是直接推门而入或是取笑主子私事,都不是奴婢该有的行为,而且她们的言词间也丝毫不见恭谨。
  “好的,劳烦你。”但才刚嫁进门,对于樊家的规矩并不熟悉,也怕是自己的误会,她没说什么,随着指引到镜台前落坐。
  服侍她的婢女动作很粗鲁,好几次都扯痛她的头皮,孟海心都隐忍下来,而这段期间身后樊伯临的反抗和婢女的斥喝声乱成一片,让她心头的疑惑越渐扩大。
  “好了。”不一会儿,婢女收手,转身去帮同伴。
  看到镜中的自己,孟海心傻住。婢女只随便帮她点上胭脂,发髻也是简单盘起,甚至还有些遗漏的发丝在颈际飘摇。
  直至此时,她已确定不是她多心,她们不但没将她这个新进门的少夫人放在 眼里,对待樊伯临的态度更是完全失了尊重,她们明显的不耐喝轻蔑简直像是在喝骂小猫小狗。
  如此富有的樊家怎能纵容奴婢这么没有规矩?
  “先把他的沙包拿走,不这样他不会乖乖听话。给我,啧!”随着那名婢女的加入,战局更形火爆。
  从镜中看到那两人对樊伯临又拉又骂的景象,孟海心好想出声阻止,但忆起自己的身分和婢女对她的态度,她踌躇了。才刚嫁进门的她都自身难保了,她还想帮谁?她只能强迫自己充耳不闻,默默地将发髻打散重盘。
  好不容易终于换完装、打理好,一名婢女离开,另一名婢女则是带着很不开心的樊伯临和她准备前往大厅。
  穿过一座又一座的院落,广阔的占地让孟海心惊讶不已。
  昨天太紧张加上红绢覆脸,她不晓得自己走了多少路,直至现在亲眼所见,除了震惊,恍若无边无际的大宅院也给她一种无法得见外头天地的错觉。
  经过一道拱门,伫立前方的顺长身影让她不禁顿住了脚步――
  樊仲遇站在那儿,双手负在身后,沉敛温雅的脸上让人读不出思绪,察觉到他们的接近,视线不疾不徐地朝他们的方向睇来。
  孟海心慌忙低下头。她知道今后见到他的机会太多太多了,但她现在还没做好准备,她甚至不晓得该用什么表情对他。
  “二少爷。”原本还对樊伯临唠叨骂着的婢女一看到他,态度立刻转为恭敬。
  “下去吧。”樊仲遇淡道,对后方的孟海心视而不见,带着兄长迳自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他的无视让孟海心心口阵阵绞拧。新婚翌日该去向长辈奉茶,此事虽然与他无关,但不论是放心不下兄长,抑或是监视她是否会藉机闹事,看到他逅在这儿,她并不会感到惊讶。
  只是,他怎能只顾他的兄弟却对她的处境袖手旁观?她对樊家的成员一无所知,对于会见到哪些尊长更是毫无头绪,就算娶她的人不是他,他这个始作俑者也该尽点责任,而不是对她视若无睹。
  这一刻原该是夫婿在她耳旁细细叮咛,柔声安抚着她的不安,但这个画面永远都不会实现了……强涌而上的酸楚在心口泛开,孟海心紧紧咬唇,不让心痛化为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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