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相思》第29/49页


  回去依然是那乘小轿,晃悠悠一路上清秋在想这个问题,世子看上她哪点。
  不过是做的菜式对了他的胃口,被他挑去世子府而已。想当初他夜半闯入自己房中,隐约是在怀疑她与刺客还有北齐天府有关,一下子又说要娶她为妻,真真没有道理。
  适才离开郡王府之前,她曾想要老管家帮着想个法子,如他说的大不了离开世子府回家去。只是她已不是清白之身,此生是不可能再嫁人的,榴花姨他们会怎么看她?
  她盼着世子早些回府,又怕见他,难道问一问说要娶她可是真?真又如何,不为妾嫁与世子?这更是没有可能的事,古往今来没有过这么一出,遵循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她一个孤女,如何配站在世子身边。正因为此,她总想离得他远远的,才不至于越陷越深。
  回到世子府,清秋顾不得吃饭,一头栽到床上睡得昏天昏地,她太累了,累到什么也不愿再想,什么也不愿做,天塌了还有个高的人顶着。可睡到午后时分,无缘无故从梦中醒来后,便再难入睡,连周公也不待见她,赶她离开梦境。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只得起身。
  天色阴沉,如同她内心深处郁积的烦忧之事,小丫头见她起身,按照红玉的吩咐,把一直热着的饭菜送上来,因世子对菜式要求严,所以世子府上的菜都是看着精致,讲究得很。清秋一直不待见这样的菜,只是早起到现在似乎还没吃一口饭,心不想吃,可身子受不了,腹中饥饿得难受,看到摆着的饭菜有一碗她爱喝的大枣茯苓糯米粥,乘了出来,吃了几口都没吃出来味。
  睡不着,没胃口,清秋茫然在府里转了又转,不意间转到了膳房。此时膳房没开火,厨子们聚在一起闲聊,大厨见到她忙起身打招呼:“清秋姑娘,可是世子爷晚上回来用饭?您让人叫我一声便得了,哪用得着您亲自来。”
  “没事,我胃口有些不好,想自己做点东西吃。”
  “您请。”大厨心想你哪是胃口不好,明明是心情不好。他给周围站着的人使了个眼色,生火地生火,烧水的烧水,一时间膳房里忙碌起来。清秋看了看食材,白的是萝卜,青紫的茄子,雪白的莲藕,挂着的没毛鸡,水盆里的鱼,她曾经与这些东西共处了两年有余,光是闻着膳房的味就无比熟悉,无处安放的心也平复了少许。有多久没做过菜了?好像上回还是给北齐使团做了几道,自打来到世子府,她连自己都快忘了。突然有了个念头,想好好做一几道菜,做给自己吃。
  清秋想到便做,急起来也不讲究,连做菜时专用的衣服也顾不上穿,就把新上身的罗衣袖子挽得老高,裙摆撩起来扎到腰间,操起一把刀蹲到地上,冲水盆里的正游得欢的鱼伸出手去。
  大厨忙拦下:“清秋姑娘,这鱼鳞极难弄,我来,我给您打下手。”
  “不用,你们都出去。”她表情肃穆,象是要进行什么大事,膳房的人都识相地了下去。
  杀条鱼而已,她却弄得象杀人,被赶出膳房的众人听得里面传出阵阵声响,搞不懂清秋姑娘为何那么大动静,不知有没有伤到自己。终于,不再有鱼在里面蹦跶的声音,过了会儿传出刀在案上剁菜声,然后油热了,烹炒声不断传来,竟是一刻不停。眼瞅着快到了吃饭的时辰,谁也不敢进去,膳房的管事听闻此事,冷笑一声也不去管,大不了全府没得吃,怪也怪不到他身上。
  直到卫铭回府,清秋还没有从膳房里出来,围在外面的人也觉得饿了,里面传出来阵阵香味,诱得人流口水,厨子们开始猜测清秋姑娘做了些什么菜,唔,适才那股酱香味该是丁香酱鸭,如今换了丝丝的甜味,该是蜜汁火腿……
  卫铭进膳房的时候,清秋正坐在小椅子上背对着门口看火炖汤,盯着砂锅里微微冒出的白烟一动不动。她仿佛很累,手托着腮微倦着身子,身边一片狼藉,碎碗碎盘子被胡乱扫在一边,地上都是水渍,只有案上整整齐齐摆了十几盘菜。
  很丰盛的菜,卫铭扫了一眼,暗叹一声,到底她还是对昨夜之事介怀。他走过去轻轻叫了声:“清秋。”
  她的背蓦地一僵,没有回头,反而更低垂了些。

  膳房左商右量

  一口气做了十几道菜后,清秋彻底安静下来,这会儿正守灶火,火上的砂锅里是熬煮了好半天的糯米粥,听着砂锅里热汤“扑扑”的轻响,伴着温暖的火光让她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膳房没人来打扰她,甚好,看来世子派在她身边的那两名亲随还是很有点用处的。但拦得了所有人,却拦不住世子。他竟这么快便回来了,清秋没有回头,直到卫铭绕到灶前,伸手将她拉起来,才抬起头飞快地扫了他一眼,低下头轻声道:“世子爷,您回来了。”
  他还穿着外出的正服,眉宇轩昂,看得出心情不错。跟这样的男子站在一起,便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也是值得的。清秋有些犹豫,适才她对着火光不停地自我反思,或者错的是她,南齐男子多妻妾是件很正常的事,郡王妃今日所说并没有错,你让一个身份地位都极出色的男子娶她一个资质普通的女子已是委曲,何况还是正妻。就象她没办法接受为妾一样,郡王妃也没办法接受她这样的儿媳。
  以往的清秋对这种事并不是十分在意,她的母亲虽早去,但自小也受过严训,有机会拜在五柳先生门下学琴,已经比太多女子幸运许多。女诫上说不为夫君着想便是犯了七出之条,善妒更是大忌。这些恪言教条是女子一生都要遵循的,无论到何时也不应当忘记。以前和高家小子青櫷竹马,双双对对之时,年纪还小,眼里互相容不下别人,纳妾是多么遥远的事。再说成亲后高家小子会不会再娶妾也并不重要。当然她曾坚信会与未来夫君越来越亲密,会像自己的爹娘一样,真心实意地携手共渡一生。
  假如没有雪芷,假如高家小子没有“阵亡”,假如当初她顺顺利利嫁进高家,依然要面对与人共侍一夫的局面,高家富足,收房纳妾自是不在话下,那她说不得会变成一个普通的,贤良淑德的小妇人,主动给夫君张罗纳妾,为高家开枝散叶。
  哪来那么多假如呢,直到雪芷突然就与高家小子抱在了一起,她才知道这种事永远不可能接受。她没有顺利地嫁人,还成了老姑娘,这几年她常想,幸好不必嫁给高家小子,也不用过那种与夫君其他小妾争宠的日子。或者她该多谢雪芷,是她让自己看清楚,到底那个男人能给她什么,她要的又是什么。
  卫铭摸着她有些油腻的小手,想着要如何开口。火光下她那么柔弱,让人不由得怜异。一整日他都在想,清秋可有醒来,若是哭了该如何是好?晚上回去会不会甩个脸子让自己滚呢?毕竟昨夜是他不好,昨日是她生辰,没送她件合心的礼物,反倒……或者他早起就不该离开她一步,守着她不离不弃?偏生早上耐不住心中急切,先去了郡王府,北齐那边又突然就转变了一直久拖不决的态度,和谈之事异常顺利,眼瞅着就要结束,他抽不开身回来安慰她,终于能够回来见她,只是没想到清秋会用这么特别的方法为自己排解成乱。排解烦乱。有心温言相慰,问问她身子可有不适,毕竟昨夜是她初尝情事,又怕她脸嫩,想了想忍不住叹息道:“为何躲在这里,让我好找。”
  跟着看了看案上的菜式,笑道:“看来我有口福了。”
  他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感觉着她身子由紧绷慢慢地松弛,最后安静地靠着他,不知她想了些什么,突然挣扎起来:“我身上的味儿可不对,小心呛着世子爷。”
  卫铭有些小小的失望,隔了一天终于能抱住她柔软的身躯,哪怕她一身油烟味,即使有,这根本是无关紧要的事。关键是她的模样,象是非得找个理由把两人隔开才成。进膳房前,已听青书和亲随说起她今日曾被召回郡王府,那么也该知道他回郡王府所为何事,该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地待她,可否有些些的安心?母亲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清秋叫去,今日定是受了些委曲,才如此抗拒他。
  或者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她真正在意的,还是昨夜之事。
  想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带了些暧昧的神色问她:“怎地也不多歇会儿?身子可好些了?”
  果然这话让她脸上腾地起了一团红云,天色本已变暗,又没有人敢进来掌灯,只有灶里的火光微微跳动,映得两人面容忽明忽暗。昨夜的一幕幕回忆瞬间清晰无比,清秋羞过之后,泪水无可抑制地淌出眼眶,不想被他看到,迅速扭过头佯装去端火上的锅子,连布巾也没顾上垫。卫铭看得分明,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仔细烫手!”
  慌乱间还是烫到了指尖,她咬了唇不叫出声,眼泪愈发多了起来。卫铭抓住她的手又吹又揉,沉着脸:“你就不该来这里,红玉呢?那两个丫头呢?都是摆设吗?”
  半晌之后才听她呜咽了声音道:“怎么睡得着,我……”
  卫铭被那些眼泪弄得心里一酸,一味哄着:“好了,怨我,怨我还不成吗?都怪我太急了些,本想着能早些定下来,也好让你安心,却还是让你受委曲,母亲那里我自会去请罪,今后不会再让你独自去郡王府。”
  她怎么会安心,莫名的恐慌还差不多,又无法一一讲给他听自己在怕什么,擦干眼泪道:“我没受什么委曲,郡王妃更没有为难我,你若再去请什么罪,一句话没说好争执起来,我的罪过反倒更大。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会为了这个就安心?不能为妾,却也没求着要嫁与你,如今的情形,倒象是我逼着你非娶我不可,这让人家怎么看我?”
  “清秋,你不必想太多,改日我带你往北边走走,那里的风土人情可比南边要有意思得多,无论男女老少,均爽郎得很,更没这么多规矩。”
  做了半日菜,又流了场泪,清秋心神放松了不少,不客气地哼一声道:“你当然不用想太多,世子爷,咱们南齐可不比北齐,王府的规矩又多,若让人知道你要娶一个老姑娘,不笑死才怪。说到北齐,你自然觉得没什么,可到底这里不同,这段时日里,府里上上下下都说我早晚会是你房里的人,名声早已没了,这下倒好,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不知自爱,只会被人家说得更不堪,痴心妄想,人心不足,我是受不住的。”
  说到后来脸色惨然,她已非清白之躯,不离开世子府倒还罢了,算是世子的人,一旦离开,再无法在越都城有立足之地,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说三道四。
  卫铭只得再叹气:“这样子总比你默不作声地掉眼泪强,我宁愿你什么话都对我说。到了这个地步,你若再是以往所想,离我远远的,我不会罢手,去到哪里都要找得你回来。清秋,你是我的,这是没法改变的事。”
  “那起码就让一切如常吧,你的菜式还由我来想,我还做个清闲的厨娘,可好?”
  卫铭想了又想,悠悠问道:“清秋,嫁给我就这么让你为难?”
  见她不语,叹道:“若你执意如此,那就暂时一切如常,反正和谈之事还未结束,真不知这些北齐人,为何要在越都城耽搁到此时,看来他们会在明年初春之时再离开。”
  这就是说,宁思平、雪芷也会到明年再走?这次和谈的时间似乎格外长。清秋隐隐觉得宁思平是刻意拖延时间,甚至诈作受了重伤,他会不会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与南齐有无不利?与世子有无不利?
  卫铭打断她的思绪:“菜已凉透,清秋,你不饿吗?”
  清秋看了看凌乱的膳房,有些惭愧,不过好歹同他达成了协议,一切照旧,过段时间待她想通究竟该如何安排自己的将来再说吧。
  “菜凉了可以热,总之用不着您动手,这儿可不是世子爷呆的地方。”清秋说完率先走了出去,刚一出门就吓了一跳,世子府何时搭起戏台,人都围在这里看戏嘛?
  一切真如当晚清秋所希望的,世子忙着和谈最后的事,除了见到她时会用柔情的眼光看她外,并无别的举动。郡王府也没有再传她过去,老管家几次过来问起她是个怎么打算,她都淡淡笑着说没有打算。她是真的未想好今后该如何收场,还有一大半是不舍得,每回想到自己可能会离开他,就满腹忧愁。凡事都需要一个契机,有些事急不得。
  自在膳房折腾过一回后,清秋反倒会偶尔去那里做些菜式来疏解愁绪。除此之外,便静静地呆在房里不出门。府里人都猜不出世子与这位清秋姑娘唱的是哪一出,有人传世子要娶清秋姑娘,可是迫于郡王的压力,打消了这个念头,而清秋姑娘不能得偿所愿,日日以泪洗面,心生怨恨以至于连世子的面也不见。
  郡王妃见儿子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做出惊人举动后反倒与清秋淡了下来,心中欣喜异常,趁着近日无事,想要张罗着把儿子的婚事给早早定下来,可是选哪家千金做儿媳妇却愁坏了她。

  天寒湖边相遇

  依贤平世子的家世及他如日中天的名声,想觅得如花美眷,原不用太费心思,多的是名门千金,富家小姐等着世子垂怜,大不了还有皇上做主,可谓是想要谁要几个都行。郡王妃早在心里盘算过,与卫铭年龄相应的世家千金,品性好的大有人在,除下那些已订亲的,只有近日行情最好的康家小姐最是相配,且对方家中先有此意,正是瞌睡遇上个枕头。她有意就此订下亲事,郡王却提醒她此事需得谨慎,否则一个不好,儿子执意不娶,最后好事也会变成坏事。郡王妃更是不快,悔不该当初同意清秋跟去世子府,若早早打发了她该有多好。后又想起自己的侄女灵玉,此时还在世子府里等着嫁给表兄,如今嫁不得还拖了这么久,日子一定难过的很。
  况灵玉自己却不自知这一切,她好歹是位小姐,丫鬟仆人慑于郡王妃之威,不敢胡乱议论她,小怜跟主子是一个性子,胆小怕事,平日寸步不离地跟在小姐身边,两主仆极少在府里走动,有什么闲话甚少传到二人耳中。但世子喜爱清秋这回事,她却还是知道的,心中难免会有些不自在,但忍不住要向清秋请教琴艺,私心里她以为清秋的琴艺比雪芷大家还要高明些。
  清秋却恨不得钻到膳房里一辈子避开她,免得被人说她俩相处和睦,世子尽享齐人之福。她一刻也没有忘记如何应承了郡王妃,再加上红玉每回见她总是欲言又止——不用说,郡王妃定让她盯着自己提醒自己,何时才会自动离去。
  天寒地冻,清秋想不出来她能去哪里。虽然家境破落甚至做了厨娘,但却没过过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何况当厨子最起码吃的都不错,这下子要她往哪去啊?突然间她对自己极不满意起来,怎么只会做几道菜,随便再会点织绣,去当个绣娘也成。难道如苏妙姐姐一样,成为一名琴师,去各处给人客弹琴,赚点微薄的银两?
  她若是走了,世子会想着她多久?想着想着,心里便有淡淡的苦意,原来她的命竟是如此多舛。
  在天空飘洒起雪花,越都城迎来今冬第一场雪之时,费时已三月有余的和谈也到了尾声。北齐是落败方,自然免不了退让,守军撤离望川山向北六十里,虽然不多,可这意味着退让,国土减少。且不说当初两国打仗如何的你死我活,如今既已缔结兄弟之盟,便有了起码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的长久和平。北有来使,南则礼尚往来,南齐会在明春之后,派出使团北上回访。
  至此和谈算是正式结束,据说皇上很满意,多少年间,望川山一直是两国展开拉锯战的重要战场,打打停停,谁也无法更进一步。如今在本朝有了些微的变化,称得上是不世功绩,这让南齐皇帝的心情愉悦至极,拟要嘉奖这三个多月里为和谈劳心劳力的诸位官员。朝中众人眼瞅着卫世子前途无限光明,都憋足了劲向他靠拢,找空子的巴结他。前些日子听说世子的一位小妾生辰,没跟上趟送礼的跺脚长叹跟风跟得不紧,但不知那小妾近些日子还过生辰不过,又或者世子其他小妾过不过生辰。
  忙完此事,皇上想起另一桩喜事,天府主人此来是为了迎娶本国最出色的琴师雪芷,再一次证明南齐多人才。皇上特赐二人在熙春别苑设宴款待众位亲友,各府公卿出面,权当送雪芷大家出门,又可做为和谈圆满结束的庆功宴。南齐为主,北齐为客,宁宗主身子还未完全康复,故一应事务全由南齐负责。熙春苑是皇家别苑,又是皇家出面,规格等同国宴,人手用的是京中守备,皇上连御林军也派来一支保护宁宗主。这样的盛宴请的宾客也都是富贵无双,准备了足足半个月。尤记得上回宁宗主在越都遇刺,到今日也未查出个头绪,这回礼官们再不敢大意,外严内松,处处暗哨,还有北齐使团的安全要顾到,确保万无一失。未到天色全黑,四处已点燃了许多彩灯,整座苑被笼罩在淡淡光华里,来往皆是衣着华美的贵人。
  本来嘛,天府在北齐地位特殊,若非那宁宗主执意入住思秋园,南齐自然是以国主之礼待他。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拒绝这番好意,行事极低调,自来到越都,除外出到过世子府一回,平日里深居简出,谢绝拜访,神秘得很,今晚是正式与大家见面。
  熙春苑外是执礼门下安排的管事,一一报出来所迎人客的官职及名字,当唱到了“太常右府主事孔良年”时,一道人影悄悄地缀在前来赴宴的孔良年身后,跟着他往内苑走进,如他这等只知读圣贤书的人,无法察觉。他一路与相熟之人打招呼,看似无心,实则有意慢慢地往苑林深处踱去。
  熙春苑不愧为皇家园林,气派非凡,亭台楼阁均挂着彩灯,每一处都热闹非凡。苑内每隔数丈便放置些供人客享用的佳酿瓜果,小婢们穿梭来去,手捧暖炉抑或者香茶,往来各处服侍众人。
  孔良年独自一人来到苑林深处的湖边,左右看了看,这里足够偏僻,只等着宁思平来会他一会。上回被卫铭若有若无的试探惊到,他不敢主动与宁思平联络,想来宁思平也有所察觉自己为何会如此小心,今夜是个机会,他来赴宴,只想与宁思平能悄悄说几句话,事先并未约好,但宁思平一定会留意机会来见他,到时他交待一声所托之事再无可能办成,以后便不用再有联系。
  他望着湖石上未化的积雪,想着明年春日去往北齐之事,按说出使为官者,家眷是不能随同前往的。此次前去讲学,皇恩特许携亲眷,免得五年时日过长,有人耐不住寂寞,五年过后心也丢在了北齐。他想带苏妙去,只是如何对她开口呢?
  湖边这等偏僻的地方只有有心人才会来。孔良年等来的有心人不是宁思平,却是一个女人,她摘下头上的雪帽,轻轻笑了一声:“孔翰林在等人吗?我想你要空等了。”
  “怎么是你?”孔良年认得她,这是那位雪芷大家,宁思平此次前来,明着就是迎娶此女,她是清秋、苏妙同门学艺的师妹。但宁思平与他之间商定的事极其隐秘,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在等谁。未等他说话,雪芷又道:“我说真的,宁宗主此时根本不在这熙春苑中。”
  不在这里会去哪里,今夜他可是主人。孔良年心中惴惴不安,这女子不会埋怨他吧,毕竟她将要嫁入天府,而自己却在给人家的夫君拉扯以前的未婚妻,强笑道:“你误会了,我不过是在此清静片刻,哪里是在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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