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红杏爬墙去》第103/161页


  额,这章可以当做番外看。

  第六十七章 杀机
  苏思曼在连续昏迷三天两夜之后,终于悠悠醒转。
  睁开眼时,初醒的迷茫隐去,她瞧见了斜倚在窗户旁的梁少钧,这日他穿了身皂色衣衫,未披大氅,腰间玉佩莹然有光。晨曦的晖光照进窗户,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逆光里,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的表情。
  这一刻的宁静,暂时叫她忘记了胸中燃烧的仇恨。
  她也怔怔地瞧着窗外,雨后初晴,树荫重重之后隐隐瞥见一弯彩虹挂在天边。鸟啼声清悦动人,隐隐可见几只灰蓝相间的小鸟正在树枝间扑棱着翅膀。
  苏思曼没出声,也没起身,只静静睁眼望着窗外夏日清晨独有的韵景。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门嘎吱一声响,近日一直伺候苏思曼的丫头出现在门口。她的出现,打破了屋里静谧的气氛。
  苏思曼甚至冲她笑了笑,这说明她此刻情绪不错。那丫头受宠若惊般,也咧嘴冲她笑了笑,赶紧挪动步子走进来。
  梁少钧听得响动,终于也缓步踱过来,淡淡瞥了苏思曼一眼:“醒了。”
  苏思曼耷拉下眼皮,没吱声,在丫头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纤细的背无力地靠着朴素的木板床架。
  “夫人,这药是一早就熬的,凉热刚好。”丫头将托盘里的小瓷碗递给苏思曼。
  苏思曼微微皱眉,并不接那药碗。
  梁少钧在床沿上坐了,伸手往她额上一探,这个动作再自然不过,面上些许柔和:“退烧了。可是几日没吃东西,没力气?”他顺手接了那白瓷小碗,浓烈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苏思曼只觉额上一凉,如被冷水当头浇灌,她心底一怵。只这一触,她感觉到了他掌中微硬的茧,他的手不似一般的皇室贵胄,皮肤细腻得如同没有一丝褶皱的缎,他是习武的人,他的手常年握着杀人的兵刃。虽然,他并不需要亲手杀人。
  可是那样多的楚国人的生命,却全握在他手上,连同她皇兄楚文渊的命。她没忘记,去年的深秋,是他以助楚国剿灭叛军为名,挥师南下一路攻城掠地,攻占繁都之后楚国举白旗投降。然,京城百里外的豫州城城守誓死不降,城破后,豫州城内三万多守城军士尽数被坑杀。只因他一个杀鸡儆猴的念头,三万多冤魂尽被黄土掩埋。
  她更忘不了楚文渊浑身是血惨死在她面前的那一幕,是他,亲手杀了她哥哥。
  苏思曼脸色惨白,嘴唇微微翕张,她往上拉了拉被子,将肩膀也盖住,手慢慢向枕头下摸去。那里,静静躺着几日前她买的那把专等着梁少钧来开锋的匕首,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它这么快就会派上用场。
  她不敢抬起眸子看他,只将目光瞥向了一边,怕被他瞧出破绽。
  她一直知道,他的眼睛很毒,但叫他看出什么,她就会功亏一篑。她这场病痛的折磨就白捱了。
  梁少钧试了试药的温度,果然是不凉也不热,正正好。
  他舀了一勺浓黑的药汁,眼风向苏思曼脸上扫去,只见她睫毛轻颤如蝶翼,脸色唇色俱是泛白。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果然是病得太厉害了,简直都脱了人形。看到苏思曼虚弱到如此地步,他有些过意不去。
  “杏儿,该喝药了,可能有点苦。”
  苏思曼听着这个温柔得简直有些陌生的声音,愕然地抬眸看他,刚刚握到手里的匕首险些松脱。
  她回头时用力有些猛,脸颊不小心擦到他手里的白瓷调羹,那一勺药全洒了,黑色的药汁打落在白色的被面上,黑白交错,分外分明,苏思曼的脸也沾了药汁。
  梁少钧似乎有些错愕,嘴角微微动了动,眼底有了些暖意。看到苏思曼脸上像沾了墨汁似的黑了一块,他忍住笑意,从怀里掏出一条白色的手绢,温柔地替她拭擦。
  在他的手距离她的脸不到两寸的时候,苏思曼犹豫地扭过脸去。不可否认,她心中有挣扎。
  记忆中,他还从未这样温柔地待过她。
  原来他释去冰冷的面具,温和待人时是这个样子,确实……很温柔……
  可是下一秒,她又想起了曾经他们相处的点滴,他那样冷漠,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她,伤害她。他明明知道她在妓院里受苦,却不肯搭救她,甚至蠡垣出手救她还被他斥责,她不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原谅他,她怎么能呢。
  他离她不过数寸,这样近……
  苏思曼意识到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梁少钧的全副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替她擦脸的那只手上,唇畔蕴着一丝浅淡的笑,看着她的目光少见的温柔,仿佛他眸子里蕴的是一片幽深望不见底的水,微风拂过,惊起涟漪一圈圈地荡漾。
  苏思曼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感觉好像从来没认识过眼前这个人。这样温柔的梁少钧,当真是陌生得很。她记忆里的他从来也不是这样的。
  一直杵在房里的丫头终于有些扛不住房里的暧昧气氛,悄悄挪步,准备离开房间。
  苏思曼模模糊糊听到梁少钧催她张嘴,但她死死抿着嘴唇没动。
  “杏儿,别怕,药虽苦了点,可对你的病有好处。”梁少钧耐心地举着调羹循循善诱,此时的他,就像个温和而耐心的夫子,引导学生开窍。
  可这些话传入苏思曼耳朵里却只混混沌沌,她听得不真切。
  她虽全没听懂他的话语,但是看到那握着白瓷调羹一端的白皙修长的手时,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
  舌尖感受到那股苦味的同时,门扉处传来嘎吱声,正是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动,惊醒了苏思曼,她未作任何犹豫,抓住匕首的手,猛力一挥,明晃晃的利刃准确地插入了梁少钧胸口。
  梁少钧闷哼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自己病了这几日,怎会有这样大的力气,她分明感觉到阻力,却依然收不住势,眼看着就要没柄插-入,她突然受了惊吓一般张嘴大叫起来。她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这样轻易地得了手,出乎意料地顺利……
  没等那声惊呼逸出,有人及时堵住了她的嘴唇。
  已经到了门口的丫头愕然回头,刚刚转身,一柄匕首当胸袭来,她来不及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第六十八章 回宫
  门口传来咕咚的落地声,狠狠砸在苏思曼心上。
  她完全想不到,梁少钧的反应会是这样的。他制止了她的尖叫,杀死了屋里唯一一个见证了这一幕血腥的目击证人。她都没看见他是何时将那把匕首从胸口拔出,毫不留情射杀了那个至死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的丫头。
  事实上,苏思曼没来得及考虑这些,也来不及揣摩梁少钧枉杀下人的用意,他含着质询的复杂眼神,突然让她浑身虚脱一般疲累。
  嘭地一声,梁少钧手里的药碗掉落在地,浓黑的药汁洒了满地。
  这一声声响惊得苏思曼猛地哆嗦了一下,她的手抖得厉害。她成功了,她该高兴的,她本就该高兴的,不是吗?大仇得报,手刃仇敌,她终于做到了。手抖得这样厉害,一定是太过激动的缘故。她不断地给自己这个暗示,想抚平癫狂的心绪,可她做不到。
  她看到梁少钧胸前鲜红的血液如潺潺的溪水,源源不断地从他紧捂着胸口的白皙的指缝间流出,他那身皂色的袍子像是被水浸润过,浓黑粘稠得像是沾染了墨汁。
  梁少钧一直凝眸注视着她,眼神复杂,那紧蹙的眉峰,如奋力挣扎的蝉蛹微微扭动,失去血色的苍白薄唇紧抿着,他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在他的注目中,苏思曼浑身瑟瑟发抖,只觉铺天盖地的猩红朝着眼前涌来,鼻端吸进的空气全是血腥。她浑身冰冷,手脚虚空。
  梁少钧终于缓缓软倒在床上,无力地闭上了眼。
  他死了吗?
  他死了吗?
  他……死了……吗……
  这个念头反反复复萦绕在脑海里,苏思曼抖索着手,本想去探他的呼吸,那手却仿佛不是自己的,根本连动都动不了,无形中似被千钧重力死死压着。
  百般错乱的思绪和大病后的虚脱终于让她暂时歇了一口气,她再度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
  汶州西街,郡王府。
  今日是文中郡王楚萧如的生辰,郡王府灯火通明,高朋满座,甚至连过往的商客也有受邀的。
  苏思曼在蠡垣的陪同下,假扮商客也参加了这次生辰宴。
  梁少钧伤势未愈,依然在客栈卧床。
  如果不是苏思曼最后手抖,匕首走势稍斜,又或者若不是她在大病之中,那一匕首足以要了梁少钧的命。当真是他命不该绝,若是那没入他胸口的利刃再向上半寸,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的。
  不过这次也算他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那一刺虽没能要了他的命,但,因伤口太深而失血过多却是事实。他昏迷了好几天才缓过来,如今还在静养。
  那个无辜的婢女成了苏思曼的替罪羊,其实苏思曼醒来后,听蠡垣提起这事时,一直没想通为什么梁少钧会庇护自己。蠡垣口风很紧,并不多向她透露梁少钧的情况,即便她几番追问,他也都闭口不提。很显然,他会这样,应该是梁少钧的授意。
  其实梁少钧的这个说法破绽不少,明眼人稍一思虑便可知。若真是那丫头刺杀他,将那丫头送来的沙洲城县令必定会倒大霉,可事实上梁少钧对此并未下达什么指令,那沙洲县令依然过得逍遥自在。这一点,就是苏思曼也揣度出来了,蠡垣以及那些近侍不太可能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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