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红杏爬墙去》第117/161页


  “回去大约便是死路一条,若非遇上主上,当日蠡垣便是身首异处了,哪里还有命在。主上的救命之恩提携之德,蠡垣此生当牛做马都报不完。”说这话时蠡垣突然跪地不起,恳切而动容。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梁少钧问,起身将他扶起来。
  蠡垣抿唇不答,面有挣扎之色。
  看他为难的神情,梁少钧不忍再问,便岔开了话题:“怎不早跟我说今日是你母亲的生辰,若早说的话,我一定让你休息一段时日,好叫你回去同你母亲团聚,享受天伦之乐。”略略有点责备的意思,但是听着非常亲切。
  蠡垣感激不已:“谢主上体恤。只是如今局势复杂,朝堂后宫都杂事纷乱,我又岂能因一点私事耽误了主上的大业。蠡垣只盼主上早日扫清障碍,成就一番不世之伟业,到时末将也好功成身退,浪迹天涯。”
  梁少钧脸色顿时一黯,幽幽叹了口气:“你总是……”说了三个字,后面却接不下去,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罢了,时候也不早了,回去早些休息吧,最近也累坏了。”
  “是。”蠡垣躬身一鞠,便欲退走。
  还未到门口,就听太子道:“天气有点热,你脖子上的伤不要捂着,容易化脓。她那匕首上头怕是淬了毒,不叫太医诊治如何好得了。快些回去吧,我已经差人叫太医去你那儿候着了。”
  “多谢主上!”蠡垣感激地回头,又郑重地抱了抱拳。
  “快去吧。”梁少钧摆了摆手。
  蠡垣这才离去。
  是夜梁少钧想了许多,辗转良久方才入睡。
  娘亲,这于他只是个模糊的概念。他没有娘亲,一出生,娘亲便死了。他听到过传言,都说是他克死了她。他只有一个母妃,后来又成了母后。这个人,在他被接回宫后的十余年里,是她操控着他的人生。他不能挣扎,不能抗拒,不能违背,她的一切意志,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是加诸在他身上的,他统统得毫无遗漏地默默接受,不管愿意与否。
  是她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若是没有她,或许他仍被囚禁在那阴暗潮湿的小屋里,一辈子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他一度也感激涕零,暗暗发誓哪怕结草衔环也要报答,因这再造之恩比海深比山高,若是不报答,便是禽兽不如忘恩负义。而他也确实是那样做的,他将她视为生母一样敬畏爱戴,他做一切她希望他做的事情。这也包括亲耳听闻张氏与其父张震密谋设计栽赃陷害先太子梁少逸纵容手下贪敛财物,在宫中操纵巫蛊之术,却不得不缄口,而亲眼目睹皇兄废立之始末,更取而代之。他被推到了那烫人的位子上,引来了多少觊觎目光,深陷权力中心的漩涡不能自拔,走一步更深陷一步。他反而有些羡慕大哥,虽然被贬去了封地,却也远离了是非争斗。
  他虽性子要强,却并不喜跟人争夺。
  或许在别人眼里,权力是无所不能的好东西,但是在他眼中,却连粪土不如。
  在那段灰暗的日子中,他曾想过撒手放弃,想要任性一回,终究还是没做到。
  有时候便是如此,越是身处高位,越是身不由己。
  这一夜他做了许多梦,一会儿是小时候的情形,一会儿是皇兄愤怒的眼神,一会儿是母后阴沉不定的脸色,一会儿是蠡垣坚定的鼓励,一会儿却又变成了苏思曼幽怨的眸子。他在梦里模模糊糊地想着,一切若都只是一场迷梦,该有多好……

  第十六章 谈笔交易
  蠡垣正欲解衣就寝时,忽听房上屋瓦传来极细小的声响,当即警觉,顺手取了宝剑越窗追了出去。
  一抹黑色的身影如疾风一般掠过飞檐翘角,疾风撩起几缕发丝在空气里飞散,煞是飘逸。几个起落间,那人消失在百年老树繁茂的枝杈中。
  这熟悉的身影,他大脑不用反应便能认出,是以想也没想,他便追了上去。
  站在树下,蠡垣微微仰首往上看。
  他视力极好,就着明暗尚可的月色星辉,虽然枝繁叶茂的树荫遮挡了一部分光线,他仍可以清晰看到倚身于树干上的那人。
  碧玺抱臂而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蠡垣冷冷发问。
  “几日未见,按捺不住,想看看你死了没有。”碧玺娇声笑道。
  “让你失望了。”蠡垣吐字极冷,明明是句俏皮话,却被他说得干巴巴。
  “也不失望,若是蠡垣将军在中了茔魂之后也如普通人一般几天就死了,那多没意思。”
  “那是什么毒?”蠡垣不自禁伸手欲触已经包扎上药的颈间。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只是用内力逼不出来,反而会蔓延得更快而已。哦,对了,随着毒性扩散,皮肤会瘙痒难挡,届时中毒之人便会控制不住地去抓挠,机体开始溃烂,最后不治而亡。事实上,因为很多人无法忍受这奇痒,毒发的几日内便会自杀。所以理论上,茔魂索命之期虽为一月,迄今为止,却没人支撑到一月期满。这毒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药性不够烈,不能马上让人死。”碧玺从树上跳下,笑吟吟在在蠡垣面前。
  “拿解药来。”未等碧玺立足,蠡垣便拔剑架在了她脖子上。
  “将军觉得我会随身带着解药么?”碧玺毫不畏惧,依旧笑靥如花。
  “不给?!”蠡垣语声中已是夹带了浓浓的怒气,宝剑不自觉压低了几分,咄咄而来的寒气,刺得碧玺细嫩的皮肤起了些鸡皮疙瘩。
  “对,不给!”碧玺扬眉挑衅。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蠡垣咬牙切齿。
  “杀了我,你也活不成,悉听尊便。”碧玺回视着他,语带讥诮。
  “小人!”蠡垣啐道。
  “错了,我是女人。”碧玺耐心地纠正。
  先贤果然是未说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当日太过大意,只以为是擦破了点皮,丝毫未放在心上,昨日方觉伤处瘙痒,才知有异,运功逼毒却未见丝毫成效,瘙痒之处确有蔓延之势。若真如碧玺所言,那毒如此阴狠霸道,岂非要栽在这里?
  想罢,蠡垣更是心头火起,乌黑的眸子里盛满怒焰。
  “我劝将军还是不要动怒的好,血气上涌,尤其有助于毒性扩散。将军若是想多找点罪受,那便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吧。”碧玺伸出两根白皙如春笋的手指,夹住剑锋,明显感受到冰冷的剑锋凹凸的纹样。她也不多施力,只将剑锋往上抬高了半寸,停在更靠近颈侧的位置。
  “你到底想做什么?”蠡垣恨声,被要挟的滋味,是个人都不会高兴。
  “想跟将军做个交易。”碧玺移开刚刚夹住剑锋的手指,举食指在他眼前俏皮地晃了一晃。
  “交易?”蠡垣目光里立时警惕起来。
  “不错,交易,不知将军感不感兴趣。”
  沉吟片刻,蠡垣终于问道:“什么交易?”
  “你先如实告诉我,有关我的身份背景,你都知道多少?是不是全部都告诉太子了?”碧玺眸子里倏地冷了下来,修长的眉尖微微耸动。
  蠡垣冷哼,飞了一记白眼:“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多此一问。”
  “那好,我问你,太子殿下……可曾对太子妃说起过……那些?”嗓音几不可查地颤抖,如惊绳上的飞虫。
  蠡垣冷冷瞥视她,眉头紧蹙,半晌道:“不曾。”
  碧玺似大松了一口气,之后又有些焦灼:“确定吗?”
  蠡垣莫名其妙,最后还是嗯了一声。
  “那丫头果真死了吗?”
  “没有。”
  “那她被关在哪里?”碧玺继续追问。
  “你想做什么?”蠡垣怒声,被人捉着紧迫不放,这种感觉实在令人恼火,尤其是在自己陷入被动的情况下。平静了一下情绪,蠡垣讥道,“当初处心积虑害得人家满门被抄,如今是想弥补么?看不出来,原来你竟是这般良善。”
  碧玺咬唇,面色铁青,随即笑着伸手拿开了那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一个轻盈优美的旋身,半个身子突然就几乎依偎到了蠡垣身前,轻而易举转移了话题:“谈交易要有谈交易的样子,大可不必动刀动剑的。”她摊着双手给他看,一脸无邪,水波样泛着涟漪的眸子定在他脸上,“看我就什么也没拿,将军,您是男子汉大丈夫,勿要以君子之心度我女子之腹,传扬出去可是要闹笑话的。”
  他们隔得那样近,蠡垣从未跟哪个女子如此近地相望。他心跳好似漏了一拍,随即反应过来,倒退的同时一把推将过来,想推开同碧玺,拉开与她的距离。碧玺却似有预知一般,早退开了半步,正不无恶意地看着他笑,笑得明媚如秋霜。他被碧玺一通好臊,脸上也是白一阵红一阵,愤愤地收剑入鞘,身子却未动分毫,十分嫌弃地不愿靠近她。
  碧玺见他如此反应,也未放在心上,坦诚而开门见山地直接:“我同徐宝林的关系,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吧?”
  蠡垣脸上红潮未退怒意未平,斜睨她,不言语。他对于自己的反应很生气,本应该在她欺身靠近的那一刻就出手制止,为何却慢了一拍。为何收了她的挑衅,非但不怒,反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
  碧玺不罗嗦,骨子里透着西域人的直率:“今日这交易嘛,就是你帮我将她和阿梅都活着一并带离出宫,办成了,我便将解药给将军。相信以将军的身手,三日内必能办到,咱们一手交人,一手对药,将军意下如何?”

  第十七章 销魂蚀骨
  碧玺倚在老树粗壮的主干上,抱臂看着蠡垣,静等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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