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红杏爬墙去》第150/161页


  这宫里面,她找谁帮忙?她能找谁帮忙?她茫然。
  举目四望,天地浩荡,却唯她孤然一身,茕茕孑立。
  碧玺看她面色苍白,眸色冷淡凄寒,站在那里呆如木鸡,心中大是不忍,紧紧握住她手道:“公主,不怕,风浪再大,碧玺都在您身边。但凡公主吩咐,碧玺万死不辞,虽刀山火海亦不在话下。”
  “碧玺……”苏思曼声音苦涩,孤立无援感觉到挫败的时候有个人在身边,上天待她还算不薄。还好,总有人是愿意跟她站在统一战线上的,碧玺,仲晔离,皇甫崇他们,都没抛弃她。不管怎么样,不管前路是有多艰难,总要放手一搏才能死心。
  不到黄河心不死,苏思曼就是这样固执的人,挫败感没法从精神上击垮她,要救梁少钧的信念支撑着她。
  苏思曼坐下,正要端起小几上的冷茶喝,被碧玺拿走了杯子。碧玺倒掉冷茶,给她重新泡了一杯热气袅袅的雨前龙井。半杯热茶下肚,苏思曼感到身子暖和了一些,思维也活络了一些。
  “安沁园里如今的这个太子妃是谁?”
  “卿染从宫外找的,是个瞎子,名字叫做莺红。”
  “莺红?”苏思曼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很熟悉啊,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是了,在沙州城绘春楼要跟她一道逃跑的那个风尘女子就叫莺红。就因为她动作不利索,险些连累得苏思曼那次被梁少轩他们当场捉住,若非蠡垣搅场子,后果还不知会如何。事实上在沙州城养病那些日子,苏思曼就多少已经洞悉,莺红此人多半是被梁少轩收买了,毕竟绘春楼事件本来就是以她做诱饵,引诱太子上钩,莺红在最后关头给她使绊子就是最好的证明,至于之前在绘春楼的种种照顾示好,当然都是另有目的。梁少钧肯定那时候也看穿了她的身份,所以后来离开沙州城时,他将莺红留在沙州城,并不肯带她回宫。不知此莺红是不是彼莺红?只是她如今又怎么到京城了,还成了瞎子?她怎么又与卿染认识了?冒充太子妃,这事若被查出来,后果有多严重,碧玺和卿染都不会不知道,她们如此胆大替她遮掩,足以证明对她赤胆忠心。不过,卿染如今到底是惠贵人的人了,于整件事,她又知晓多少呢?
  苏思曼脑子里有很多疑问,不待她一一问询,碧玺已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一笑道:“公主好记性,这个莺红,便是当初在绘春楼害你的人的帮凶。听卿染说,后来她被梁少……轩……”碧玺不自觉地结巴了一下,“被梁少轩所弃,作为惩罚,还用毒雾毒瞎了她的双眼。她流落街头乞讨时,被卿染发现,随后被惠贵人收留。我跟卿染商量找人假扮公主时,被她听到,想着从前坑害过你,如今悔不当初,感佩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当日不杀之恩,便请求由她假扮,以赎己过。我看她身形同太子妃也颇相似,便允了。”碧玺求情地看着她,言辞恳切,“还望太子妃不计前嫌,饶了她,她已经痛改前非了。”
  “原来如此。”苏思曼又喝了口茶,茶水已凉了大半,“既是已经改过了,我又何必再紧抓着不放,何况这次她还帮了我大忙,我还得谢谢她。”

  第六十七章 突厥王子
  “太子妃宽宏大量,奴婢等感激不尽……”碧玺突然跪下,声泪俱下。
  对于曾经的背叛,碧玺始终未能完全彻底地原谅自己。虽然隐隐明白主子可能早就洞悉了一切,也早已原谅,可她还是不能那么容易就宽恕了自己,一直想找个机会忏悔的。
  苏思曼心里当然很清楚她的想法,当下起身将她搀扶起来,轻拍了拍她纤细的手臂,柔声道:“碧玺,你想说的话,还有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想告诉你的是,过去了的事情,就让他翻过那一页,不要再去纠结了。何况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都要向前看,多去看看生活中那些美好的事物。若是过去从未犯过错误,又怎会懂得珍惜现在呢,你说是不是?”
  她温和地看着碧玺的眼睛,亲切得像个大姐姐。
  “公主说的是。”碧玺抬手以中指拭去泪水,眼里一片晶莹,面上终是浮上了释然的微笑。
  苏思曼伸手将她鬓边散落的头发掠了掠,笑道:“碧玺,你都跟了我这许多年了,早跟我亲如姊妹,跟我就不用太生分了才好,你便是唤我姐姐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嗯。”碧玺点头,又用手指拭了拭泪。
  “傻妹子。”苏思曼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额头,乐呵呵的。
  碧玺螓首微垂,红着脸揉了揉额头,一团少女的娇羞。
  苏思曼忽然正色道:“还有个问题,不问清楚我放不下心。”
  “什么?”碧玺脸上微有诧色。
  “想来有关太子以及宫中的那家秘事,仲晔离也不曾瞒你,你应当是知晓的吧?”苏思曼跟碧玺说话就比较干脆了,不用小心斟酌措辞试探,更用不着拐弯抹角。
  “粗粗知晓一些。”碧玺也不避讳地答道。
  苏思曼面色严肃,语气也十分郑重:“我想知道的是,你有没有同卿染说过什么,或者说,卿染对整件事,知道多少?”
  碧玺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恍然大悟她为何如此着紧这事,肯定是因为找人伪装太子妃的事被卿染插了一手。如今是非常时期,苏思曼警惕性极高是情理中的事,有此疑虑担忧也属正常。
  “我什么都没跟她说,我只是跟她说你出宫有要事,非亲自出宫办才成,具体什么事以及什么时候回来,都不清楚,为了宫里不出乱子,所以才要寻人先替着。”碧玺咬了咬下唇,面上有些纠结忸怩,“我什么都没告诉她,倒是她告诉了我一些机密要事。”
  “什么事?”苏思曼自然地问。
  碧玺略一沉吟,答道:“卿染说她一直在寻她哥哥……”
  苏思曼打断她,道:“这事我知道,怎么,她是找着了,还是没找着?”
  “找着了。”碧玺低垂着眉眼绕着自己细白纤长的手指,脸上红润还未褪去,顿了顿才涩然道,“是蠡垣。我也是才知道,蠡垣原来是突厥的王子。”
  “啊?!”苏思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愣愣地看着碧玺,脸上还有些疑惑不定。
  “是的,蠡垣是突厥塔提利可汗的第二个儿子,本名叫苏莱曼利赫。因为部族起了内讧,他那身为部族首领的外祖父,满门被屠戮,他母亲带着他一路被追杀,最后逃到了突厥和梁国的边界燕州,后来他被人掳到了中原。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卿染便在母亲死后受遗命,到中原来寻他。这些年,从前的部众也在寻他,公主还记得赫尔扎、伽赫哲他们么?他们就是特地来寻他的。”
  “你……你怎么知道……”苏思曼仍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卿染告诉我的,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告诉我。”碧玺羞涩地垂着头,面颊绯红,声音也低得如同蚊吟,“不过,我从前给他上药的时候,确实瞧见他身上有狼的印记,这一点足以可以证明他真的是突厥人。那时候我就疑惑过,只是想不到他身份会如此……尊贵……”
  苏思曼简直惊悚了,最近令人惊奇的事情当真不是一般的多,饶是她心理素质好,也架不住突如其来的这么多“怪事”。
  “那他为什么一直呆在中原,没回去呢……为什么不去找他父母亲呢……”苏思曼喃喃自语道。
  碧玺道:“他母亲是奴隶的女儿,而且有一半的汉人血统,所以被部族里的人瞧不起。塔提利可汗并没有娶她,所以她也没有名分,可汗的王帐里没有他们母子的位置。而且谢舍尔大妃根本容不下他们,一路派人追杀,回去基本就是找死。”
  苏思曼探寻地问道:“碧玺,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呢?”
  “同样的事情,也曾在我身上发生过。”碧玺声音晦涩,微微地低颤,想起离开雍凉前的那一个无月的夜晚,想起阿爸无奈自责的神色,心中一阵绞痛,“这件事,阿爸跟我说过。阿爸告诉我必须送我离开雍凉的时候说了这个真实的故事,他要我好好活着。只可惜那时候我还不能完全明白阿爸的话,直到后来阿佳妮的人杀光了我的随从,我也被迫跳下断崖。我至今也不敢回雍凉,有家不敢回……他们还会杀了我……”碧玺脸色灰败,眼中全是痛苦,紧紧握着拳头,“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回去的,我会亲手杀了阿佳妮,为阿娜和阿尼报仇。”提到报仇两个字时,碧玺隐隐泛着碧蓝色的眼眸蓦地一暗,杀意沸腾。
  苏思曼面带歉意,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碧玺,抱歉,又让你想起悲伤的往事。我相信,离你手刃仇敌的那一天不会太远的,你一定做得到。”她又补充道,“我信你刚刚说的一切,虽然有点让人难以置信。对了,蠡垣跟卿染相认了么?”
  “是的,他们相认的时候我也在场,那场面真是温馨感人。我真替他们高兴。”碧玺由衷道,神情有些恍惚,大约正在回忆当时的画面。
  苏思曼看着她湿润的睫毛,以及那不自觉扬起弧度的唇角,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那蠡垣现在在哪里,卿染知道吗?”苏思曼又问。
  “这个我不太清楚。”碧玺神色顿时有些闪躲。
  苏思曼莞尔,静静地瞧着她,不作声。
  碧玺又垂下了眼皮,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道长长的阴影。
  苏思曼突然声色俱厉:“碧玺,这时候你可不能犯糊涂,切不可让儿女私情影响了判断力。你应该知道,蠡垣在整个事件中有多重要的地位。你是不是打算眼睁睁地目睹他背上弃主背义的骂名,陷主上于不孝不义?”
  “不……不……”碧玺膝盖一软,瘫倒在地,飞快地眨着眼,神色迷离,微微地喘息着,“他不会做那样的事,他不会出卖太子殿下……决不会!”
  苏思曼肃容,语气冷硬,不容半分抗拒:“那你告诉我,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真的不知道……你去问卿染吧,她可能知道……”
  苏思曼明显有些不信地问道:“卿染没告诉你?”
  碧玺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睫毛飞快地开合了几下,迅速染了一层氤氲湿气:“她原是要告诉我的,我制止了她。我虽然想知道,却不敢知道……我……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做了错事……”
  苏思曼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刚刚逼她过甚了。不过总算把碧玺的心里话逼出来了,她终于放下了梁少轩,爱上了另一个值得她爱的男人。可是她也很苦,生怕自己被感情左右,主动断绝与他的音讯联系,以免做出最终影响整个事态发展的错事,虽然她很明白,这个时候的蠡垣,应该是渴望得到她支持和帮助的。在这件事上,她坚持了自己的原则,决不肯帮助蠡垣揭发皇后一党。
  “碧玺,苦了你了。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很了不起。”苏思曼紧紧拥抱了她一下,像安抚小妹那样拍了拍她纤弱的后背。

  第六十八章 诚心诚意
  苏思曼心里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原是想直接让碧玺马上去找卿染的,结果碧玺前脚刚走,马上又回来了。苏思曼一问才知是她碰上了易容成太医的皇甫崇,皇甫崇一听说她平安无恙归来,便想见一见她。
  苏思曼心中正有许多疑团未解,也正有些事想同他说,便未作犹豫出来与他相见,另一面吩咐碧玺马上去找卿染过来。
  到了相约地点,果见朦胧夜色中一人伫立,正向她这边张望,看到她后便大步流星向她走来。
  待走到了她面前,看清她面貌时,来人脸上又有些疑惑的神色,浓眉紧蹙。
  他还未张口说话,苏思曼便压抑住喜悦,低声问:“是崇哥哥么?”
  这把声音皇甫崇如何听不出?用这种声调和语气喊他崇哥哥的,唯有她罢了。
  那人一愣,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眼中惊喜乍现,一步上前紧紧捉住她胳膊道:“小曼,是你?!”
  苏思曼眉眼一舒,带笑道:“是我。仲晔离替我易了容,碧玺没告诉你么?”
  皇甫崇有些讷讷地松开抓住她胳膊的手,黑暗中脸色微微发红:“可能是我一时心急没注意听,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这些日要多谢崇哥哥在宫里照应,不然可能早被人察觉出破绽了,多谢。”苏思曼诚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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