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放纵的青春》第12/60页


  “为什么现在不给人打电话?把你接走,不是更好么?”望舒奇怪地问。
  “我――现在不想见人。”许承宗把眼睛自房梁上移到望舒脸上,眼睛里的黯然还没散去,人却对着她咧嘴笑道:“我不会骗你的,如果你把那泥鳅给我吃些,我可以给你涨到二百五十块钱一天,怎么样?”
  叶望舒知道他这么说是故意的,皱眉道:“你才每天二百五呢。”
  许承宗看她疲累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怒意,一本正经老气横秋的脸上倒因此多了一丝生气,忍不住想接着气她:“那就二百六十块好了。”从二百块钱涨到二百六十块,像是多给了望舒一斤土豆,还拉着身上汗湿的T恤衫:“要是你能每天帮我换洗衣服,顺便帮我打点水洗头洗澡洗脚,钱数真的好商量。”
  叶望舒咬着嘴唇,每天二百六十块,半个月就差不多四千块钱了。
  半个月四千块,真有这么容易赚的钱?
  帮他洗衣服倒是容易,只是洗澡洗头洗脚――甚至换药,都是为难的事!
  她在接受和拒绝之间犹豫了好久,最后想着医院里的护士,照顾那些重症患者,还不是每天做这些事情?这也是一个工作吧,而且她只要作半个月!叹口气,点头答应,穷人,要对着这么多钱说不,实在太难:“好,一言为定,每天二百六十块钱,你走的那天一起付清。”
  许承宗点头,看着她笑着说:“那你那凉了的泥鳅,能给我吃点么?”
  叶望舒没心情跟他笑,摘掉围裙,走出去把泥鳅稍微热了热,端着饭菜进了他的屋子,放在他旁边道:“吃完了,喊我一声,我就在房子后面。”
  “你在房子后面干嘛?”许承宗迫不及待地伸手拿起一条泥鳅,放在口里大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问。
  “喂猪呗。”家里两头猪是一年主要的收入来源,叶望舒喂得很仔细,从不马虎。
  许承宗拿着泥鳅的手停在半空里,嘴里一边吃着呢,忍不住就呛住了:“喂,你这么骂人,太不厚道了!”
  叶望舒听了,意识到闹了个误会,她看许承宗呛得咳嗽,一边咳嗽一边摸着上身的伤口,似乎牵动了疼。自己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就想翘起,勉强忍住了笑容,板着脸道:“是真的喂猪。我们家有两头猪,十三只鸡,四只鹅,六个鸭子。你听见屋子外的啾啾声,那是一窝小鸡崽儿。现在还在孵第二窝蛋呢。这里是农村,多的就是畜生,而且畜生能变出来钱。”
  许承宗听她说话,前面还好,只最后一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他一边吃着饭,一边不想她走,这屋子空荡荡的,他整天一个人躺着,那些极力想忘记的往事总是浮上来,有个人说话,哪怕是互相斗气,也比孤单地想着往事好。
  “十三只鸡?是不是有个公鸡?今天早上喔喔叫,吵得烦死了。给你五十块钱,把它宰了,咱们下顿吃鸡肉行么?”他胃口极大,泥鳅肉没多少,还不够他塞牙缝,想到早上天没亮就咯咯叫个不停的大公鸡,要是能说服这位叶姑娘把它宰了,就可以尝到美味的炖鸡肉了。
  叶望舒摇头:“不行。”那只公鸡在这个穷家,比金鸡都宝贵,没了它,母鸡生的蛋是没法子孵出小鸡的。所以它虽然吵人,还经常飞出胡同,弄得满院子臭乎乎的,可在望舒心里,地位的重要性不弱于那两头猪。
  “早上天没亮,它就大声叫,睡不着啊。”许承宗吃完了泥鳅,开始大口吃豆角,乡下手工榨的花生油浓稠香甜,做的菜十分美味。
  “慢慢习惯了就好。”叶望舒说完,抬脚向外走。
  “喂,别走――”许承宗在后面叫。
  “有什么事么?”望舒停住脚,回头看着他。
  许承宗只是不想一个人呆着,这会儿被她盯着,不好意思说不舍得她离开,愣了一秒,急中生智,拉着身上的衣服道:“这衣服和裤头我穿了几天了,你能帮我找件干净的换洗一下么?”
  叶望舒点头,出去上楼,在大哥和嫂子张二萍以前的卧室翻了一阵,只找到几件破了洞的汗衫,乡下人不穿三角裤,她找出几条大短裤,拿着这些破衣烂衫走下来,递给许承宗,对他说:“你要是嫌弃,我就没办法了。我们家就这么几件男人衣服。”
  许承宗接过来,他躺了几天,身上汗湿的味道确实不好闻。自己伸手打算把T恤脱下来,牵动上身的划伤,他咬着牙硬是挺过来,把叶望舒拿来的衣服检了一遍,不是这里破个洞,就是那里撕了一道口子,没有一件是完好的。他随便套上一件,伸手去脱下身的短裤,微微一动,就牵动胯骨处的伤口,疼得他一动不敢动。
  这才知道凭自己,无论如何换不了这短裤的。
  叶望舒已经走出去了,他伤在这么尴尬的地方,自己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给换,说不得,只好穿着吧。看看她带下来的一堆短裤,放在外面不太雅观,自己身后的炕几门关着,他伸手打开,把几条短裤塞在里面,不觉就碰到了褥子边上的一个信封。
  他本来没打算偷看,但见了信封上的通信人名字是“叶望舒”三个字,想到她先前说自己大哥是“叶望权”,那这封信一定是给她的了?如此秘密地收藏在自己卧室的褥子夹缝中,莫非是什么情书之类的?

  25

  想到这里,如何能按捺住好奇心,伸手就把那信拿出来,抽出信纸,迅速扫了一遍。人在作亏心事的时候,耳朵就格外灵一些,这次偏就能听见望舒的脚步声响在走廊里,他把那信纸胡乱塞在信封中,掷进炕几里,刚想推上炕几门,望舒已经掀帘子进来了。
  她进门见许承宗神色慌张,炕几门开着,犯疑地问:“你开炕几做什么?”
  “把你拿来的短裤放进去。”许承宗做坏事被人逮到,难免慌张了一秒,但脸色立即恢复平常,若无其事地答她。
  望舒一点都不信,这人刚才神色慌张,眨眼间就没事人一般,只怕张口就是谎。她本来是拿他换下来的脏衣服出去洗,这时候呆在门口,细细地想壁橱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想了不到半分钟,就记起刘果志的那封信!
  当初她是塞在几层被褥底下的,因为许承宗受伤了,需要靠坐着,多数的被褥都被她拿了出来给他靠着,那封信也许因此就露了出来,难道他偷看了自己的信?
  她心里一急,也就忘了不敢靠近许承宗了,走上前打开他身子后面的炕几,扫了一眼,恰恰看见那个信封放在角落里,伸手拿出来,只掏出信纸一看,就知道别人动过了。
  她一真生气,脸就红,连带着说不出话来,眼睛看着许承宗,嘴唇哆嗦着,想了半天,硬是找不出话来能足以表示自己的愤怒,怒气在胸口堆着,倒把自己气得有些内伤。
  “我不是故意的……”许承宗看她气成这样,忙解释道。
  叶望舒牙咬着下唇,直喘气,眼睛盯着许承宗一瞬不瞬。
  “好吧,我是故意的。”许承宗忙改口,“是我不对。不过这个二胖子文化水平很低,还时毛呢,错别字连篇,也好意思写情书?”
  “你偷看我的信,不觉得丢人,还好意思笑――笑话他。他再怎么写错别字,也比你蹲过监狱的劳改犯强!”叶望舒听他这么贬低刘果志,自己就好像被许承宗当面打了一个耳光,如果许承宗瞧不起她,她因为穷,习惯了被人瞧不起,心里是不在乎的,可看不起刘果志,她好像被人踢到了痛处,马上就受不了。
  “所以他唯一比我强的,就是没蹲过监狱。”许承宗嘿嘿笑了,摸着光头道:“别的他还真就不如我,我就知道怎么写时髦,不是时毛。望舒妹子,你要是喜欢收情书,我在这里住的日子,一天给你写一封,你看怎样?”
  “谁是你妹子!你别胡说八道。”望舒手捏着信,生着气,平生第一次说话真地不客气。她从小就被教导要懂事,忍让,识大体,说话做事,无一不是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这些年,活得身子累,心里更累。此时对着许承宗大发雷霆,心底深处感到一阵发泄的痛快。
  她小心翼翼地生活了太久了么?竟然跟一个劳改释放犯这么抬起杠来了?她该理都别理他才对啊!
  “哈,你看你,还真生气了。收情书有什么不好?又不是什么坏事。你 把二胖子的情书宝贝似地收在卧室里,没人的时候,也不知道偷看了多少遍了吧?我写的情书,你随便拿去擦屁股都行,我不介意……”
  他从监狱出来没多久,在里面对着一群老爷们胡说八道惯了,这会儿口没遮拦,只见叶望舒脸立时抬起来,手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再占我便宜,今天没有饭吃!”
  “我占你什么便宜了?”许承宗不理鼻子前方的手指,眼睛盯着她的脸,看她红通通的脸颊,眼睛里因为怒气,似乎要喷出火来,这跟刚才在自己房间门口,手揉着围裙满脸疲累只想着钱的小老太婆比起来,好似年轻了十年。
  此刻的她,年轻多了,也好看多了。
  “擦――擦什么!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脏话,再叫我妹子,再喊我叶姑娘,就没有饭吃!”望舒手指着他的鼻子,一鼓作气地道:“还有,除了躺在这里,你不要乱翻东西,尊重别人,你懂不懂?”
  许承宗摇头道:“不懂。”
  叶望舒被他这个回答弄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心想这人竟然下流得十分坦白,简直没法理喻。手拿着刘果志的那封信,就想跳到地上,别再跟他废话。
  许承宗却道:“但我可以慢慢学。望舒妹子,你不知道,在监狱里,连放个屁都有十来个人听见,我就算原来懂得尊重别人,这些年也忘得差不多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慢慢教我啊?”
  这话听着十分诚恳,望舒忍不住看向他的脸,见他一本正经地也正在盯着自己,她险些信以为真,后来看他乌黑的眼睛里隐藏着的一丝笑意,知道这人又在拿自己开心!
  “今天没有饭给你吃。”她不再说话,边向外走,边道。
  “啊,为啥啊?”许承宗慌了,指着自己胯骨处的伤道:“每天二百六十块钱,你还不给我饭吃,不是谋财害命么?我这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望舒没理他,径直走了出去,眨眼间又走了进来,许承宗心里一喜,见望舒抓起他丢在炕边的脏衣服,转身又飞快地出去了。
  室内静悄悄地,他不想一个人呆着,竖着耳朵听望舒的声音。夏天,房子前后只有纱门挡着,他听见她在后面提水,哗啦啦的水声洒在盆里,然后是好一阵静悄悄的,再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一直盼着响起来的脚步声终于进来了,踢踏踢踏地,却是上了楼。
  那两个孩子一会儿就跑下来,上学去了。他等了半天,才听见她走下来的声音,脚步悄悄地,进了走廊对面的屋子。
  好半天没有声音,穿堂风从纱窗处吹进来,虽然是中午,可一点都不热。人不自觉地昏昏欲睡,迷糊着睡着了。
  有人说话的声音,把许承宗吵醒。他睁开眼,听见说话声从后院子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不用麻烦了,望舒姐,你给我准备这些,我也没法吃。我二哥说了,他过个四五天,就回来了。”
  听望舒对这个男人道:“他很忙么?”
  “是啊。二哥帮崔姐夫去看砖料,还得跑水泥厂,忙得睡觉时间都没有。可就算这么忙,他还特意让我来看看你呢。望舒姐,这是二哥给你买的裙子,他让你穿上,说他忙过了这一阵,会回来看你的。”
  许承宗听得不自觉皱了眉头,什么裙子衣服的?这人是谁?怎么随便送女人衣物呢?望舒妹子一本正经的,绝对不会收人这种礼物!
  他刚这么想,就听见望舒的声音轻轻道:“他给我挑的?”
  虽然隔了一个走廊和厨房,可她的声音又是羞涩,又是惊喜,许承宗眉毛不自觉拧紧了,暗道不好,望舒妹子原来只是对着我一本正经,对这个随便送人衣服的男子,不但不一本正经,似乎还十分地不正经!
  “是啊。二哥过几天就回来看你,你们俩要是成了,望舒姐就要成了我二嫂了,那可太好了。”
  二嫂!
  刚才还很舒服的被和褥子,这会儿躺着,觉得有些咯人。许承宗手摸着自己的光头,想着上午的时候,自己一时冲动,把她抱在怀里,硬是亲了她的嘴唇,她那么用力地反抗,都是因为即将成为别人的二嫂的缘故么?
  他听见望舒的声音笑着轻声道:“别胡说。大军,你回去了,要是能看见我大哥,告诉他尽快回来一趟,他的朋友醒了,把人带到城里的医院吧,比在这里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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