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家属院》第161/167页


  电话被接通了,沈岁进听见听筒里传来的烟花爆破声,忍俊不禁地说:“你那儿也在放烟花啊?”
  “今天不看烟花,亏大了吧?”单星回站在楼顶露台上看烟花,怀里抱着狗,“年夜饭吃完了?”
  “吃完了。”沈岁进在旷野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干嘛呢你?”
  单星回:“我是不是可以把这一句自动翻译成:我想你了啊?”
  搁平时,沈岁进才不如他的意,但今天却老老实实,乖乖承认:“嗯,想你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古人诚不欺我骗。”
  单星回在电话里低低沉笑:“我算你哪门子亲呀?男朋友我都还没当够,这么快就想让我升级了啊?”
  他老是贫她。从刚认识她起,班上所有人忌惮她的身份,不敢和她说话,他就是第一个在她面前,随心所欲贫她的人。
  沈岁进心中突然有一股笃定,这人永远长不大了。在她面前,无论他十几岁、二十几岁、三十几岁,又或者七八十岁,这人永远不会装成那种成熟稳重死气沉沉的样子,他会是她心里永远的少年。
  只属于她的少年,永远为她敞开独一无二、青涩稚嫩的一面。
  无论他在外人眼里,有多么的沉默寡言、骄傲不可一世,只有她见识过他为了追逐一个人,那种奋不顾身、充满热忱的样子。
  一想到这,沈岁进就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电话那头半晌没了声响,单星回问她:“干嘛呢你?”
  刚刚还笑话她,结果他自己也问的特别顺口。
  不过沈岁进没嘲笑他,而是说:“在雪地里走呀。首长们真有钱,烟花放了一炮又一炮,没歇过。外面有点冷,我穿的是皮靴,在雪地里走挺冻脚的,一会儿我看够烟花就进屋。”
  单星回:“就你一个人吗?不是说徐阿姨家逢年过节人特多,特热闹?”
  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时候她会落单,难道沈小姐又情绪莫名低落了?
  听出他话里的担忧,沈岁进忙说:“给你打电话,我才到外边来的。”
  单星回对她还是有点不放心,直接说:“要不你把地址给我,我去见你一面,散个步也好?”
  北京就那么大,现在才八点,去见她不晚。至少确认她今晚没难过,他才能把心安下来。
  沈岁进笑话他:“那你得穿防弹衣来啊?不然没进警备区,直接被子弹雨打的胸膛穿孔了。别折腾了,等初三我就回去,我们一会儿可以视频。这里有我单独的房间,房间里还有电脑。”
  其实是想他来的,但二十几里地,太折腾了。如果他已经把驾照考出来的话,兴许她会同意。但他太忙了,一直在参加各种竞赛,不停进实验组,压根没时间去考驾照。
  单星回又问了一遍:“真不要我去?”
  沈岁进还没回答呢,不知道哪儿传来一声暴喝——“大傻逼,除夕夜你还给我添堵?谁稀罕你来啊?!就你他妈忙啊?老娘的时间不是时间?叶致诚,你听好了,姑奶奶我一点儿都不稀罕你回来!你丫儿爱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你别解释,老娘一点不稀罕你回来,听清没!!”
  粗暴的吼声,潇洒的掐手机动作,随后空旷的寂野里响彻了一阵爆哭……
  是那种烟花爆竹轰然炸裂巨响,都无法掩盖的撕心裂肺哭声。
  单星回在手机听筒里听到了,嘶了一口凉气。
  她们女的是不是都这样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特别想要啊?
  沈岁进刚刚是不是也说了,她不想他去来着?
  女生的话得反着听。
  单星回顿觉自己今晚要是不和沈岁进见上一面,自己明天可能就会成为沈岁进口中的那个大傻逼二号。
  “我去找你。”
  “不用你来。”
  两人同时说出口。
  听谁的呢?
  沈岁进笑了一下:“真别来,我说真的,不骗你。”
  单星回:“骗人是小狗啊。”
  沈岁进:“真的。”大老远呢,她舍不得他折腾。
  单星回:“真?”
  这么不信任她,沈岁进都想骂人了:“真!谁要你来,谁小狗!”
  单星回将信将疑:“那我真不用去了啊~?”
  沈岁进:“不用,我好着呢。”
  *****
  有一句话叫:话不能说的太早,话不能说的太满。
  和单星回挂完电话没多久,薛岑的电话进来了。
  “嘛儿呢你?年夜饭吃完了吗?吃完了我去接你,咱们几个出去聚一聚。”
  “我不在家,跟着徐阿姨上我姥姥姥爷这来了。”
  “这么不巧呢?那我和游儿嗨去了啊,不介意我带上单总吧?”
  沈岁进警惕地问:“你叫上他干嘛?”
  薛岑:“牌搭子呀!我再去喊陆威,一到过年我这牌瘾就贼大。我妈在南非那边的矿给我订了一套水晶麻将原料。国外水晶可便宜了,我年前收到深圳工厂做好的货别提多手痒了。你不来我再找找我同学,得多叫两个换着牌搭子才过瘾。只有我们四个,连上个厕所都没法儿去。”
  沈岁进问她:“你同学男的女的?”
  她同学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音乐学院的女生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薛岑笑她:“女的,不过你放心,没你漂亮,拐不走咱们单总。庸脂俗粉入不了咱们单总的眼哈!”
  沈岁进就知道是女的。
  这是亲闺蜜吗?专门给她挖坑。
  沈岁进对她说:“我约了单星回,今晚他没空。”
  薛岑不信:“你都上你姥姥姥爷家了,往年要么不去,要么一去就待到初二三。你诓我呢吧?”
  沈岁进:“真,一会儿我就去找他。”
  薛岑:“那算了。你俩真够意思的,我组局打麻将都不来。”
  沈岁进想了想说:“我晚点去找你们,你们在外头开了房,还是在你家?”
  薛岑:“外头开了间房呢,老地方。我爷爷奶奶在我家,他们睡得早,嫌我们年轻人闹挺,我妈让我上外头玩儿。”
  沈岁进:“那我们晚点去找你。”
  沈岁进改主意了,她决定杀回家属院,去守卫她的少年。
  守不守卫的再说吧,其实还是想见他。
  那种想见一个人的心情,真是在心头一时一刻也压不下去。
  薛岑大过年都有游一鸣陪呢,她为什么不和单星回在一起?
  以前他们也一起过过年,就在老平房那里。徐慧兰不会包饺子,她吃的年夜饭饺子,还是段汁桃包的。
  这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一个跨年夜,必须要好好在一起!
  于是她的双腿在雪地里抽拔地特别快,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了回去。
  走到那个蹲在雪地里,把脸埋进臂弯里流泪的女孩跟前,给她递了一张兜里的面巾纸,鼓励她说:“想见一个人就去见吧,口是心非和猜忌没那么多好处。明明想见一个人,为什么不由着自己的心呢?烟花很短暂,生命也很短暂,想见一个人,那就翻山越岭也要去见。”
  这段话,说给对方听,也说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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