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杀》第46/72页
也该是常太师厉害，全天下想打八皇子主意的人何其多，但偏偏一个常太师能啃得动八皇子龙天奕。这会儿人既然找到了，那么常太师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十几年不曾见过面，她现在不如留在八皇子府里同那臭小子处点感情出来，至于他，跑去凤城见孙女还不如进宫求道旨意。
虽然当年八皇子当着满朝文武求得婚姻大事由自己心意，但不管怎么说，最后还是得皇上皇后点头才成。常太师根本不担心皇后那边，只要孙女得了皇上的应允，那么他还担心什么？常太师也算看出来了，八皇子这人心思大，心思大才好。常太师就怕他心思不大，因为他只要有那个心，那就更要娶他孙女了。
“老爷，一定要把孙女嫁给八皇子不成？这孩子也是真可怜，这些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都说一进侯门深似海，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害了孩子？”常夫人这些年吃斋念佛，只盼着孙女能平安归来。当年唯一的女儿义无反顾地要跟乔之行离开，她却连拦着都来不及。若不然，她娇生惯养的宝贝女儿怎么会年纪轻轻便没了？
常夫人自从嫁给常太师后，也算是跟着浮浮沉沉将这人世看得清透无比。而常太师对自己这位夫人也是真的好，从夫人进门三年无所出也坚决不纳妾便能瞧出一二了。当年，常夫人产女时伤了身子，大夫说怕是以后难有孩子了。常夫人月子里狠狠哭了一场，好不容易调养好了身子，便动手替常太师纳妾，只是常太师却是将带到面前的那两名水嫩小妾直接轰了出去，然后拂袖去了书房睡下。常夫人便觉得心上又暖又疼。
自打她嫁给常太师，那是常太师唯独的一次发火。常夫人知道此生算是无憾了，这会儿知道孙女尚在世上，自然便有些犹豫起来。嫁给八皇子，虽然话没挑明了说，可她心底多少还是有点数的，他日九五之上，孙女要同人分一个丈夫，又如何能快活得起来？
她真不求孙女嫁得多么荣光，只希望孙女能同自己一般，得一贴心人相守一生啊。
91 进宫求旨
“夫人，莫要胡闹。这八皇子为夫亲自看过，确是个好的。孙女若能觅得此佳婿也是极好的。再者说，孙女也是八皇子寻着的，这便说明两个人是有缘分的。何况，夫人，外人不晓得，你也不知道么？孙女既然找到的，必然是要嫁给八皇子的。”常太师叹了口气，今上这步棋，也是逼得他回去啊。
当年辅佐今上登基，大权稳定后，常太师便知道自己该退了。为人臣子，便是捧着一颗赤诚之心对主子，到了一定时候也该聪慧些退走，而那个时候常太师的确是厉害的，朝廷里头但凡得到重用的人几乎都是受了他举荐的。
越是这样，常太师就知道，今上肯定会愈发放不下他。当初原本就计划要请辞的，然后又出了月儿那一件事，这让常太师更快从朝堂里抽身。今上多少也是知道常太师用心的，只是当时拦着也多少带了点试探，若那时候常太师顺势留下来的话，只怕今天也就没有常太师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常太师找门人帮忙，找月儿时，今上也给了口谕，给了常太师很大的便利。当初他瞄上八皇子时，是先避开今上的人的。他那时候也是没办法，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孙女。他不信孙女死了，既然平常人家找不到，那便只能在江湖里找。而那个时候龙天奕正好接手要肃清江湖一块。
常太师找上他之后，之后相处后才萌生这样的念头，等宫里得到消息，知道常太师去找了八皇子后，今上特意召见了常太师。那时候，常太师并没有把话说得很直，毕竟那时候也不确定常太师的孙女究竟生死如何，婚嫁与否。
现如今既然知道孙女好好的，那么他现在就要入宫求一道旨意了。不是他想不到以后的事，只是孙女若是不嫁给八皇子，今上便不会安心。
“夫人，几个皇子里头，不说八皇子确实出彩，你说，另外那几个皇子，能不能成气候且未知，便说他们几个身边谁没有女人？你说孙女嫁给他们会比嫁给八皇子更好？既然我们的孙女必须要嫁到天家，那我们必定给她挑个最好的，不是吗？”常太师说完这话，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总归要帮孙女找一个最好的。
他甚至也不确定，到底将孙女找回来，逝去的女儿到底会不会觉得开心一些。当年她义无反顾地离开这个家，现如今她的女儿却被带回到这里，常太师也不知道，这样的事该怎么算。
常夫人攀住常太师的胳膊，只那么一瞬间，他们都想起了女儿常月儿，当初那么乖乖娇娇的小女孩，只觉得昨天还是抱在怀里使劲撒娇的孩子，现如今睁开眼便天人永隔了，这一瞬间两位老人家心底都不怎么好受。
常太师虽说辞官归隐，但到底没能离京师多远。常太师稍收拾后便递了牌子进了宫。虽说擅自揣摩圣意是要杀头的，但在朝为官，谁不要揣摩下上意？这里头，最能知道今上意思的便是常太师了。
这太子之位，必定是八皇子无疑了。且不说八皇子名正言顺，是中宫嫡子，这些年今上对八皇子也是真的很宠爱，连军权都愿放手给八皇子，再没有比这个更有说服力了。而常太师也知道，今上这是逼着他必须要保好八皇子，毕竟今上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可既然如此，他也不是任由人拿捏的那种。为国为家，他只求能两全。龙天奕的确是个好人选，该狠时由不得谁来左右，这是成大事者必要有的品质。常太师当年住在凤城的八皇子府时就看出来了，然后他找着借口闹他，而八皇子也果然没让他失望，没有一味地拿皇子身份来压人，肆意而为。只是纵使这样，他也要替孙女求一个正大光明的旨意才放心。
“先生，许久不见，您倒是越发显得年轻了啊。”端坐在金銮殿上的今上叹了口气，语调里染着一抹羡慕，反倒衬得整个人尊贵之下那些苍老之气更盛。是啊，照算起来，常太师比今上还大上五六岁，只是天家的人大婚得早。现在这么看来，倒真是常太师显得更年轻一点。
毕竟不是谁都能坐稳御座的。朝堂大事，每一件都要今上亲力亲为，后宫也要持平，再加上这几年儿子们也都大了，明面上不显，但又有哪一个儿子是真不打他王座主意的？孩子大了，总归有那野心。当年他那群兄弟不就是这样的吗？
能平安长到成年的孩子，就没有一个是双手干净的，毕竟是这吃人的天家，你若不狠，那么到头来被人吃的就是自己了。这般长大的孩子，谁又真能保有最初那份赤诚之心？他不怪自己的孩子们，哪一个他都不怪，毕竟现在的他们就如同当年的自己一般，如果不杀人，那便活不下去。这万丈红尘如此婀娜好看，谁能舍得离开？
只是他答应过龙家的祖宗们，这王朝他必须交给最合适的那个人，而他的那些孩子们，除非真要闹事，否则能留条生路便留条生路吧。而眼前殿下所立之人，他陪着自己走过最初的腥风血雨，是他在这世上最信任的臣子，如今他必定要将他留给自己的儿子，护他将这天下走向鼎盛。
“吾皇怜惜，还请吾皇保养身子，此乃万民之幸啊。”常太师俯身叩拜，声音里也染上一些悲戚，却听得御座上的人又叹了口气，“先生，你不在朕身旁，朕哪里可能放心这群臣子，拉帮结党，就没一个是真心实意帮朕管事的。”
常太师听到这里，倒是明了今上的意思了。他也知道，这件事容不得他推脱，而为人臣子，必定替主子分忧解难，所以这个口势必要他先开了。
“微臣不孝，只求吾皇答应老臣一事。”
“听说先生的孙女从庵堂静养回来了，不如接到宫里来陪陪皇后，先生以为如何？”
“谢主隆恩。”
常太师要得今上的旨意后，便起身告退。看得出来，今上的身子是真的一日不如一日了，常太师不忍去想那不大好的消息，只是沿着朱红宫墙围成的甬道走出皇宫时，常太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层层叠叠、华丽高贵的宫阙一眼，他就这样把孙女推到这宫阙里去，究竟对不对。
月儿当年不愿嫁给今上为妃，便已是打了天家一巴掌了，现如今她欠下的债落到孙女头上，到底是轮回报应不成？不论如何，他拼了自己这把老骨头也要龙天奕那小子允诺要一辈子待孙女好才行！
想到这里，常太师打发走了亦步亦趋送他出来的太监，坐到马车里后，冲外头赶着的老石吩咐了一句，“不回府了，直接去凤城。”早些将事情了了，他才能真的安心。更何况今上说了，要接孙女进宫，他早些过去，也能领孙女回去给夫人看看，怎么说也得安了夫人的心才行。
老石听了老爷的吩咐，立马挥鞭朝城门口赶，从京师到凤城还有好几天的路程，这一路上还得顾着老爷的身子，倒真是马虎不得。
92 求生
那一头，常太师总算如龙天奕所想的拼命往凤城赶了，只是中间他去了一趟宫里罢了。再看凤城八皇子府那一头。
琴奏自从药老帮他调理身体后，整个人倒是舒服不少。自从中了这莫名其妙的毒后，琴奏的身体里总会潜伏着一股寒潮，寒潮从胸口涌向四肢百骸时，琴奏便是真的生不如死了，而平日里寒潮蛰伏时，琴奏也就是比别人觉得冷一点罢了。吃了药老的药后，琴奏虽然每一次都会生不如死一次，但等琴奏呕出一大口污血后，她整个人就会变得暖和许多。
自从那天琴奏被小莫子点了穴灌下药后，她受了那苦后是决计不肯再受第二天的罪了。只是接下去的一天里却是琴奏自从中毒后过得最好的一天了，这让琴奏犹豫了一下，对小莫子第二天端来的药，也没有太过抵触。
只是那药实在是腥臭苦涩得可以，琴奏苦大仇深地瞪着对面等着看好戏的小莫子，本想豪迈地取过碗来一口闷了，只是那味道实在重得可以。就好像是一些古怪的触手，将她浑身缠绕起来，这让琴奏豁出去的勇气一下子散干净，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小莫子。这时候琴奏倒是希望小莫子能同昨天一样，点了她的穴逼着她将药给喝了。
小莫子哪里会不晓得琴奏的心思，只是今天他偏不这么做，反正主子给的命令就是要他每天照顾好琴奏，将药老配好的汤药端来给琴奏，至于别的，小莫子根本就不在乎。所以这会儿琴奏自己喝不下去药，想要让小莫子帮着灌药，却是真的不能够了。
“琴奏小姐，这药老来之前可是跟我交代过，说这汤药凉了也不会损多少药性，只是这味道……会变得更好一点。”当然，小莫子将味道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琴奏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语里的幸灾乐祸？
这药老也真够厉害的，琴奏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老人家，想着法子把这药熬成这般德行！可琴奏知道，只能再多活一天对她来说已是来之不易了，何况她还没有找到萧逸书，这呆子，她即便是要死，也总要同他说声再见，不是吗？
只是这药……
琴奏压住心底那一阵阵翻涌起来的恶心念头，捏着鼻子走过去，然后将药自己给自己灌了下去，她根本不敢细想点什么，那味道是如此汹涌澎湃，她只担心自己若是分了心，只怕立马将这碗恶心的东西给吐出来。
小莫子啧啧啧叹了两声，果然啊，这琴奏真不是女人，这么恶心的东西，别说是个女的了，就是五大三粗的莽汉也喝不下去啊，她竟然这样就能喝得一滴不剩了。厉害啊，小莫子不得不在心底佩服琴奏一阵，然后起身去拿过那只药老专门拿来盛药的青铜碗。这药老什么玩意都古怪得紧，这药要是不用他的碗来装，药性保准会发生大变。当然，琴奏喝完药，这碗自然得带回去。
琴奏脸色通红，却是被胸口那一滚刀子一般的疼痛给憋的，双手握得死死的，只恨不得将自己胸膛给切开，将里头那些直往心口上戳的尖刀给拔出来。这都是什么世道啊，救人便救人，可不带将人这么往死里整的吧？也不知道上刀山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感觉了，总之琴奏这会儿根本没法子理会旁的人或事了。
小莫子端着药回了趟疯草阁，然后就去找主子爷八皇子龙天奕复命了。
龙天奕凡事多喜欢亲力亲为，也不喜欢身边跟太多人，暗卫们也多是隐匿在暗处，从不敢出来打扰到龙天奕。从来，龙天奕身边能近得了他身伺候他的人也就一个小莫子。这会儿因为琴奏，龙天奕把小莫子派去照顾琴奏了，这让小莫子很是憋屈。
不过主子爷的命令，小莫子也没法子拒绝，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去照顾琴奏。不过小莫子倒不会真去做那些端茶送水的活儿，顶多也就是去疯草阁把药端来给琴奏，然后再把空碗送回去，其余的时间，小莫子还是要回去照顾主子爷。
“她怎么样？”龙天奕没有停下手中的书，目光没有移开半分，只是微微侧了下脸，示意小莫子回话。小莫子提着紫砂茶壶想了想，“昨个儿不肯喝药，还是我给灌下去的。估摸着那药是真起效用了，所以今个儿再送药去的时候，她虽厌恶，但还是自个儿把药给喝了。”小莫子没问药老，琴奏喝了药会怎么样，只是凭她今天的举动也想得到，那药肯定是起作用了。
龙天奕不是没领教过药老的本事。可别以为药老给龙天奕面子，就能把药折腾得好受一点，要知道当初龙天奕受伤，药老整出的那药可真叫人不敢恭维，只恨不得这一辈子都不要生病受伤，就算真的生病受伤了，也决计不要落到药老手里。
现如今也根本不用小莫子多说什么，想也知道本就对琴奏不爽的药老不把那药折腾得更恶心一点，那就真对不起他药老的名头了。只是琴奏能逼着自己喝掉今天的药倒是让龙天奕有些微的吃惊。
他不是没有看出来琴奏萌生的求死之意，不过这些对龙天奕来说并不算什么，只要能把人不缺胳膊断腿地交给常太师，对龙天奕来说也就够了。萧逸书，照着龙天奕手上得到的信儿，就算还活着，只怕也是活不久了。
他不知道欷华一定要掳走萧逸书的原因是什么，但总归是没什么下场就是了。至于琴奏是不是因为萧逸书的原因才开始振作起来，这对龙天奕来说，并没有介怀太多。或许，他觉得把原因归结于琴奏即将相认的家人来说会比较舒坦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