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有鬼》第60/131页


  “温碧芝是66年生人,十七岁参选港姐,正好83年。”方岚说:“四月参选,五月决赛。等到九月她十八岁成人礼,就在丽晶酒店摆百万的宴席了。”
  詹台问:“阿Mark是哪一年的生日?”
  方岚回忆了一下,嘴角勾了勾:“82年的年底。”
  时间契合得完美。
  方岚站起身子,干脆一股脑继续说:“82年底出生,赶在97年,也就是阿Mark十五岁的时候转去加拿大读书。”
  “阿Mark的家境不是不错,而是非常之好,个人隐私被保护得极好,就连香港先生选举参赛期间都没有被八卦小报挖出黑料。”
  方岚眯起眼睛,说:“有的时候,最恶俗的故事往往就是最现实的故事。”
  直到今天,非医学原因的堕胎在香港仍是非法。
  “富家少爷爱上贫穷灰姑娘,还珠胎暗结的最终结局,一般都是什么?”
  四个字,去母留子。
  十七岁的温碧芝,生下了一个男婴。
  也因此赚到了自己的第一笔金。
  “阿Mark回国之后,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和温碧芝之间的关系呢?他们到底是先相爱,才知道身世,还是反过来?”方岚皱起眉头。
  詹台沉吟片刻:“温碧芝和阿Mark一前一后,在同一栋大楼里遇害,说明整件案子都是有预谋的。”
  “我在碧盏云蜡中曾经看见两人起争执,阿Mark将温碧芝抱在怀里安慰。如果他们起争执是因为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在危险中呢?”
  预谋杀人,不外乎寻仇求财或者是灭口。
  温碧芝已经退隐江湖多年,阿Mark自选秀后也没有接到特别惹眼的资源,两个人和身边的人都没有利害冲突,寻仇这个动机站不住脚。
  既然不是寻仇,那就只能是求财。
  “阿Mark家境富贵,温碧芝也小有积蓄,两个人吃穿不愁,如果只是普通的求财不会闹到两条人命的地步。”詹台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慢慢吐出一口气,继续说:“如果温碧芝和阿Mark的真实关系,被人发觉了呢?如果发觉他们是亲生母子的人,以此来勒索他们,求取巨额报酬呢?”
  方岚想得却还要更远一些:“甚至,这样的勒索很有可能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温碧芝和阿Mark起争执,也许就是阿Mark受不了这日复一日无止境的勒索,这次决定不再妥协。”
  “他不妥协,于是就想说服温碧芝不再给封口钱,哪怕勒索他们的人将他们是亲生母子的关系公布于众,他也不会再一次又一次被这样敲诈勒索。”
  “正是因为这样,温碧芝才会激动地跟他争执。”詹台眸光一暗,说:“也正是因为,阿Mark才会温言细语将温碧芝拥入怀中好好安慰。”
  他甚至能够想象到阿Mark对温碧芝承诺,无论发生何事都会与她一起共同面对,甚至劝她跟他一同回到加拿大,远离这片纷扰喧嚣的世界。”
  方岚深深皱着眉头,轻轻叹一口气:“也正是因为他决定不再妥协,才会在这次被勒索他的匪徒恼羞成怒杀死。”
  “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勒索他们的匪徒到底是谁。”方岚沉思道。
  詹台却轻笑了一声,伸手顺了顺她耳侧的头发:“不,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怎么从这座镇魂棺里逃出来。”
  他吐槽她,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每次查案子都拼命三郎似的,你忘了?你用了碧盏云蜡,我用了化尸水,两个人都被困在镇魂棺里出不去啦。”
  “不怕吗?”他轻轻问。
  方岚倒真的从来没想过怕不怕这回事。
  要说起来,她最怕的那一瞬间反而是冲进了男厕,却发现詹台不见了的那一刻。
  失而复得,算得人生最大幸事。
  方岚不由冲詹台翘起唇角,摇摇头:“没事,我见到了你就不怕了。”
  她说得坦然,詹台却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觉这一句话仿佛天边惊雷,震得他晕头转向,只知道傻笑:“是吗?嘿嘿……那还挺好的。”
  说完,又懊恼得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吞下去。
  方岚站起身,往不锈钢镜子前面走了两步,伸手贴在冰凉的镜面上。
  “我讲给你听的那个鬼故事,一直都围绕着这面镜子做文章,它这样传,要么是为了掩盖这面镜子真实的背后故事,要么就是为了掩盖这间房子里真正有古怪的东西。”


第70章 鰂鱼涌
  “见过魔术师变魔术吗?”方岚回过身,刚刚才经过一场乱斗,她左脸上还有一片污渍,头发凌乱,丝毫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但是神情却格外欢畅,像是给许久以来压在心上的纷扰做了个决断,蒙尘明珠得见天日一样开怀。
  “魔术师变魔术,最喜欢用看似玄乎的手法,诸如吹一口气,捏一把风之类的,去转移观众的注意力,好趁乱趁快布置好真正有玄机的地方。”
  “都市异闻流言蜚语,传得满城皆知沸沸扬扬。有些不当回事的人,进来这间厕所也就不以为意,该做什么做什么。有些信以为真的人,会选择避开这间厕所不进来,免得招来阴气邪祟倒了霉!”
  “还有些人猎奇,专门跑到这里来见识传闻中闹鬼的厕所究竟是什么样情状。那面镜子被特意传成了铜镜,可好事的猎奇人探手一摸,就会知道从来都没有什么铜镜存在过,洗手池上方的两块镜子,端端正正就是两块毫无特殊的镜面不锈钢。”
  “传闻不攻自破,猎奇的游客无功而返,这一段沸沸扬扬的鬼故事立刻会被打上谣言的帽子,用最容易验证的一件事来否定整个故事的真实性。”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特意编造这样一个半真半假又很容易被戳穿的故事,特意套在这样一个确凿真实存在的地点呢?维多利亚公园并不要门票,也无需创收,造出这样一个故事,必然不是为了拉动公园的游客流量。”
  詹台轻轻笑着摇头:“不,不是这样。”
  “香港靠近南洋,风水玄学一向风靡,就连普通人搬家就讲究翻翻黄历,挑个好日子。在这样浓厚的氛围下,这间房子被设为一座镇魂棺,虽然未必有人能看出来,但是朱红门用了什么样的木材,窗户用了铜钱来镇,这些细小的端倪总会有人看出一二。”
  “镇魂棺已经设在这里,这里必定是有古怪又问题的。可为了不让太多人知晓真相,干脆编出一个有始有终半真半假的故事,再加上最容易被戳穿的铜镜一说,设置这么一个官方谣言,也可以避免真正的真相被人知晓。”詹台轻轻说。
  正是这个道理,半点不差。
  方岚低头沉吟片刻,站在洗手间门口,缓缓向内踱步:“我若是专门来此猎奇的人,一进门,目光就会被放在入口左边的两块镜子上。”
  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左边的两块镜子上,那整间厕所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就是正对洗手台和镜面的那一堵雪白色的墙。
  詹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突然像是被一束光照到一样福至心灵,心里不由赞叹一声方岚聪明。
  他左手还捏着桃木剑,边往墙的前面走,边扭头对方岚说:“你站开一点,当心溅到你。”
  左手高高举起,重重在墙上落下,叮地一声,墙皮被桃木剑尖敲开深深的一角,露出底下灰色的水泥腻子来。
  他兜头被溅了一脸白灰也没理会,眯了眼睛继续敲。
  没敲两下,身边竟多出一个人来。方岚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副墨镜递到他眼前,执拗地让他戴上护着眼睛。
  她自己头上还是那顶下飞机时候戴着的鸭舌帽,手里捏了地上那柄卷了刃的匕首,就站在他旁边一起铲墙皮。
  “你一个人干,要干到什么时候去?两个人一起才快些,这个又没什么危险,我连桥洞都睡过,再不在乎脏不脏的。”她满不在乎。
  詹台却轻轻叹口气:“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啊?示弱懂不懂啊?刚刚才大战了一场,你救了我,我还受了伤。现在我干活,让你在旁边休息,不就是为了找回自尊心,挽回点大男人的保护欲吗?”
  方岚抿抿唇,神色还是初遇时那样的刚凛。
  她不示弱。她不弱。
  还不待墙皮铲完,墙上的东西就已经现了端倪。
  方岚手下发抖,斜睨了詹台包裹好的右臂,担心真有什么他招架不住的邪祟,只能悄声问:“还铲吗?”
  詹台咬牙点头:“镇魂棺还在,你怕什么?继续。”
  他犯了倔,也是憋着一口气想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可等到半面墙皮铲开,詹台却和方岚一样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灰色的墙面,白色墙漆被刮去一半,露出灰色的水泥腻子来。
  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可却有一片极深的凹痕,占据了半面墙。
  凹痕之内像填了一层厚厚的血渍,猩红一片,整整齐齐地印在灰色的墙面上,像未干的血迹,又像刷好的油漆,入目一片骇人的暗红。
  方岚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片形状,犹疑道:“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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