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有过人之处》第9/216页
神容却在想:难怪那日东来会被山宗拿住了。
想到这里,她连那潜龙似的关城也白了一眼。
关城之上,一队人刚刚巡视到此。
胡十一手搭着前额往下望,嘴里嚯一声:“怎么又是那金娇娇!”他扭头看旁边,“头儿,看到没有?”
山宗掀了下眼。
“就那儿!”胡十一生怕他看不见,还凑过来给他指方向。
那一群人就在这片山岭之下,当中的年轻女人一袭水青披风在风里翻掀。
胡十一嘀咕:“头儿,你说咱这几天是怎么了,老碰着那金娇娇!他们到底干什么来了,还往这大山里跑,当咱们禁令假的?”
山宗抱刀在臂弯里,靠着城墙往下看,果然一眼看见长孙神容。
怪她实在出挑,那一抹纤挑身形,雪白的侧脸,浸在日光下都好似敷了层光,如此夺目,想不看见也难。
然后他就见神容朝另一头的关城角楼偏了下头。
他目力极好,发现她这模样似是冷淡地飞了一记白眼。
怎么着,关城惹她了?
他好笑地扬了唇角,站直了,刀鞘在城墙上一敲:“管他们干什么,直接轰走。”
胡十一闻言心头一抽,这是让他去轰?
别了吧,他可斗不过那金娇娇。
山宗已转身往城下走,两眼扫过关外,收回时又往长孙神容身上掠了一眼,发现她正在抬头看山。
以前怎么不知他的前妻还是个喜爱边关山川的人。
刚下城头,忽然一声尖锐笛啸自远而来,突兀地刺入耳中。
山宗脚步一收,下一瞬身动如影:“快!”
一群人跟上他,飞扑上马,疾驰而出。
这是斥候报信,有敌情时才会发出。
神容站在溪水旁,也听见了那阵声音,转头看了一圈,却被对面山形吸引了注意。
看过两眼后,她开口说:“土山。”
在长孙家的认知中,各山是有五行属性的。
对面这山,山顶平而山体方正,这在五行中属土。
然而它绵延出去漫长的山脉,又暗含变化。
正是这些变化相生相克相制相化,成就了此地的地理。
所以要想找到矿,就要先掌握这里的地理,这便是探地风。
长孙信在旁点头:“这我也看出来了,可还有别的?”
神容道:“去跟前探探不就知道了。”
说话时脚已迈出去,霍然一道寒芒飞至,斜斜插在她身前溪流中,兀自震颤不已。
她愣住才看清那是柄细长的直刀,愕然转头,一队人马横冲而来。
为首的人黑衣纵马,直奔而至,俯身一把抽起刀:“退后!”
声还在,人已去。神容只看见他回头那迅速的一眼,眼底似渊,锐如割喉利刃,回过头去时马蹄飞踏,溅起冲天水花。
她只来得及闭眼,被彻头彻尾溅了个满身。
“少主!”
“阿容!”
东来和长孙信几乎同时跑过来护她,挡着她连退数步,才不至于叫后面跟着的其他人马也冒犯到她。
后面的胡十一还跟着喊了句:“听到了没?快走!”
神容披风浸水,鬓发狼狈地贴在额前。秋风吹过,她冷得浑身轻颤,咬唇紧紧盯着那男人离去的方向。
他居然朝她掷刀?
紫瑞已看呆了,反应过来后赶紧叫人生火。
长孙信快速解了自己披风换下神容那件湿的,东来为她挡住风。
很快,神容被扶着坐去铺上毡布的大石上烤火,周围竖起了护卫砍来的几根树枝,为她拉扯上布帘遮挡。
她对着火缓了缓,摸摸怀间,还好她装书卷的锦袋是特制的,虽不至于刀枪不入,好歹能防些水火。
外面长孙信在走动低斥:“这姓山的,简直污了自己世家贵族的出身,目中无人,简直就是个军痞流氓!地……那个词如何说的?”
东来低低提醒:“地头蛇。”
“对!地头蛇!”
神容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出气,眯眼看着眼前跳跃的火簇,搓着发冷的手指,心说他本就不是寻常世家子,外人哪里知道他真正面貌。
过了许久,那尖锐笛啸没再响起,倒来了一阵脚步声。
接着是长孙信与来人互相见礼的声音。
他人前习惯端着文雅的大族姿态,也不想叫妹妹方才狼狈情形被人知晓,骂山宗的样子早藏起来了。
神容听了出来,是幽州刺史赶到了。
幽州刺史刚至中年,白面短须,穿着官袍一幅温和文士模样,名唤赵进镰。
他接了长孙信的邀请,领着两个随从就来了,自是知道为了禁令一事。
其实幽州地位特殊,乃国中上州,论官衔他还比长孙信高一阶,不过他是寒门科举出身,毫无背景,在长孙信面前很客气。
赵进镰早看见布帘,其后若隐若现坐了个窈窕人影,也没多在意,只当是女眷避讳。
他对长孙信道:“禁令之事我已知晓。二位久居长安,怕是有所不知,幽州历来要防范关外的奚和契丹二族,山使会有此禁令也是不得已为之,毕竟他还担着军责呢。”
神容想起了山宗自大胡子手上接走的“货”了,不就正是奚人与契丹人。
她听得出来,这位刺史在帮山宗说话。
想来他在这幽州官缘还不错了。
忽此时,马蹄声传来。
帘外赵进镰道:“山使来了。”
神容手指捏着布帘揭开一角,往外看,先前对她逞凶的男人回来了。
跟着他的人少了一半,山宗勒马在溪水对面。
这头赵进镰唤他:“崇君,来见过长孙侍郎。”
山宗却没动:“不想冲撞了各位,我就不过去了。”
他朝胡十一歪了下头,一跃下马,在溪边蹲下,将直刀在身侧一插,抄水洗手。
神容坐在溪水这头,瞥见他手下顺着水流漂来一丝一丝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