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文集》第102/476页
拉紧帽子边缘的绳带,只露出两只眼睛,静静地站着,想像自己是齐瓦哥医生流放到乌拉
山,沁心的寒冷从下面的雪靴和两层毛袜间透了上来,所幸这紧紧包着我的毛毛衣,带给我
十足的温暖,仿佛有一双巨臂拥着,又觉得自己是藏在一床厚厚的棉被之中,身外的风雪反
而与我无关了。有一次突然被驶近的巴士惊醒,发觉自己的双脚,已经陷在半尺的雪中。而
走上车,竟引来满车的目光。直到司机惊奇地问:你难道等车的时候,一动也不动?才知道
头顶上也积了五、六寸的雪花。
毛毛衣已经破了袖时,塑胶制的扣子,不知为什么在干洗时消失不见了。军毯在家人来
美之后,早换成了柔细的灰色毛呢料子,宽大地铺在八尺的桌面上,不再怕扎了手,或因掉
灰而引得我打喷嚏。小小的画匣子,由于学校有我专用的办公室及教室橱柜,又不再接受外
面邀请挥毫而很少用得着。
但是匣子还是放在画室一角,上面的锁依然明鉴,里面也一样不少。军毯铺在画柜的底
层,上面睡着我异国10年的心血。至于毛毛衣,仍然挂在衣橱里,每次飘雪的天气出门,
我去拿厚呢大衣时,总会看到它静静地垂着,胸中便勾起许多往事,便也似乎从它身上,获
得一种鼓舞与激励,仿佛共患难的老友重逢;有笑、有泪,有感慨,也有温馨!
老农玄想
“见缝扎针”,这是母亲常用来形容我经营园子的一句话。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来
的,确实贴切极了!
只因为院子并不算大,想种的东西却多,既有年年增添的树木花果,又有每岁必耕的菜
园,自然好比收入有限,孩子却接连出世的父母,不得不精打细算。
譬如一套衣服几个孩子接着穿,我种菜也是如此,算好了小白菜不怕冻,早早地播种。
收成之后,再接青江莱。至于初夏青江菜也收成了,则种最持久,而能不断摘食的甘蓝。尤
有甚者,是在赶档期的情况下,不等成片的青江菜苗长高,先大把地拔了煮汤,再捡那特别
肥壮而体貌不凡的,种在菜田边缘,使它们充分地发展,长成特大号。空出来的地方则可以
适时种“下一作”。
当然种菜的“见缝扎针”,如果只有这么简单,也便算不得功夫了,其中最高明的,还
是衡量日光的本领。因院子之后既有森林而蔽东方之初日,院子另一侧又有房子,挡住了下
午的阳光,这中间不过16oo平方尺的地方,虽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所能享受日光
的时间毕竟有限,自然也得像那分配食粮的荒岁,算着饭量地配食。
譬如不需什么阳光的小铃兰、风信子、绣球和野紫罗兰,全种在山茱荑的下面。早春茱
荑未绽,阳光直下,正好让它们风风光光地开花,而后则荫蔽着直到暮秋。
还有只要一半阳光的牡丹,则种在院子近林的蔷薇花侧,盛夏时蔷薇的枝条四蔓,正好
筛下一半的阳光。
至于最需日光的黄瓜架,则高高立在院角,虽不能得到上午的十足日照,却能承受自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