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文集》第411/476页


生动的导入,可以引人入胜

  我写文章很讲究这种影像,妙的是,我最早却是受到《诗经》的启发。
  (诗经)里有所谓“兴”的写作技巧,先谈别的事,引起你的兴趣,再转入主题。它写
男女约会,先说“东门之外的白杨树”;它写男女偷情,先说“野地里有只死樟,用白茅草
包起来”。让你正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话题一转,跳出一对生动的男女。它也用“蝉”的头
来形容宽宽的额角,用飞蛾的“触须”形容弯弯的眉毛,用幼嫩的小草形容纤纤十指,甚至
以蛀木头的小虫形容女孩白皙的脖子。
  但是,因为那些都是诗人亲身接触的东西,所以写来不但不俗,而且生动,优雅。


文章的素材要平时收集

  我常想,写文章的人如果等见到题目,才出去找题材,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一个人真要
左右逢源,顺手拈来都“妙造自然”,就得平时多读书、多游历、多感触,好象一位大师
傅,把各种五香,干货、酒品、罐头,早早存着。只要捉到“生鲜”,立刻就能下锅。
  什么是“生鲜”?生鲜是刚捕来的鱼虾,活杀的鸡鸭,也是写作时突然出现的灵感。你
可以在翻报纸,看电视的时候,突然触动灵感,然后冲去书桌,摊开纸,就把灵感发挥出
来。那灵感是生鲜,你平日贮存的知识是配料,少一样都不成。


写文章可以快笔单刀直入。



也可以慢慢导入

  当然,也不是每道菜都能“快锅大火”地立刻上桌。有些菜就非“温火”不成。碰到这
类文章,你得慢慢地“煨”,把灵感和配料,在脑海里慢慢调和,让它们互相作用。好比高
汤煨排翅,那滋味是高汤,精华是排翅;排翅无高汤只是“空质”,高汤无排翅只是“空
鲜”,只在两者相合,才能成第一等的美味。
  我不论写散文或小说,都爱这高汤排翅的作法。把平常生活中的杂感,慢慢煨煨人生哲
理。那哲理因为有生活作背景,所以能感人。至于小说,我则喜欢慢慢的烘焙,把气氛整个
酝酿起来,再把排翅放下去,使高潮能引起读者更大的共鸣。这慢火的功夫,我是经过几十
年,才稍稍抓到的。


文章要求精简

  年轻时写文章,我喜欢大火炒,而且买到什么材料,都要下锅。道理很简单――我好不
容易收集这么多材料,显示我功夫深,学问博,怎么不用?可是有一天,我到朋友家吃“腊
八粥”,她只用了糯米、红枣和桂圆,再洒点米酒,却比我家放了八种材料的好吃得多。
  我突然发觉,凑足了八样材料的“八宝粥”,不见得好过四种材料,而吃东西,重要的
是味道,不是虚名,不论做菜,写文章,存心“掉书袋”、卖才学的,往往作不出最好的东
西。那是堆砌,不是丰富;那是虚夸,不是真实。


文章要平实自然

  说到真实,我认为和我们愈接近的愈真实,而愈接近的应该愈生活,也愈平凡。用生活
中最平凡语言写出的东西,最让人感动。
  所以我写文章,尽量用白话,白得小学生都懂。这有什么错呢?我们平常说话,不是孩
子也听得懂吗?如果你能把高深的道理,说得小孩也懂,不是更好吗?
  我常想起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
乡。”哪个中国人不会背这首诗?哪个会这首诗的人到异乡,能不在心头浮上这些诗句?
  只是,我也想,会不会惟有在大唐,那个万邦来朝、文风鼎盛的时代,人们才能由奇
丽、诡橘、险怪,回归到最接近心灵的“平淡人妙”?如果把《静夜思》放到今天的“诗
社”里评选,恐怕会被当作“打油诗”,不但得不了奖,连入选都办不到。


文章要浅白易解,直指人心

  最近看英美大思想家罗素(BetrtrandRussell)的《罗素回忆集》,其中一段话,很引
起我的共鸣。他说:
  “我总是使用平易近人的英文写作,虽然如大家所知,我也能用晦涩难解的数学逻辑。
我也是经过多年的努力,才能写出老妪能解的文章,它给我一种自由的感觉……”
  罗素还建议写作的人:“如果用一个简单的字就能表达出来,千万别用复杂的字。”
  他使我想起十几年前,第一次看作家老舍的《骆驼样子》时,看到老舍形容雪天、雪
地,简简单单几句活,好象把那雪景活生生的搬到眼前,比我用一大堆“晶莹”、“剔
透”、“白皑皑”、“粉饰银装”所形容的更直接、更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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