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有鬼之白骨变》第167/220页


“你乃白骨所化,本不该有七情六欲,只是在人间留得太久,才会变得如此,”说到这里,白先生轻叹一声,“就同我一样。”

白晓谷听罢,默默无语。想起杜重常对自己提起人类的“七情六欲”,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有了,只是自己愈想成为“人”,愈是变得像如今这般:人不人,妖不妖。

白晓谷垂下头,黯然退离。两脚才刚落回小舟上,空间在白晓谷面前再度扭曲起来――待他回过神,周遭的景致发生剧变,他又重新回到了李氏小宅之中。

白晓谷仰起头来观望,看到头顶上蓊郁的枝叶,自己则倚靠着老榆坐在树下。灵识之内的白先生没有作声,正当他以为自己已经回来之时,刚要起身,忽觉膝上有点份量。白晓谷垂眸,一个总角少年枕在自己腿上,阖着眼,美梦正酣。

白晓谷楞了楞,再低头仔细端详少年,只见他眉清目秀,眼下还有颗细小的黑痣。

白晓谷记得自己曾在须弥宫的蝴蝶幻境中曾见过这少年一面,他也是“李岫”,只是年岁较之白晓谷认识的小了整整一轮。

白晓谷知他身份,明白自己这回被带到了更早的“过去”。他爱屋及乌,于是温柔地轻揉少年李岫的发顶。李岫本就睡得很浅,被这记弄醒了,揉着惺忪睡眼直起身来。才同白晓谷对上视线,他便粲然一笑,道:“先生……岫儿方才睡着了吗?”李岫声音澄澈,讲话的时候还带着一副稚气未脱的口吻,树影斑驳,投在他稚嫩的面上,愈发显得烂漫纯真,惹人怜惜,白晓谷一时忘乎所以,凑过去在他脸蛋上轻轻落了一吻。

李岫猝不及防,被这亲昵的举动臊得面红耳赤,浑身僵硬也不知如何是好,白晓谷见状,莞尔一笑――看来无论是哪个时代“李岫”,他的本性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李岫总算缓过劲儿,颊上犹自挂着两朵绯云,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些什么,白晓谷也无暇去听,只是端看他的眉眼,他的一举一动,胸中柔软地仿佛即刻就要融化了一般。

未几,李岫似是想到了什么,自怀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油纸包递予白晓谷。

那纸包捧在手心还是温热的,白晓谷摊开一看,那是一只饴饼,就像过去李岫常给他买的那样。白晓谷以指尖在饼子的中央轻轻一摁,酥酥的外皮立刻陷下一个小坑,里面淌出黑红色的馅儿,樱桃的甜香扑鼻而来。

白晓谷有些发怔,回过神便将那饼子一撕为二,一半自己留着,一半送至李岫嘴边。

李岫咬了一口,瞧白晓谷不吃,便问他:“先生不爱吃吗?”

白晓谷连连摇头,回道:“你给的……我都喜欢。”

瞧李岫重又展颜,一脸天真无邪,白晓谷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重新拥入怀里!只是那身子刚一挨上自己,白晓谷便觉得怀里一空,他低头查看,少年的轮廓模糊扭曲起来,他化作一缕缥缈的青烟,在白晓谷眼前渐渐消弭不见。

白晓谷惊慌地还想去揽他,只是才扑将过去,便重重栽倒在地!白晓谷踉跄起身,却看到周遭的景致再度发生了变化――

自己依旧身处李氏小宅之中,可是中庭的花畦内蔓草丛生,地面罅隙中青苔湿滑,一抬首,就连那原本枝繁叶茂的老榆也变作一株凋零的朽木!

白晓谷立在院中,四下环顾,忽闻李岫的屋中传来几不可查的动静,他循声走了进去,室内除却多了几件陈设,格局同他离开之时并无太大不同,一人正和衣卧在榻上。

那人虽背对着白晓谷,可是身形还是教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阔别两月,早已相思入骨,白晓谷不由地眸中灵火大炽,他蹑足走近,壮着胆子正要伸手去碰触对方,哪知榻上之人忽然咳嗽了一记,白晓谷唬地正要退却,一只大手迅速探了过来,一把扼住了他的手腕!

白晓谷被这遭吓得大惊,定神一瞧,原来是榻上人醒了,此时已辗转过身子牵住了自己,白晓谷想要甩脱来人,可是只一眼,彼此四目相对,顿时手上挣脱的气劲化作了一团无力绵软。

但见此时的李岫,两鬓微霜,颏下也生出了胡须,他的形容苍老憔悴了许多,有一瞬白晓谷还以为是别人,可是这人眼眸深邃,表情如旧温柔,眼角还有颗无比熟悉的小黑痣――确是李岫无疑。

为何数月不见,李岫竟变作这副模样?

白晓谷眉头紧蹙,心疼地探过另一只手就要去摸他脸庞,李岫浅笑着将他的手接住,尔后拢在一起,贴至心口:

“我等了你好久,”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略微带着些颤音,“你终于肯来见我一面了……”

138、白骨情缘(九)

听李岫这么说,白晓谷以为他这是在责备自己中元节不告而别,故而难以自抑地露出惶惶之色,李岫似是觉出他的心思,淡淡一笑,道:“你自有你的苦衷,我又何尝不知?只是那些我早已不在乎,你又何必瞒我。”

白晓谷闻言微微一怔,少顷才战战兢兢地发问:“云生……看见了?”他最担心的莫过于被李岫察觉自己的本来面目,杜重常言人妖殊途,他唯恐李岫因此嫌恶自己。

李岫摇了摇头,见状,白晓谷刚要松一口气,李岫又接道:“虽然我不曾见过你的本来面目,可是你十数年如一日,容颜不改,还似当初那般青春年少,就算我是个木头疙瘩也大抵瞧出你并非常人了。”

白晓谷讷讷地点了点头,但下一刻忽又觉出李岫话中的不对劲来――

“十数……年?”白晓谷禁不住低声呢喃,他固然灵智未开,却还是分得清年月的。自己同李岫自邂逅到如今不过一载,月盈月亏十余回,怎么转眼就过去了那么久?

他转念又忆起先前白先生带自己去了一趟镜湖,还看到了李岫同自己的“过去”,莫非……此时并非“现世”,而是更久以后的“未来”吗?

白晓谷后知后觉,正在寻思的当儿,榻上的李岫猛地咳嗽起来,他咳声剧烈,扣着白晓谷的指节也因此勒地发白!白晓谷骇了一跳,赶忙偎近李岫替他拍抚背脊,却不料即便这样做了却不见好转。又过了半晌,咳声终止,李岫将掩着嘴的手移了开来,一刹那,白晓谷嗅到了血腥之气,他一把捞过李岫的手,掰开一瞧:只见那儿正有一抹刺目的鲜红!

看到李岫竟咳得呕出血来,白晓谷陡然变得惊慌,就算他再无知也明白李岫得了重病,就在这档儿李岫的上身晃了晃,他昂起头来,艰难地翻动起泛白的嘴唇,但白晓谷只听得“我从来都不”这半句,接下来的话就听不真切了。眼看榻上的李岫身形越来越稀薄,白晓谷回过神还想攀住他时,李岫的身子却自他面前蓦地消失了!

榻上空空如也,除却腕上残留的人类体温,就好像李岫其人从未在此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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