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有鬼之白骨变》第37/220页


“我信。”还不容李岫将话说说完,韩湛便一抬手打断他的话:“长到这么大,我还从没见过你扯过一次谎的。”

听到这话,李岫有些腼腆地讪笑一记:“表兄取笑了,”顿了顿,接着问询:“此番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般韩湛遂将今晨种种,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一早他穿戴周正正要启程去金吾卫府当差,门子却通传说“表少爷领着一位医者上门拜访”,韩湛便迎了二人入内,那个“李岫”声称他所带来的是位神医,有把握治好韩湛臂上的怪疮,韩湛也不疑有他,给医生看了那人面刺青,那人只瞧了一眼,仅说了“贝母”两字,之后便什么都不讲了。“李岫”同那医生逗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二人走后韩湛半信半疑地命小厮去药铺买了药材回来,服用之后意料之外地十分有效。

“……那个‘李岫’看起来同你生的并无二致,就连一些微末的细节与神情都是十分相似,”韩湛回忆道,李岫愈听愈觉得别扭,忍不住道:“表兄就不怕是奸宄之徒想加害于你吗?”

韩湛沉默,捏了捏右臂,只见一声细细的呻吟自那里传来,应是人面刺青的叫声,只是此时听来却是有气无力的,韩湛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回说:“最近怪事太多,今次若是于我自身无损,便由它去吧。”

韩湛这话不无道理,只是李岫想到有个冒牌货正顶着自己的面孔在这长安大街上肆意走动,他便浑身不自在,决心回了衙署,定要将此事查个究竟,这般念道,李岫又问:

“表兄还记得那医生生得什么模样吗?”

韩湛凝神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怪哉……我想不起他的容颜了,只记得是个满头白发之人。”

听到这话,李岫有些沮丧,白发老者满城皆是,那这线索一开头便断了。正这么想着,韩湛又补了一句:“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却颇为年轻,宛若少年一般。”

“……少年?”

李岫喃喃地重复了一句,脑中忽而闪过一个身影。他记得在梦中和自己玩樗蒲的二人之中,就有这么个鹤发童颜、唤作“刁先生”的的怪人……只是一个是梦境,一个是现实,二者应无什么交集吧?

李岫想着,一边暗笑自己的荒唐。

之后,韩湛留着李岫在府中用过晚饭,待至酉时,才送他出门,临走之前李岫又特意看了看韩湛的胳膊:才过了一个时辰而已,那怪诞的人面只剩一枚“开元通宝”的大小,五官也缩至一团,像是开始结痂了,这回无论怎么揉捏挤弄它都不再叫唤,明显是痊愈之前的征兆。李岫方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告辞回去了。

李岫回到宣阳坊小宅,今次难得看到小桃没有溜出去玩,不但恭敬地前来应门,还早早备好了热水,只待李岫回来便可以直接洗用。李岫还不放心,又趁着小桃堂前屋后来回忙碌的空档里,悄悄问同样留守在家的白晓谷,这侍童有没有再趁着自己不在时欺侮他?白晓谷诚实地摇了摇头,见状,李岫这才舒了一口气,摸了摸白晓谷的头发。此时借着灯光,李岫无意间瞥见白晓谷左颧骨上那粒黑点还在,想着那应是颗新长出来的面痣,这般也不甚在意。

他正要转到后室替下外袍,白晓谷却在这时攥住了他的袍角。

“云……生。”他唤道,李岫扭过头,疑惑道:“怎么了?”

“明日……重……九。”白晓谷艰难地吐着字,教李岫颇有些讶异,先前无论自己怎么教授,白晓谷总是笨嘴拙舌,口齿不清,可最近他能说的话却渐渐多起来,咬字也清晰不少,有时甚至还能“言之有物”,譬如现在,他竟知晓明日是重阳佳节!

李岫这边惊叹着,却不想白晓谷能说出这话,权是因为之前被某只不安于室的蠹虫精挑唆所致――

“老夫胸怀天下,怎么能同你这根笨骨头一般,成天蜗居在这种市井小宅中呢?会发霉的!”杜重揪紧白晓谷的发丝,恨恨道,“老夫要观乐游园!老夫要游曲江池!快跟李县尉说,你想出去玩!”

一听杜重说要“出去”,原本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的白晓谷此刻却把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杜重被晃头昏眼花,差点把刚消化了一半的纸浆呕出来,还没缓过劲儿来只听白晓谷开口道:

“外面……道士……危险……”

杜重这才反应过来,温言安抚道:“放心吧,外边哪来那么多道士?若不是道行精深的修道人,压根瞧不出你是精怪所化。况且只是外出一天,你也想出去转转吧?外面可是有很多美食你都没吃过的哦!”

杜重早摸清了白晓谷的底细,这般诱哄着,若是有第三人听得他讲这番话,保不准会将他当作是个黑心肝的拐子。而白晓谷单纯无比,只是一听“美食”二字,灵识便开始动摇起来,杜重又是趁热打铁一通猛劝,白晓谷没多时便被他说动了。

“晓谷……也想外出,”白晓谷嚅嗫着,“和……云生……”说罢,清澈的双眼便企盼地紧盯着李岫。

李岫没有想到白晓谷竟会提出这种要求,毕竟最初自己收容他仅是可怜他身世,所以才给他这么一个容身之所,用以躲避那个苛待他的主人。其间李岫担心白晓谷整日呆在宅中会无聊气闷,也曾数度问过他是否有外出的愿望,每回都被白晓谷干脆地否定了。

可微愕之后,李岫又释然:白晓谷最初有如惊弓之鸟般惧怕生人,刻意躲避人群,今次难得他主动要求到外便去,无疑是变得开朗了,想来这也不啻为一桩好事,于是便颔首道:“明日你就随我还有子良一道去乐游园赏菊吧。”

人面刺青(九)

翌日,出门之前,李岫亲自为白晓谷梳了一通那黑瀑似的长发,在他脑后绾了一个发髻并以自己常用的那支玳瑁簪子别住。[ ^]白晓谷原本就仪容出色,经过一番精心打扮,衬着一袭白衣,此时更像一位俊美出尘的翩翩佳公子,尤其是他安静之时,脱俗的气质浑然天成。只是他的面色苍白地厉害,始终有种病态孱弱之感。

李岫望着这样的白晓谷,怔怔出神,虽然这两月朝夕相处,可最近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他好看起来,看地稍久一些甚至会失神忘记收回视线来……暗忖着,李岫这才惊觉自己又冲着白晓谷发了楞,他急忙敛容,转身替白晓谷寻来一顶蕃帽。

这是一顶青纱幂罗帽,多是妇女为了出游遮阳所戴,不过今次出游,为防白晓谷被故人认出,李岫特意选它用来遮掩白晓谷的面目。

李岫为白晓谷戴上纱帽,确认他的脸不会暴露出来,忽而这时又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了两个织锦的香囊。这是先前他在半坊之遥的东市购得的,两只款式相同,内里均装着晒成干花的茱萸花――大唐民间管茱萸唤做“辟邪翁”,重阳节这日,许多人都会佩戴这种茱萸香囊,用来驱祟辟邪。李岫瞧这香囊作得精致又十分便宜,就买了两只,一只系于自己腰间,另外一只替白晓谷挂在腕上。

少顷,罗瑾到了,他是骑马来的,李岫便在门前同他说今天还要带白晓谷一同去乐游原,罗瑾没有说什么,只是笑容暧昧,他把马寄在李岫这儿,三人并肩而走,行至西坊门口租了一辆马车,一同乘了上去。

马车的隔间狭小,原本仅容两人坐的,此时塞进三个人便显得有些局促起来,所幸白晓谷身形瘦削,也占不了多大空间。他挨着李岫,两人紧紧地靠在一块儿,对面的罗瑾见状不禁笑道:“云生,同我就不要见外了,你把晓谷抱在怀里坐也是一样的。”

李岫白了他一眼,嘴里叱着“不要胡说”却还是朝着边上挪了一点,刻意同白晓谷拉开寸许的距离。白晓谷却不明就里,又像在家中那般直接靠了过来,粘到李岫身上,李岫顿时大窘,双颊都染上了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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