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有鬼之白骨变》第45/220页


“玲儿……玲儿那晚说是要去看你作画,所以……”

“就凭这点你就确定是我拐了她去?可笑!长安众生芸芸何止千兆?随便少了一人难道就要怪在我头上吗?况且你那妹子姿色平庸,就算白送予我做侍妾,我也未必肯收……更别说将她金屋藏娇了!”

崔浩口气咄咄,将哥舒放生生抢白一通,这哥舒放虽然会将汉话,却拙于言辞,哪里辩得过崔浩?当下气得面红耳赤,又欲去拔腰间佩剑,却有一人先他一步按住了剑柄。

原来李岫在他俩争执之初就从后面悄声跟了上来,现下又趁着哥舒放不备夺了他的兵器。情势急转直下,那对峙二人均是呆愣当场,而李岫便在此时义正词严道:“若有什么不平之事,可去衙门诉状,不然依《唐律》,‘私刑者,徒三年’……这位兄台,还请自重!”

李岫说完,哥舒放这才回过神,怒道:“你是何人,多管闲事!”

“在下万年县尉李岫。”

虽说县尉在华盖如云的京城不过是从八品的芝麻官儿,可对寻常百姓也颇有种威慑力,果然哥舒放听得李岫报出了自己的职位与名讳,有些忌惮地噤了声,“哼”了一声,也顾不上取剑,讪讪地下楼出去了。

待他刚走出门,酒肆里也不知是谁起的头,爆起一阵雷动的掌声。李岫还懵懂间,那崔浩忽然冲着他拱手高举,长揖到底,口中喃喃道:“多谢李大人救命。”声音竟有些微微颤抖,原来方才那副狂生姿态不过是强装镇定而已。李岫一边搀起崔浩,但见他脸色发青,呼吸急促,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画师啊,李岫心中嘀咕,嘴上安抚道:“崔先生不必客气,这是李某职责所在。”

“倘若再有人来欺侮先生,您可以随时来寻李县尉的。”罗瑾不知何时也摸上了楼,一脸谄媚地冲着崔浩笑道,“说起来,那胡儿同先生到底有何恩怨呢?”

李岫听闻,没好气地白了好友一眼,心道他又想胡乱打听人家的是非,以便充做日后的谈资,不过好在崔浩似乎也并不在意罗瑾的这点唐突,他心绪稍宁之后,大大方方地请二人进入方才所处的那个雅间,阖了门,坐定后就娓娓讲述起来:

“说起来,我和哥舒兄妹还是旧识……”

宣阳坊,李氏小宅。

白晓谷迎来了他在长安渡过的第一个冬季,过去他还在乱坟岗挺尸时,每到冬季总会有比往常更多的尸体被丢弃在周围,他每每出来活动,总要费尽力气地将它们从身上移开,有时躺得久了,覆土还会被冻住,白晓谷只得等到来年融雪之时再从墓穴里爬出来……总之,冬天是个麻烦的季节,白晓谷并不喜欢。

不过化作人形之后,白晓谷却对冬天有了一些改观――天空零落的雪花是六棱的,落在他掬起的掌心中显得分外晶莹而可爱,白晓谷没有常人的体温,雪花一时也不会融化,于是他就这样兴冲冲捧着冲进房内,想给杜重“一饱眼福”。

“阿嚏――”杜重很有精神地打了个喷嚏,自一堆棉絮里探出团儿脸,瞥了一眼白晓谷手中此时已经化成水的雪花,没好气道:“老夫都要冻死了,没空陪你玩儿!”说罢,两行鼻涕挂了下来,他又蜷成小小的一团,缩进了棉絮之中。

白晓谷不知道雪花遇热会消融,于是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液体发愣,少顷才把水抖了,将手在衣摆上揩了揩。

李岫同罗瑾出去喝酒了,小桃去置办年货了,家中还有一个俞伯,却是个哑子……白晓谷坐在榻上,有些无聊开始数起豌豆――他不识数,李岫知道之后就花了大半月的时间教他从一数到一百,还交予他一小钵豌豆粒用来练习数数儿。今次白晓谷很认真地数到四十九,发觉豆子比昨天少了一颗,于是本能地朝着自己床头望去。

那儿搁着一只精巧的笼子,是李岫两月前赠与他放蛞蛞的。白晓谷怜蛞蛞可怜,一早便将其放生了,只不过放没过两天,杜重却忽然骑着那蛞蛞出现在他面前,道:

“这坐骑不错,挺合老夫心意的,这般老夫就姑且饶了你之前的不敬之罪吧。”

看着杜重将蛞蛞当马骑,在院子里生龙活虎乱碰乱跳的样子,颇为逗趣,白晓谷便没有告诉他,其实自己根本没想把蛞蛞送给他的意思……之后杜重还给蛞蛞取了个名字,唤作“翠哥儿”,倒也十分形象。

翠哥儿最爱啃豌豆,少掉的那粒估计就是被它偷吃了的,白晓谷凑近笼子,却意外地发现里面的翠哥儿正六脚朝天,翻着青肚皮,奄奄一息。

地狱画师(三)

白晓谷伸出指头轻轻戳了一下翠哥儿的肚子,它头上的两根辫子微微颤了颤,身子却是一动不动,白晓谷又将翠哥儿从笼子里倒到掌心里,它还是没有一点儿反应。[ ^]

白晓谷捧着它递到棉絮边上,又把杜重从里面抠了出来,杜重哆嗦着瞥了翠哥儿一眼,道:“兴许是快死了吧?”

“……死?”白晓谷不解,冲着杜重眨了眨眼,他虽然见惯了死人和尸体,却对生死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

“死了就是再也动不了了,不会叫也不会跳了……然后慢慢烂掉腐朽。”

“可以……不死吗?”

“你以为翠哥儿和你一样不生不灭吗?”杜重没好气地白了白晓谷一眼,用力吸了吸鼻子,道:“六道之中,芸芸众生,皆逃不过生老病死,哪怕是天人也有五衰……翠哥儿不过是一只蛞蛞,本来也活不过半年,看它冻成这样,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白晓谷呆了呆,抿了抿唇,又道:“云生……也会死……吗?”

“那是自然的。”杜重道,“他是人,虽然比起蛞蛞来要长寿许多,但是顶多活个一百年。一百年对我们精怪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对人而言,恐怕就是一辈子了。”

“云生……不要……不要死……不……不要烂掉!”杜重话音刚落,白晓谷忽然大叫出声,把杜重吓了一大跳,他还从没见过这根呆骨头那么激动过――但见白晓谷豁然起身,将翠哥儿捧在胸口,一副想要焐热它的样子,怎奈他浑身冰凉没有一丝人类的体温,无论怎么焐都是不可能焐热的。

白晓谷急得在屋子里团团直转,就在这时,忽然外间传来响动,他一听脚步声便急忙奔了出去,看到一袭青衫的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扑上去抱住他。

“云生……翠哥儿……不要死。”白晓谷喃喃着,一边像是确认一般使劲收拢了胳膊,感觉到李岫喷薄在自己头顶上微热的气息,他那躁动的灵火这才稍稍安静了一些。

李岫本是带着三分醉意回到家中的,刚回来便被白晓谷抱个满怀,瞧见他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一下子醉意全消。

“这是怎么了?”李岫焦急地问,说话时吐出来的热气化成一团白雾。白晓谷遂将手心里的翠哥儿掬起来给李岫看,李岫先是一愣,旋即了然,有些哭笑不得地拍了拍白晓谷的脑袋,道:“是蛞蛞冻僵了吧?没事儿,待会儿我就教它醒过来。”言毕,就领着白晓谷走进自己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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