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有鬼之白骨变》第47/220页


据通传的差役所叙,案发之地乃是一坊之隔的平康里,报官的是个鸨母,称自家有位伶官被人砍死了,差人听说出了人命,也不敢擅作主张,故来寻李岫主持。[ ^]

李岫听罢,先回到衙门带了一名仵作,这才与差役同往平康里。

由平康东门进入,朝西南方向行将一阵,一栋飞檐的精致小楼便立在鸣珂曲的街角,名唤“摘星阁”。它规格不大,但在这风月无边的虾蟆陵中算是最为特殊的一间教坊,只因这里的优僮皆非容貌姣好的女子,而尽是一些俊秀可爱的少年。

女皇掌权,设控鹤府;章怀太子,宠幸嬖臣;这般上行下效,使得历年来大唐民间南风盛行,不光是达官显贵豢养男宠,寻常人为徒新鲜也会来此买|春。李岫虽然早就知道有这种地方,今次却是头一遭亲身莅临。他一向不喜这等风月场,不过碍着公事在身,只得硬着头皮进入。

“摘星阁”的鸨母是个三十七、八的半老徐娘,瞧得出年轻时也是颜色姝丽之人,只是此时她面白如纸,身子抖如筛糠,回李岫问话时若不是身旁有人扶着,似乎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李岫从她口中得知:亡者是个年方十二的小郎官,名唤燕哥儿,原生地面若傅粉,唇若施脂,十分讨人喜爱。新年将至,常客们多在家伴着亲□儿,所以阁中一直有些冷清,今晚不知怎的,来了一位出手阔绰的豪客将摘星阁包了下来,还唤了包括燕哥儿在内的十几名伶人少年跳“傩舞”。

所谓的“傩舞”原本是一种仪式,滥觞于先古,最初是用于趋祟逐疫,只是流传千载,如今在大唐民间多已沦为余兴节目,而教坊之中也有以此为蓝本而作的舞蹈。

跳这傩舞共需十三人,舞者每人都要戴上狰狞的面具。其中一人为“方相氏”(主持人),其余十二人分饰十二神兽,击鼓之时,要跟着鼓点按照一定的步法和规律移动,需要很高的熟练度和默契才能完成。

好在少年们训练有素,之前也曾合作排演过多次,鸨母便放心地教他们按照习俗换上红黑相间的礼服。起舞之后,原本一切安然,但过了半刻,“方相士”需举剑挥砍诸神兽,这在古时象征着驱除邪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那剑原是柄未开锋的钝剑,而为了使伶人手持轻盈,中间还铸空了。任谁都没有想到这第一剑挥下,竟将扮演神兽的燕哥儿的身子生生斩成了两截!当时血水喷薄,红绿肠子流了一地,那光景别提有多恐怖了!

之后也不容鸨母细禀,李岫同仵作一道急急前往出事的地点,那是个临时置于院中、露天的架空舞台,此时周遭密密实实围了一圈人,除了此间的少年外,更多的是附近教坊的女伶和凑热闹的路人。众人交头接耳、将前方道路阻地水泄不通,教李岫根本看不清状况。他正欲将人群驱散,忽然前方有一身着玄色道服之人蓦地转过身――李岫直直同他对上了视线,顿时一愣,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挚友罗瑾!

看到李岫,罗瑾似乎也怔忡了一下,返过神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云生,你都有晓谷了……怎么还来这种地方?”

李岫被说得面上微红,心中微恼友人的促狭,口上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此间出了命案!”

言毕,罗瑾脸上立刻现出兴致盎然的神情,他原本就耐不住片刻寂寞,除夕之夜还跑到烟花之地厮混,花酒喝了一半,就听众伶人议论说鸣珂曲的“摘星阁”出了大事,他跑来想探个究竟,不料却与李岫来了个顶头碰。

看到好友眼冒精光,李岫知道他爱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虽然头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由他粘在身侧问长问短。而随行的差役也不用李岫多吩咐,当下便将围观的人群驱散,还亲自驻守在门口,不教任何闲杂人等涉雷池半步。

李岫登上舞台,角落里有一具被毡子覆盖的人形,应该就是死于非命的燕哥儿。毡子此时已被血沁红,早已瞧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李岫近前,将毡子撩开一角,一股血腥之气立时扑鼻而来,而看清眼前那燕哥儿的惨状,饶是李岫定力深厚,还是忍不住腹内翻腾,罗瑾在他身后探头探脑,一个不稳险些将他推倒在尸体身上,李岫终于不耐道:“我在此公干,子良你不要胡闹!”

罗瑾却恍若未闻,只是对着那少年的尸身一个劲儿地叹道:“好一个花容月貌的小郎官,可惜……可惜啊……”

李岫冲他翻了个白眼,示意仵作继续检验尸身。少顷,仵作禀陈说燕哥儿乃是被利器拦腰所斩,应是当场毙命的。李岫接着唤来几个与燕哥儿同台舞蹈的伶官,虽然少年们皆被吓得不轻,但是每个人的说辞基本同鸨母一致。李岫又寻来斩人的凶器,乃是一把样式古旧的长剑,启开剑鞘,只见吞口处的睚眦血迹斑驳,显得分外狰狞。李岫只觉得这剑十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是哪位少年在傩舞中饰演‘方相士’一角的?”待验完尸,李岫又招来鸨母问话,鸨母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李岫以为她有意袒护自家伶人,便将其喝退,改而问询参与演出之人。少年们还未自惨祸中恢复精神,一个个战战兢兢,十分惶恐。待李岫问及他们到底是哪个举剑伤人之时,众少年面面相觑起来,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约有十五、六岁的男孩回说:在跳傩舞之前,他们本没有分好“方相士”和“神兽”的角色,后来那包场的客人亲手点了其中一个作“方相士”,这才决定由那甄选出来的少年持剑。而因为当时每人都戴着面具,根本分不出彼此,直到后来出了人命,众人又乱作一团,根本无人注意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持剑人。

听罢,李岫一呆,他还未曾想到会出这种状况,正踌躇着是不是要将干系人等统统押回衙门,再作计议时,一旁的罗瑾冷不丁冒出一句:

“云生,你有没有数过……他们到底几个人?”

傩舞需十三人,除却已经殒命的燕哥儿,此时应该还余十二人,李岫点数人数,却发觉无论怎么数,都只有十一人。

少了一人。

李岫疑是有人趁乱脱逃,众少年却坚称人已到齐,李岫又命人取来乐籍,按个盘缠,确实无人缺席的。这下李岫有些糊涂了,既然人数并没有少,那傩舞中的第十三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地狱画师(六)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章微虐(大概要用放大镜才能看到虐)

接下来几天要日更了,前段时候因为工作忙更新速度慢了,请大家谅解。[ ^]  自李岫离开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宣阳坊小宅中,白晓谷正拾着筷子敲打桌上的杯盘玩儿,才敲了两记就被小桃阻止:“白公子,敲碗是不吉利的,只有街上的丐儿乞食才会这样做。”

白晓谷只得搁下筷子,把装豆子的小钵端来一颗一颗地数,每数完一回,就抬起头看一遍窗外,都快望眼欲穿了,李岫仍旧迟迟未归,他甚至都有些担心李岫是不是将答应同他一道守岁的约定给忘记了。

小桃坐在碳鉴旁烘着手取暖,看白晓谷这般百无聊赖的样子,他忽然不咸不淡地蹦出一句:“白公子既然这么担心主人,为何不自己去寻他呢?”

听闻,白晓谷歪过脑袋直愣愣地盯着小桃,直把小桃看得头皮发麻,他才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这数月白晓谷还从未单独一人出过门,他一向胆小,唯恐会遇到道士这类难以对付的天敌,可是另一方面,白晓谷又对外边的世界充满好奇――重阳节那天去乐游原登高的事儿他至今记忆犹新,只是总是寻不着合适的机会再出去一趟,今次外出去寻李岫,似乎是个不错的理由……

白晓谷踌躇着,低头看了看那一直给自己出谋划策的“小诸葛”,只见他正浮在酒汤里,早已经醉得不醒人事了。白晓谷晃了两下杯子,杜重那圆滚滚的身子便随着酒波晃荡起来,而翠哥儿就蹲在一边的笼子里,两只前足正捧着一颗豆子津津有味嚼地起劲。

外边天寒地冻,带他们两个出去似乎并不妥当,而李岫办差的官衙似乎就在附近,自己应该一会儿就能走到了……

白晓谷一边天真地想着,蓦然站起身,道:“我去……找……云生。”说罢,就穿着身上那件薄薄的单衣,径自推了房门,直愣愣地朝着前庭走去。小桃不可思议地瞪着白晓谷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他绕过了影壁方才返过神,嘴角勾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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