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君子传奇》第1/10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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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君子传奇
作者:鬼冢宝宝
序章
  他老了,很老很老,算到今年已经整整一百零一岁了。腿脚早已不灵便,每天除了躺在床上就是坐在轮椅上,双脚因为许久不沾地气而变得浮肿,肌肉萎缩的腿藏在裤腿里显得空荡荡的。手背爬满了青筋和皱纹,灰色的指甲和暗淡的皮肤仿佛积存了几个世纪的尘灰,枯干的不像是鲜活的生命体。
  老态龙钟。他突然想起这四个字,有些厌恶的不去看自己的手,想推轮椅出去走走,才发觉羸弱的胳膊早已不堪此负。他摇摇头,最近脑子总是迷迷糊糊的,时常分不清现在和从前,自己推轮椅走动,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苏菲!”他颤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苍老的呼唤。
  一个高大的华裔姑娘匆匆推门进来,高跟皮鞋磕着地板撒下一串脆响。她温柔的贴近他的耳朵:“先生,有什么吩咐?”
  年轻真好,年轻的脚步都是欢快而蓬勃的。他冲着姑娘笑笑,尽管视力的退化只能给他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他仍然能感受到姑娘脸上暖暖的笑意,就像夏威夷十月的天气,没有灼人的阳光,一切都恰到好处。
  这样的笑容,似曾相识。那个像影子一样追随着他大半辈子的女人,总是含着暖暖的浅笑,站在他的阴影里。直到有一天他轰然倒塌,这个阴影里的女人,却像一株柔韧的藤萝,支撑起他支离破碎的后半辈子。
  他闭上眼睛,幽幽的说,“你很像一个人。”
  姑娘“咯咯”的笑:“您说过好多次了,我像夫人年轻的时候。”
  真是老了,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他自嘲的笑,近些年的事,大多是过了就忘,年轻时的日子却是一天天的清晰起来,思维绕过岁月的河滩,又溯向了记忆的源头。
  “苏菲,推我去海边走走。”
  
  清凉的海风带着一丝咸腥的味道,阳光舒爽的照着,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性情,不焦灼,不张扬,连身上的汗都是滑润柔腻的。远远的海面上,有一抹闪光的白,他眯缝着眼,“那是什么?”
  “那是还没靠岸的游轮。”苏菲答道。
  “游轮……”他的视线投向那抹白色,尽管他根本看不真切,眼神渐渐空洞,像是穿过那片白伸向了更远的地方,“我和她,就相遇在游轮上……”
  “是夫人吗?”苏菲问。
  他轻轻摇头,不是夫人,不是那个浅笑的女子。另一张女人的面孔渐渐清晰,雕像一般完美的轮廓和清冷的神情,乌黑的眸子里藏着最深邃的思想和最缜密的心机。他低低的自语:“她叫美绮……我的美绮……”
  “美绮?”苏菲显然对这个陌生的名字很意外。
  他没有再作解释,他不愿意再发出一点声响去打扰这份遥远的思念。夫人和美绮,两个不同的女人,两种不同的思念:对夫人的想念,是随时随地的,饭菜不合口了,身子不舒服了,任何一件细小的琐事,都会想起她。而对美绮的想念,是一种虔诚的祷告,一种神圣的宗教仪式,只有在某个触动心灵的时刻,关上周遭的喧嚣,只剩下自己和她的回忆,在灵魂的河床上肆意流淌,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一种对自己奢侈的纵容。
  记忆流淌到了他二十六岁的那个冬夜,她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冰冷的吻,决绝的转身离开。他追到门边,她裹着长长的白色裘皮大衣,站在厚厚的雪地里,夜风吹乱了飘舞的雪花,将她瘦削的背影模糊成了天地间的一片影子,寂寥得仿佛要融进这满世界的冰雪里。她没有回头,就这么背对着他,隔着漫天的风雪,她的声音也失去了温度:“你进去吧,外面下着雪,很冷,小心你膝盖的旧伤。你等不到我回头的,我不会回头,正如你不会追上来一样。就把彼此所有的记忆,都埋进这雪堆,随它化了去吧。”
  随它化了去……他想起了北平的雪,面粉一样的白,敦厚绵实,落地三天不化,有些阴冷处,甚至要到开春,要到新草抽芽的时候,才慢慢蜕去雪色。离开北平已经六十六年了,北平的雪也化了六十六回,那个冬夜的记忆却依然藏在每一年飘落的雪花里,随着层层覆盖的积雪,一次次的还原、成形……后来,他辗转了很多的地方,却再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雪。上海,雪是晶莹湿润的,带着薄薄的暖意,在粘地的一刹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湘西,雪是若有若无的,好象落在手心的是有形的结晶,定睛看去,却只有一滴温柔的小水珠。新竹,雪往往裹胁在骤雨里,让人来不及辨别。而夏威夷,根本就没有雪。有时候他会想,是不是因为北平的雪,那样的结实厚重,才把他和她的记忆,保存得这么完好。
  他眯起双眼,神思渐渐恍惚:北平,那是民国十三年的冬天……
  
  

第一卷:自古英雄出少年

  
  冬夜,北平蔡公馆。
  黑色福特汽车缓缓停下,他掀开帘子的一角,透过车窗玻璃往外看:蔡公馆里灯火辉煌,高大的罗马柱、精致的巴洛克浮雕、光滑的大理石台阶都浸染在金色的光影里。门口熙熙攘攘的挤满了各色牌子的轿车,福特、奔驰、道奇,雪佛兰,奥斯汀……衣冠楚楚的绅士们挽着身边女眷的纤腰,挥着手杖,叼着雪茄,鱼贯而入。经过大厅时,大多数人都要和门口站着的一位身穿黑色绸衫的中年男子寒暄几句,这个男子,正是蔡公馆的主人,蔡纯湘。此公极其热衷于结交名流显贵,北平每有十场舞会,便有不下四场是在蔡公馆。说起来,这个蔡纯湘和他还沾了点亲,他的一个弟媳妇便是蔡家的二小姐。不过,他的父亲常复林是当今中国头号实权军阀,人称“东北王”,常老帅娶了八房姨太太,儿女众多。这种亲戚关系,不远不近,不咸不淡,平日里要是不留心去想,往往是记不起来的。
  他放下帘子,紧了紧领口的风纪扣,肩上那一对纯金的中将肩章在昏暗中划过两道流光。他握住把手,轻巧的钻出了车门。脚上沉重的军靴刚一落地,周围人群立时一片愕然,所有人的眼光这一刻都在他身上聚焦。他嘴角扬起一丝不易觉察的轻蔑,自从挥师入关以来,这种轰动效应几乎伴随着他的每一次公开露面,早就习以为常了。毕竟,在蔡公馆今晚的客人中,二十三岁的他实在年轻的太过扎眼。然而,仅仅过了几秒种,周围的人便开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很显然,那一对纯金的肩章第一时间透露了他的身份:放眼全中国,能够二十三岁授中将军衔的,除了东北王的公子常毅卿,还能找出第二个人吗?
  蔡纯湘已经笑呵呵的迎上来了,足见常毅卿在邀请的宾客中分量极重。山海关一战,二十万东北军大败直系军阀孙沛芳,不仅为常复林赢得热河、天津两块地盘,也使得二十三岁的常毅卿一战扬名,成为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这个时候,莫说蔡纯湘,就是刚刚成立的直隶临时政府,恐怕也不敢轻慢了这位手握重兵的少年将军。
  “毅卿!你能来,真是给我蔡某人面子啊!”蔡纯湘满脸堆笑,双手握上将军的右手。
  “蔡伯伯您太客气了。”常毅卿也把左手盖了上去,“咱们是亲戚嘛!要是在东北,我还得管您叫一声大爹呢!”
  “怪不得沁瑶说她三哥有本事,脾气也好,是个一等一的人尖子啊!”蔡纯湘轻轻拍着毅卿的手背,沁瑶就是那蔡家二小姐的闺名。
  毅卿没搭理他,大帅府的深宅大院,可不是区区蔡公馆所能比的。这个名唤沁瑶的弟妹,也就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匆匆见过几面,模样都未曾看真切。毅卿心想:老子的本事脾气是大是小,什么时候轮得上你蔡某人妄加评论。
  蔡纯湘见他不说话,又笑着说,“毅卿,你初来北平,地头上还不熟。今晚可是个好机会,我特意把北平地界上有头有脸的人都请来了,一会儿挨个儿介绍给你认识。”
  “多谢蔡伯伯。”毅卿看了看门前长长的车龙,估计北平城里跑的汽车有一半都集中在这里了,黑色加长福特在车龙中还是很惹眼的。“不知道哪辆是马玉沣的车。”他心里嘀咕着,直奉大战之后,直系将领马玉沣联合皖系的段纪文一举推翻了直隶军阀孙沛芳,赶走了窝在紫禁城里的满清小朝廷,组建了直隶临时政府,他对这个敢叫孙沛芳阴沟里翻船的马将军很是待见。放眼现在的北平城,能让他常将军有兴趣结交的,一个是马玉沣,一个是段纪文,还有一个,就是轰走末代皇帝的大老粗鹿中霖。
  
  大厅里一片衣香鬓影,舞池中一对对男女亲昵的抱着,踩着暧昧的圆舞曲,扭动着,旋转着。毅卿的眼睛飞快的扫过凑成一堆堆的各色人等,竟没找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穿军装的宾客。他侧过头问:“今晚来的都是哪路的名流?”
  “都是北平城里有头脸的人。”蔡纯湘还是那句,跟没说一样。
  毅卿不耐烦的皱皱眉,干脆直接点名:“马玉沣将军来了么?”
  “没来,蔡某与他交情不深,所以……”
  “那临时政府主席段纪文呢?”
  “段主席……也没来。”
  “罢了罢了……”毅卿没好气的挥挥手,看来蔡纯湘说的话是大有水分,“那……北平警备司令鹿中霖呢?”
  “鹿司令军务繁忙……”
  “蔡伯伯,我现在很想知道,都来了哪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毅卿微笑着,用征询的眼光看着蔡纯湘。
  蔡纯湘突然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毅卿,你真是聪明的很啊,看来是瞒不住你了。今晚来的多是京津两地商会的老板和各国驻华的领事、商务参赞。蔡某在两地有几处实业,想借毅卿你这杆大旗汇汇人气。”
  果不其然。毅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睛径直看着舞池里搂搂抱抱的男女,声音清朗上扬,透着傲气:“蔡伯伯若是要我来捧场,直说便是,何必虚晃出那么大的阵势。如今我一身不合时宜的戎装,跳舞也是不伦不类。不如我上台发表个声明,我常毅卿是蔡纯湘先生的亲家侄,省得一个个的见面,我也好早完事早走人。”
  蔡纯湘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连连赔笑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毅卿要是不愿意见这些商会的人,就到雅座里休息一会,我不让他们过来打扰就是。就当给伯伯个面子。”
  毅卿想了想,如果他真就这么拂袖而去,那蔡纯湘的脸面可就丢尽了,凡事还是留个余地的好。便点头道:“也好,那就坐会儿吧。”心想以后这老先生恐怕再也不会提他“脾气好”的事了。
  
  雅座区已经有几个人落座,围着U形沙发聊得热火朝天。毅卿扫了一眼,光线昏暗,只看出紧外头的是几个西装革履的外国人。
  “他们是什么人?”毅卿问。
  “是领事馆的外籍官员和几个留过洋的商会老板。”
  毅卿没说话,径直走到偏角的沙发坐下,和他们隔开了一排,蔡纯湘招呼着侍者上完酒水茶点,也陪着坐下。
  又一轮的舞曲开始,毅卿无聊的掏出雪茄盒,挑了一支点上,一缕清烟袅然升起,他一侧眼,看见蔡纯湘正心不在焉的看着舞池里成双成对的男女,便递了烟盒过去:“来一支?”
  蔡纯湘有点受宠若惊,赶紧拿了一支,凑近鼻子闻了闻:“纯正的哈瓦那烟丝,好烟啊。”
  毅卿却只抬抬眉毛,口里连着吐出一串烟圈,漫不经心的接话,“这是去年我去日本观秋操时,外务省送的。”
  “毅卿的东西,自然都是有来历的。”蔡纯湘划燃洋火,小心的点上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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