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君子传奇》第22/107页


  毅卿眉头动了动,沉默着不发表意见。
  段天佑又道,“老兄你就是成天心思太重,累的连想女人的工夫都没有。好不容易碰见个喜欢的沈二小姐,居然没上手就把人家一个人扔在北平。要我可受不了,就好比你费半天工夫攻下了一片地盘,结果不修碉堡工事也不派驻一兵一卒,仍旧让它空着,这不是摆明了等别人来抢么?我可告诉你,这贞洁就是女人心上的碉堡,只要攻占了它,整片地盘就是你的囊中之物啦!”
  龙云在前头听得频频皱眉,不羞不臊的说了这些混帐话,亏他段大公子还好意思说自己要修身齐家,真不知道自家司令怎么会和这个花花大少搅在一处的。
  段天佑还在眉飞色舞的讲着他的女人经,“有时候逼急了,你也得玩点儿强的。女人的半推半就只是摆个样子,其实心里早就软了。你再说上几句甜言蜜语,怎么肉麻怎么来,只管把自己当梁山伯罗密欧就对了,保证她酥酥烂烂的乖乖就范!完事之后,看着顺眼的纳了作妾,不顺眼的就打发了,撵不走的就排队当个红颜知己。不过我要提醒你,天底下哪种女人都可以睡,但一定要娶二十四孝立牌坊的那种回家做老婆。”
  毅卿终于忍无可忍的打破沉默,“你这玩女人的招数一套套的,我看你可以编一本《风月兵法十三篇》了!”
  “我倒是想,可惜没人替我张罗。”段天佑说的跟真事儿似的,“改天等你伤好了,我请你去北平有名的清风小班见识见识,那里面的女人都是照着大家闺秀的标准养的,穿着衣服一个个都是格格,”说到这里压低嗓音凑近道,“脱了衣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刚才还和你赋诗作画琴瑟相和,转眼就伺候的你飘飘欲仙。”
  “还是免了吧,我可没有闲情逸致去那种地方。”毅卿插口打断正说的兴起的天佑,当着龙云,天佑的口无遮拦让他有点难堪。
  “怎么,不敢去?”段天佑还没有住嘴的意思,“是不是怕那些风尘女子看见你这样的俊后生,一拥而上吃了你呀?”
  “段大少爷!你就不能让我耳根清净会儿么?”毅卿语气严肃起来,“好不容易活着从你的飞机上下来,我可不想又淹死在你的唾沫星子里!”
  段天佑见毅卿面露不快,也识相的闭了嘴,“好好,我不吵你了,你清净,你清净……”
  
  离关帝庙还有两里地,就看见西北军设的临时岗哨,几个哨兵正扛着长步枪在周围巡逻。毅卿透过车窗,一眼看见了关帝庙门口停着的那辆眼熟的美式小吉普,那是梁文虎最心爱的座驾。
  眼尖的段天佑也认出了那辆是文虎的专车,佩服的赞叹道,“老兄你果然神机妙算,我彻底服了!”
  龙云却担忧的回过头来,“司令,西北军与杨槐林已经零星交过火,他们恐怕不会让我们轻易靠近。”
  “找块白布挂上,既然在关帝庙,那咱们就给文虎唱一出关公降曹。”毅卿不急不慌的道。
  “司令,你是说……挂白旗!”龙云一时间脑子还转不过弯来。
  “怕什么!关云长降曹操降出个千古忠义美名,只要凭了一片真心,但降无妨!”
  
续上
  梁文虎正站在关帝庙破败不堪的正殿里,面色沉重的盯着侦察队刚绘出来的城防图。杨槐林的兵力很分散,围棋子儿似的铺满了平城周围方圆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地界,难怪自己派出去的一支训练有素的侦察分队会暴露了目标。好在其他分队圆满完成了侦察任务,才勉强拼凑出了这张粗陋的地图。图上犬牙交错的用箭头标出了杨槐林的布防态势,粗粗估算一下,驻守平城的东北军应该不少于两万人。梁文虎轻轻叹了口气,浓眉下的眼睛凝着思索时才会有的专注神情。率部出走以后,大哥曾派人来勒令他回头,被他绑了撂在了路边。他不担心大哥的追兵,那帮想看兄弟反目刀兵相见的人肯定要失望了,以大哥一贯“顺我者昌、逆者我亡”的铁腕作风,今天就算他死在杨槐林的防区里,大哥也不会让西北军越过雷池一步。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朝来路看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惆怅,却没有依恋。那个姑且叫做家的地方,二十五年来他付出无数血泪的代价熬成人的牢笼,现在,终于远远的抛在了身后。他这个遗腹子,终于可以逃脱性情暴戾的大哥的阴影,呼吸一口自由舒心的空气了。不过这种自由还是暂时的,接下来的路要靠他自己一步步的走出来,当务之急,就是怎么对付杨槐林这只拦路虎。
  梁文虎此时颇有天不助我之感,谁能料到东北军会在他起事的前几天全面换防,而且,还偏偏碰上了这个不好啃的刺儿头。如果换了龙云,阻拦归阻拦,但绝对不会动枪。一是有着毅卿的面子,二是西北军和东北军也算“井水不犯河水”的“友军”,至少能谈谈条件。可是这个土匪出身的杨槐林就不同了,听毅卿说过,当年打孙沛芳时,杨槐林因为恨韩继中出兵不及时害他丢了两个师,竟一怒之下抢了山东军的物资,害的常复林在韩继中面前装了好久的孙子。如今自己要过他的地盘,恐怕不是那么轻巧的事。
  “报告!”士兵响亮的声音打断了梁文虎的思路,他收敛了神色,回答简短的只一个字,“说!”
  “报告司令,有三个东北军的军官主动来投降!”
  “哦?”他疑惑的看着士兵,投降不奇怪,有兵败投降的、怯战投降的、贪利投降的……但他确实没想到,只放了几下不痛不痒的冷枪,居然就有驻防的向路过的投降,他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诈降!”
  他一把抄起军帽,“走!我去会会他们!”
  
  远远的,梁文虎就看见了那辆德产吉普,这种吉普是几年前毅卿在欧洲定购的,现在已经成了东北军标志的装备。
  “好啊,这投降的还给我带见面礼来了!”梁文虎走到离车还有几米的地方站住,太阳照着车玻璃直晃眼睛,只勉强看见几个戴着军帽的脑袋,便喝道,“人怎么不下车!”
  “司令,他们说有人受了伤,要求派副担架来。”一名士兵小心的回道。
  梁文虎眉头一皱,铁着脸道,“到这儿还摆起谱来了!去,把他们给我揪下车来!”
  几个士兵围了上去,就在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梁文虎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虎子!”
  紧接着从车门里探出一张苍白的俊秀脸庞,挂着虚弱而温和的微笑,“虎子,是我!”
  梁文虎愣了几秒钟,冲上去一把甩开正要抓人的士兵,惊喜的拉了那人出来,“毅卿!真没想到是你!”
  “唉唉!怎么见色忘义啊?还有我呢!”段天佑从另一侧下了车,绕过来不满的提醒道。
  “天佑!你也来了!”梁文虎腾出一只手搭在天佑肩上,“这种时候能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毅卿在车上颠簸了这么久,伤口早就钻心的疼,刚才他一直努力忍着,现在才站了一小会儿,额头上就冒出了大片虚汗。他晃了一下身体,差点向后栽了过去,幸亏被眼疾手快的段天佑一把扶住。
  “你这是怎么了?”梁文虎赶紧架住毅卿的胳膊。
  “江季正的事你听说了吧?”段天佑忙不迭的代为回答,“常大帅手辣,打了他四十军棍,又跟着飞机汽车一路奔波的从奉天赶过来找你,现在还发着烧呢!”
  梁文虎开始明白毅卿的来意,不过当前最紧要的是老朋友的伤势,于是大声传令:“快把军医给我找来!”
  “再叫副担架吧!”段天佑补充。
  “不用,就这么几步路,我来!”梁文虎环住毅卿的腰腿,身子一挺把他抱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就往正殿走去。
  龙云看的直咂嘴,“乖乖,小梁司令真是有力气!”
  段天佑自豪的搭腔,好象人家夸的是他似的,“那当然了,文虎可是练过真功夫的!平时拿砖头当豆腐劈着玩儿,毅卿这点小身板,对他来说小意思!”
  
  毅卿趴在梁文虎派人搭起的行军床上,军医处理完伤口感慨道,“想不到东北军的军法也这么严厉。”
  梁文虎皱眉斥责,“哪来这么多废话!我问你,他的伤势怎么样?”
  “回司令,这种棍伤只有静养才能痊愈。属下已经作了消炎处理,不会再感染溃烂,若要完全恢复,还需卧床静养一段时间。”军医偷偷瞥了毅卿一眼,“这位兄弟暂时还是不要起来的好。”
  “行了,你下去吧!”梁文虎挥挥手,军医会意的退下。
  “虎子,你这是要去投奔马玉沣将军吧。”毅卿开门见山的引出了话题,段天佑和龙云心照不宣的对望了一眼。
  梁文虎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我也知道你带着伤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但是今天你们谁也别劝我回头,我主意已定,哪怕是一路打到冀北去我也决不向梁成虎认怂!”
  段天佑有些惊讶,“你和你大哥怎么都闹到这份儿上了?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
  “水火不容……”梁文虎苦笑着,“我这团火苗儿,生在这么个一潭死水般的家里,再不自找出路,恐怕连个火星儿都剩不下了。”
  “啊?”段天佑看看毅卿,犹豫的问,“你是说你大哥要灭了你?”
  梁文虎用手指着天佑无奈的笑,“你的理解总是这么直白,我的意思是再在家里呆下去我就不是现在的梁文虎了,也许,就会变成我最嗤之以鼻的那种人。”
  段天佑努努嘴,“我一向直来直去没什么心眼儿,谁叫你不把话讲清楚!”
  “好好,是我不对。”梁文虎急忙道歉,又落寞的叹道,“其实咱们几个里头,我最羡慕你。从小千娇百宠,无忧无虑,段主席事事都由着你,才养成了你这单纯的少爷脾气。”说着又看了看毅卿,“其实,心眼儿不是什么好东西,心里都千疮百孔了,还有什么快乐可言。”
  “你最嗤之以鼻的那种人,是指你大哥?”段天佑怕自己又会错了意,小心的求证。
  梁文虎点点头,眼睛里流露出隐忍的痛苦,“西北有首童谣这么唱:梁大帅,梁大帅,三天两头把命催,百姓吃糠又咽菜……我怕我再忍着,心里头这点儿反抗的火种也会被熬灭了。”
  “你以为你出走就能保住这点儿火种么?”毅卿沉静的看着文虎,“弄不好连孙先生和马将军的火种都被你一并扑灭了!”
  梁文虎一愣,“怎么会?我这一万人马都是训练有素的新式军队,我是去助马将军一臂之力的。”
  “你只看到了当今的局势,凭自己的一腔热血去做事,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政治。”毅卿一只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习惯性的点着面前的床板,“现在的北平,虽然谁都清楚临时政府是貌合神离,谁也都知道除了马玉沣,孙先生几乎已经孤立无援。可是这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却万万不能说破,尤其不能由你来说破,这就是政治。”
  “为什么?”段天佑迫不及待的接口问道。
  “貌合神离毕竟表面还是‘合’的,你大哥和马玉沣同朝议政,目前还算是同僚。可是你这么一出走,就等于替马将军挑起了起兵寻衅的事端。策反同僚的弟弟兼下属,于公于私马将军都不占理。到时候,你最嗤之以鼻的人正好抓住这个借口讨伐马将军,彻底肃清孙先生的势力。”毅卿加重了语气,“如果常段韩梁四家联合对付马玉沣,你觉得你这一万新军能帮马将军支撑多久呢?”
  梁文虎皱着眉头沉默,少顷又摸出烟来点上,空气中很快飘起了一串烦乱的烟圈儿。
  毅卿见他不说话,知道刚才的话起作用了,心里有了底,接着说道,“孙先生风尘仆仆一路北上是为了什么?就是不想再有无谓的流血牺牲。如今他倒在了病榻上,你想要给他来道扬汤止沸的催命符么!江季正潜回广州尚且扯个找大夫的幌子,你倒明目张胆的揭竿而起了!你可知道你这根线连着马将军,连着孙先生,牵一发而动全身,处置不慎就会一损俱损。况且战端一开,百姓还会有好日子过么?恐怕到时候,童谣得这么唱了:中原乱,中原乱,三天两头飞炮弹,没有糠来没有菜!”
  段天佑乐了,“没想到,你编个童谣也这么快!”
  梁文虎掐灭了烟,面色沉重的问毅卿,“如果你爹和孙先生真的打起仗来,你准备怎么办?”
  毅卿垂下了眼睑,“如果真到了开战的那天,你要去投奔马将军,我决不拦着。我只希望我们不要在战场上相见。”
  “毅卿!怎么你……”梁文虎吃惊的看着他。

当前:第22/107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