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姑娘择婿记》第98/114页


  贞书道:“是。”
  杜禹又道:“听闻平王殿下有意要到京城来。”
  贞书不知他的意思,答道:“那是天家贵子,来与不来,与我们这些平民也无关碍。”
  杜禹道:“也许他会与我父亲结成同盟,共对玉逸尘。”
  贞书问道:“所以,你告诉我这话是何意?叫玉逸尘提防?”
  杜禹苦笑道:“也并不是。他必然也是知道的,平王上京,凉甘二州边防空虚,若他想与之斗,只怕要引北蛮各部来攻。”
  贞书道:“我不懂这些,但平王要入京的事情,我不止听一二人言说,既众人皆知,那众人都有引北蛮入关的可能,为何独要指到他身上。”
  杜禹见她擎盏高柱垂着眉眼,灯光下已是满面愁色,又自悔告诉她这些,近前一步道:“他是威武将军,护*节度使之下的督军,可调三千御林军为林。我说这些的意思是,于你,他终不是良配。”
  高烛经风一吹,忽而灭了,登时四野黑寂。杜禹瞧不见贞书脸上神色,心中焦急又近了一步道:“我只是不忍你再受伤害。”
  此时两人已靠的十分近了。贞书心中忽而又生不忍,轻声道:“明鸾是个好姑娘,你不该负了她。”
  杜禹自打见到贞书,这还是头一回听她如此柔情劝慰,忙点头应道:“我知道。只是你若仍在世上,便是再不肯理我,恨我怨我打我杀我,我亦只能受着,毕竟是我有错在先。若无你在,我与她谈婚配也是合情合理,但既你在,为情为义我又怎能再娶。”
  黑暗中瞧不清贞书颜面,但毕竟她没有再生气。杜禹又加了一句道:“你仍是我的娘子。”
  贞书道:“若我离开京城去了远处,永远不会再回来,你是否就会娶她?”
  杜禹心中豁开一道闪电,心道:她是真要跟他走了。
  于这个国家来说,玉逸尘不再恋战退出朝堂,政治格局便要重新划分,于凉甘二州的百姓来说,若玉逸尘就此罢手,也要免受北蛮荼毒。而于杜禹来说,玉逸尘要走,就要带走他的妻子。朝堂与百姓终是远的,妻子就在眼前,他却再也无法触及她的内心。
  忽而一阵车辙声近,惊的贞书往后退了两步,便见拐弯处过来一辆马车,还未停稳就有人跳下车来。走近了细辩才能瞧清是刘文思,他今日才当了新郎官,一身吉服都还未脱,远远见了贞书便问道:“二妹妹怎么还没有上楼去。”
  贞书惊问道:“姐夫为何而来?”
  刘文思也不答话,转身跑上楼去,一阵子便抱了小熙儿下楼,捉了她小手道:“给二姨母告别。”
  又解释道:“你大姐姐也在车上,我们虽则新婚,将孩子抛在此处实在于心难安。眼看就要坊禁,我亦不再多说,你快些上楼去。”
  言罢急匆匆上车走了。
  贞书回到楼上,苏氏见她神色不善,强辩道:“你们一干全去了那边相帮,我一人在此带个孩子,实在有些带不来,才叫了杜禹来帮忙。”
  这也是实情,苏氏向来不爱摆弄孩子伺候病人的事情,况且一铺子的学徒都叫去西城帮忙了,整个楼上就只有苏氏一人,要她单独带个孩子也难。
  贞书次日起来还要到宋府准备三朝回门的东西,也浑身困乏懒再与苏氏争辩这些,梳洗过回房睡了。苏氏犹自在那里叹息道:“好好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儿,终是嫁到个土财主家去,枉我一番心血期望。”
  又看看贞书屋子的房门叹道:“眼看一个高婿就在眼前,她却犟驴一样不肯多看一眼,这可如何是好?”
  长吁短叹半天,忆起已有一年没有贞秀的消息,也不知她如今在那里,过的好不好。想起贞秀在时替自己做的活儿最多,缠足缠的最好,却挨她打骂最多,忍不住又多掉了几滴眼泪。这才回屋睡了。
  待忙过贞媛的回门,贞书也不报备苏氏,又替贞怡买办起婚礼该添置的东西来。因才操持过一次,这回简便了许多,若有好的,仍是原样要一份来,不好的再到市场上多跑几趟也有得了。只是几年铺子里攒下的点银子,经了这两回亲事便要花去大半,剩下的还要存来给苏氏养老,银子仍是挣不及花。
  这日她正在柜台里记着数字打着算盘,忽听门外一阵喧闹,便见一个身着官服戴硬幞的男子叫一群兵卫们拥簇着走了进来。他唇上蓄着一抹轻须,负手四顾了扬手道:“将这些字画都给我卷了!”
  贞书这才不可置信问道:“童奇生?你要作什么?”
  童奇生负手上前道:“宋掌柜,许久不见。”
  贞书见他小狗站在粪堆上,因着一套衣服倒是扎了大狗的架势要给自己摆谱一样,也站起来冷笑道:“好久不见,这身皮子竟把你衬的像个人了一样。”
  那些人才要撕着卷画,贞书高叫道:“赵叔,有人砸铺子啦。”
  赵和在内间闻言,抽了剑带了学徒赶了出来,与童奇生带的兵卫们对峙上。因见是童奇生领的,拱了手问道:“童公子这是何意?带人来砸我们的铺子?”
  童奇生一扬手道:“将这掌柜与这师傅都给我绑了,学徒们也一并带走。”
  赵和见这些兵卫们围了过来,拿了剑往后退着问道:“童公子,不知如今你在何部任职,但光天化日上门抓百姓,怕也不对吧。”
  童奇生道:“前些日子宋贞书将新科进士,翰林院的学士章瑞亲手软了一百多刀致死,因其亲属告到官府,我部尚书大怒,着童某严惩凶徒,是以童某才会上门。至于赵先生您,勾结鞑子私通信息,便是最大的过错。”
  他扬手道:“都给我绑了带走。”
  贞书朗声问道:“便是我杀了人,也该应天府来抓,你刑部那里能管这些事情?”
  童奇生笑道:“若只是一案,自然应天府管。但如今两案并合,是个里通外国之罪,刑部就能管得。给我带走!”
  贞书见童奇生的人将赵和并几个学徒皆绑了,趁他们不注意溜到后面院子里,抓了王妈妈道:“快上楼告诉四姑娘,叫她到玉府找玉逸尘……”
  话未说完,已叫那些兵卫拿铁链反架了双手捆上。王妈妈吓的双腿发软,绞着两条腿跑上楼去了。童奇生出门上了官轿,撩了帘子见贞书也叫反架了双手在轿下走着,东市上两排围着许多人沿路瞧着。他又想摆官威坐轿,又想要下去叫大家瞧瞧自己就是当日那个叫贞书羞辱过的人,如今报这耻辱之仇,遂一直撩了帘子侧眼瞧着贞书。
  贞书艰难回头,见贞怡一双小脚跳动着也往前挤着。她怕叫童奇生瞧见了只怕连贞怡也要抓住,为了引开其注意力,也是真担心贞秀,问道:“这一年多贞秀住在那里?”
  童奇生道:“她在那里我如何知道?”
  贞书道:“她不是给你做外房了?”
  童奇生笑道:“笑话,童某二甲进士少年得意,仪表虽比不得那起子去了势的阉人,在男子中也算佼佼,多少京中闺秀要给童某作妾童某都不要,她是谁就能叫童某收了二房?”
  贞书道:“你少装蒜,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这郎中是谁花银子替你跑的。我也不问她如今在那里,你只带话叫她躲好了就成,若是叫寻她的人抓住,只怕皮要掉一身。”
  转眼就是刑部大门,兵卫们将装裱铺一干人等一串串送进去到了捕房,却将贞书单隔一间关着。不知外面情形,又黑又暗又冷又饿,贞书缩在墙角一条长凳上坐着,心念不知贞怡可到玉府了没有,或许此时玉逸尘仍在宫中,要孙原报到宫中也要好一会儿,想到此只能仍是埋头苦等。
  也不知等了多久,她又沉沉睡得一觉,忽而一声铁琏晃动将她惊醒。贞书抬头见童奇生负手低头看着她,站起身问道:“你不要关我多久?”
  童奇生嘴角有些笑意:“你睡着的样子,才有当初蔡家寺时那样可爱。”
  贞书道:“一,我并没有杀人。二,我们也没有勾结外夷。若你还不放我,总有人要来找我。你虽不心疼这花钱弄来的官职,我却心疼贞秀一场苦心。”
  童奇生仍是笑着,撑了一手将贞书堵在墙角道:“那时天真烂漫的你有多可爱,可瞧瞧如今的你,一身世侩俗气,举止间就是放荡轻浮,丑陋不堪。当初在蔡家寺时,我深悔没有劝着你将足缠了,以致于你整日往外跑,混得一身伎子习气。”
  贞书劈手扇了过去道:“我就是伎子习气也看不上你。”

☆、114|月信

  童奇生将她手捉了往他肚子下方压着,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玉逸尘有没有?你跟个太监混在一起,伎子都不如。”
  贞书欲要抬脚相踹,童奇生早就防备也一膝盖顶了过来,倒顶的贞书肚子一阵绞痛溜到了地上。童奇生也蹲下来笑道:“你还指望玉逸尘来救你?枢密使的大女儿是皇后,宫中唯一一个皇子便是她生的,连杜武如今都要看他脸面,玉逸尘一个阉人那里敢惹我们?”
  贞书捂着肚子站了起来苦笑:“你等这一日只怕等的很辛苦。”
  童奇生一手撕了贞书外衣亦解着自己的官服:“是,我等的确实辛苦。你能在五陵山中轻易委身杜禹,能叫一个阉人上下其手,为何偏要在我面前装贞洁?我自幼跟你青梅竹马,多少次花前月下,我捧着你纵着你,为了不要落下口实舍不得碰你一指头,老老实实等着成亲。我那么珍惜的东西,你却轻易的给了别人。杜禹也就罢了,他原就是个流氓无赖,我能理解是你叫他骗了。那玉逸尘有那点好?他一个阉人你竟也愿意跟,还当着东市许多人的面折辱于我,这份耻辱我焉能不牢记在心?
  早知你如此放荡习气,在蔡家寺时我就该将你给干了,也不叫你上京,就算如今烧死在蔡家寺,好歹你仍是贞洁的。胜如如今这样耻辱的活着,给我丢人。”
  他越说越气,将她长衫掷在地上又来剥她的夹绒短袄。贞书往后躲着退到墙角,蹬了腿脚骂道:“你若还有点廉耻,就该想想贞秀,若不是她给你银子将你扶上去,你那里能遇到枢密使家的女儿。”
  童奇生见她嘴里不停手上亦不停,虽则是花拳绣腿,总乖他也是个文书生无法治服她。又听她打起这嘴仗来,冷笑道:“谁叫我命好,碰见皆是有钱的主,他们也愿意将钱给我。或许他们前生皆欠了我的。”
  贞书仍撕打着退到了墙另一侧,将这屋子里唯一的桌子扯过来堵在自己身前道:“不说玉逸尘,难道杜禹不会来找我?我劝你即刻放了我,看在贞秀面子上,我也只当没发生过。”
  童奇生听了又是冷笑:“杜禹?慢说他爹如今都要惧着枢密使三分。就是他自己,若知道你当初在蔡家寺与我通奸时,曾亲手杀了他的小厮,你道他仍愿意要你?”
  贞书怒道:“你血口喷人。”
  她忽而恍然大悟:“你竟没有救他,你竟将他杀了。”
  童奇生道:“对,我将他杀了,若我不杀他,我还不知道你也不过是个伎子一样叫人拿银钱卖买的东西。”
  原来当初在蔡家寺,贞书见童奇生背了藤生走了,真以为他是要背藤生去寻医生。谁知童奇生只背到了渭河对面就将藤生丢下,意欲要走。藤生本还未死,缓了这点时间又缓了过来,自己慢慢往前爬着。童奇生见贞书也不在跟前,心里欲要将五陵山中的事情问个清楚,遂又拣了块石头在手中,走过去将藤生两手反压在地上问道:“你究竟是谁,你嘴里的世子又是谁?他和刚才那姑娘是否真成了事?”
  藤生道:“那是自然,他们都拜过天地成过亲的。宋姑娘十分愿意才能入洞房,我就在外听着,难道还能有假?”
  童奇生气的热血冲脑,砸了藤生一石头道:“我不信,你撒谎。”
  藤生本还是个半大孩子,叫他砸的晕头晕脑,恨恨威胁道:“我家世子爷过了这阵子仍要回来,你今日砸我的石头我都记着,叫他到时候也来好好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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