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风》第368/439页



“其他钱庄都是要抵押的!而且和兴国银行不一样,这工商银行虽然也是小王驸马创办,但在里面的股份并不多,说话还不能做主,再加上工商银行提供借贷的主要是商户,农户人家是不愿意涉足太多的,所以工商银行在这农村中贷出去的钱很少,就算是贷款,要求和其他大钱庄要求一般无二,都是需要抵押的!”农户的大儿子说道。

“兴国银行难道不需要抵押么?那样农户逃了怎么办?!”赵煦好奇的问道。

“这兴国银行可和其他钱庄不一样,农户同样是用自己的田地抵押,若是还不上钱,人家驸马也不会催你,如果连续几年都是大灾的情况下,兴国银行就干脆用公平的价格将农户手中的地买下来交给农户去种,甚至还要代交税钱。待到以后年景好的时候,农户就可以自己攒钱还账将土地从兴国银行手中赎回来,这一来一返虽然也要收利息,但却只有一成,比其他钱庄动辄四五成的利息可要低多了,况且要是把地抵押给别的钱庄,那到时候赎回也见得会让你赎!到底还是运气不好,今年的旱灾波及太广,整个河北都受了灾,那里连城市里面的人都要买青苗钱,还不上帐便有破家之危。还是小王驸马出钱将整个河北的青苗钱从官府手中买下来,不仅延期偿还,还继续贷给农户粮食、种子和工具,这真是大功德,不知道要救了多少人的命啊!否则大灾一起这逃荒的人还不把汴都开封给挤满了?!不过这也倒是苦了我们这片的农户,驸马虽然有钱,但买下整个河北诸路的青苗钱再加上给那里的百姓贷款恢复生产,就算再有钱也难免不支!”农户的大儿子惋惜的说道。

“这位小哥谈吐不凡,想必是读过书吧?!”王静辉出言问道。那个农户从谈吐上是个地道的普通农民,倒是他的儿子说话挺有条理,所以他才比较好奇的问道。

“我在小王驸马创办的蒙学中读书,因为家里面农忙再加上保甲法逼得紧,所以才回来帮父亲操持农务,不过我的两个弟弟还在那里读书,我会尽量供给他们完成学业,到时候好去汴都的华英书院去读书,等将来或是考科举,或是干脆在驸马的产业中谋个差事,都总比在这里种地要强的多!”农户的大儿子兴奋的说道,现实是残酷的,但人们总是满怀希望的去憧憬未来,与他庸碌的父亲相比,他早就为自己和自己的兄弟们谋划好了未来,只是王静辉觉得他还是太小,世间的事情哪有这么容易顺遂自己的心意的!

王静辉从袖子中掏出几贯交钞递给农户的大儿子说道:“小哥好志向,这里是一些薄礼,小哥也莫要耽误了学业,还是回去好好读书是正经事,即便将来考不中科举,到时候多读读书也是有好处的!”

“不敢再多收贵客馈赠,说实在的,本村都会感谢贵客的,要不是贵客带着这么多人来这里住上几天让村民平白多赚上一点钱,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明年的保甲呢?先生已经给的太多,实在是不敢再收!”

王静辉一行人二十多个,除了他和赵熙之外住在这家农户中,其余的人都散布在周边,也是这个村子比较小,几乎是每户平摊上一个,这也是这里的乡老公平安排所至。王静辉他们出手比较阔绰,但在他的严厉要求下不得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严加惩处,所以他们也跟着低调起来。王静辉也并非是刻薄之人,给本村的乡老一些银钱买来了很多肉食,除了给自己的护卫改善伙食之外,也算是让村民勉强过个好年,尽管现在已经快要出正月了。

算算这些人的花费,在这五六天中每个农户至少也可以多收入一两贯钱,这对于他们无疑是天上飞下来的一笔“巨财”,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也许忙碌了一年在交过各种杂税和留下必要的口粮之后剩余的钱也不见得会有这么多。

王静辉最终还是说服了那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孩子收下了他的馈赠,不过他心中却非常难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要十年了,总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多,大宋的处境已经改变了许多,至少比原来历史中的环境要好的太多——为此他也曾经暗中洋洋得意过,但今天看到这家农户的生活后,他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没有改变这个时代,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并没有因为大宋状况的好转而变得更好起来,这让他不禁生出了一种挫折感——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最受刺激的一次!

王静辉带赵煦来到这里的时候并非是农忙时节,所以让赵煦下地干活体验生活这样的事情就免了,不过这几天农户家中同吃同住的生活经历给年纪尚且幼小的他带来的冲击是不可估量的——从锦衣玉食的皇宫生活到农户家中体验生活,这种巨大的差异让他还幼稚的心灵有着太多的想法。

“为什么保甲法明明不好朝廷还要实行它?!”

“保甲法的立意是好的,但是在执行过程中出现了问题,这并不是一时半会便可以解决的!”王静辉觉得自己面对赵煦那双清澈的眼睛头一次感到心虚,心中不禁暗暗的骂王安石那个老家伙。

“既然出现了问题为什么不能够等修订完善后执行,那家农户已经被逼得自残身躯了,这还算是幸运的,其他人家岂不是比他还惨?!”

“有些事情并非是你想停便可以停下来的!”

“阿父不是皇上么?而介甫先生不是最大的官么?可以让他们到这里看看,难道就不可以停下来么?!”

“人君和重臣都有他们的难处,人总是很无奈的,有时候明明知道是错误的事情,但还不得不吞下自己酿的苦酒,饮鸩止渴一条路走到黑!”

“太祖皇帝不是说:‘天下道理最大!’么?难道就可以无视百姓死活?!阿父常说姑父学究天人,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姑父为什么不可以想一个办法来解决变法中的弊端呢?!”

……

王静辉此时非常后悔,当他面临还是一个小孩子的责问的时候,心中真是无地自容,不过这中间的事情真的是很难和他说清楚。不过令王静辉非常欣慰的是,小赵熙真的变得懂事了,能够为百姓说话了,尽管这只是在道义的层面上,也许他有一天也会变得麻木不仁,但王静辉将会永远记得这次提问,他也不会让赵熙走上麻木不仁的道路——赵熙将来是大宋的皇帝,今天的大宋已经开始努力挣脱历史的怪圈,明天的大宋将会屹立在民族的高峰,这一切倒是有大半要在眼前还是个孩子的赵熙手中来完成!

第三百六十章 政治交换

皇帝赵顼对于自己儿子的变化只能够用瞠目结舌来形容,他没有想到这么点一个小孩子居然能够说出这么多的大道理,要不是幼稚的童音和娇嫩的身材的话,赵顼都要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已经十几岁了。

惊奇归惊奇,皇帝赵顼对王静辉的教育方法是非常敢兴趣的,尽管他自己是从宫中读书读出来的皇帝,但却一直反对读死书,在朝中也非常看不起那些掉书袋的大臣,要不然王安石这样充满革新性的大臣哪里能够待在朝堂之上。

不管怎么样,小赵煦的话虽然是实话实说,但无疑反应的是变法过程中的黑暗面。现在的变法条例已经与历史上有着太多的不同,已经推出的免疫、青苗、农田水利等诸法已经完全变样;在淮南东路、京畿路和两浙路所试行的均属法,中间由于王静辉在楚州和杭州巨大的影响力和众多追随者在其中任官,这淮南东路和两浙路的均输法都已经被“篡改”,就是当初有几个想拍王安石马屁的地方官员强行推广均输法,也被王静辉的学生和故旧不动声色的给收拾掉了,变法派对此既怒又怕,不过这两路财政上缴的数额逐年增大,杭州和楚州这样一州之地上缴的财政税收甚至能够顶得上一路的财政收入,只要钱没有问题,王安石也懒得多事为此招惹王静辉的不满,不过他手下的吕惠卿、王雱、谢景温等人对此可是大大的不满——他们无法这两路中捞取好处,甚至派出去的均输法提举官员想要捞油水,结果直接被王静辉一张弹章送到崖州去了。

至于保甲法是王安石接着灭夏大胜的机会向朝廷上奏的新法条例,因为在熙宁三年三月的时候,地方官员赵子几上书说,他往来畿内诸县乡村,近年以来“寇盗”(指起义农民)充斥,当地敌不过。纵然有的捕捉到官,余党互相帮助,起来报仇,非常厉害。因此,他建议实行从前有过的保甲,归官府指挥“专于觉察奸伪,止绝寇盗”,即镇压农民的反抗斗争。四月,司农寺据此建议,制定保甲法但却没有颁行。办法是:乡村民户以十户组成一保,五十户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由主户中“物力最高”和所谓“有材干心力者”即最大的地主富户充当保长、大保长和都副保正。主客户有两丁以上者都要抽一人作保丁,训练武艺。每一大保逐夜轮差五人巡警,遇有“盗贼”报大保长追捕。同保内有犯“强窃盗、杀人、谋杀、放火”等案,知而不告,连坐治罪。保内如有“强盗”三人以上居住三天,同保邻人员不知情也要治罪。保甲法最终拖了四个月在灭夏战争进展极为顺利的时候开始颁布,先在开封府畿内各县实施,然后在各路逐步推行。

王静辉开始的时候对保甲法认识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未从中作梗,但没有想到这保甲法最大的坏处便是在农忙时节也要进行军事训练,耽误农时从而造成粮食产量下降,看天吃饭的农民碰上灾年的时候本来生活就已经非常困苦了,再加上这么一折腾说不好地里的收成一年便荒废了,这同样也能够要百姓的命!

对于保甲法在王静辉的眼中不过是保护地主阶级的利益,若不是官逼民反地主和当地的腐败贪官搜刮百姓太过厉害以至于活不下去,王静辉很难想象有什么能够让甘于太平生活的农民拿起菜刀造反。至少王静辉所知道的中国历史凡是农民起义基本上都是官府的腐败,外加地主的严苛盘剥,以前他不愿干预这块事情,无非是因为他太过天真——认为如果能够解决朝廷在目前阶段的财政困难,朝廷就不会加赋百姓,而地主对农民的盘剥也可以通过发展商业,使地主的目光不局限于土地而转向工商业,看来他所打算的一切都错了,还错的这么厉害!

这也不能责怪王静辉,毕竟他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洞察先机,王安石的新法条例后世的历史书中所记载的都很详细,不过对保甲法只是一笔带过,对农田水利法则是大加赞扬,却忽视了各地烂修水利工程造成了诸多浪费。对于王安石的每一项变法内容,王静辉都曾插手干预过,不过就是在这保甲法上,也赶上了他的妻子正在怀孕的关头,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而且对保甲法所引发的弊端考虑的也是不够,才会有这样的后果。

吕惠卿因为为父丁忧,回来后尽管在变法派阵营当中地位不低,但官职还是个崇正殿说书,最多参与新法条例制订,还没有达到曾布、韩绛、章淳那样有资格负责推广新法的地步。若是吕惠卿参与其中也许会小心谨慎免得被人抓住把柄,但是韩绛等三人严格的算起来还是好大喜功之徒,底下的官员摸透了他们的秉性之后便投其所好,这底下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现在不光是保守派中有不同想法的人很多,分成了几个主要的流派团结在司马光的旗帜之下和变法派作对;就是变法派内部也是有着诸多不同的思潮,从人事、对变法认识的角度上也分成了几个派别,令人比较遗憾的是,这个被后世极为诟病的奸相吕惠卿所领导的小派别还是属于会做事、干实事的那一派。

韩绛、曾布、章淳等人虽然是好大喜功,但终究还是愿意推进新法实施的,这不仅关系着他们的前途,同时他们也把自己终生的政治抱负寄托在王安石的变法上。不过有良好的愿望和有能力能够执行是完全两码事,而吕惠卿不同,吕惠卿在刚认识王安石的时候也是抱有同样的心思,后来他成为“护法善神”被大宋士林誉为“颜子”排在王安石之下的时候,他就已经迷失了。

吕惠卿有着令人惊叹的政治嗅觉,为人也刚健果断,有才能有手段,在王静辉的眼中要不是吕惠卿走错了方向,这个人在二十年后完全可以成为比肩司马光和王安石的人物,不过现在这个“颜子”先生一边帮助王安石来收拾保甲法所造成的危害,另外一边则是将他和王安石来往的信件都仔细的保留下来——这小子知道王安石变法将全天下的人都给得罪了,借着王安石完成快速高升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要想和变法派共存亡,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干的。

吕惠卿虽然也意识到王静辉在搞平衡,但他不愿意把自己的前途压在左右摇摆的王静辉身上,若是王静辉翻脸不认人,那在短时间内便可以让变法派陷入深渊之中,到时候变法派唯一的救命稻草便是皇帝,不过现在朝中数遍大臣公认的“受宠排位”便是驸马第一,王安石次之,司马光再次之。像这样将希望集中到一个人身上的做法,他吕惠卿可不愿意,他宁可自己掌握命运也不愿意受制与人。当然他可以被王安石所左右,至少王安石可以算得上是他的恩师——尽管他正在背后算计这个恩师还能够走多远,他是王安石在大宋士林中公认的最佳学生;要是让他受制于王静辉,那他在心中永远也不可以接受的——驸马是个外戚,他还是有这个“自尊”的!

王静辉想要废除保甲法,顺带将还在三司条例司拟办的保马法连带废除,不过他这次却没有绕过王安石向皇帝上书,毕竟这次与以往不同——保甲法和还没有颁布的保马法在王静辉的眼中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改良的办法,况且也没有这个必要,后面王安石还要打算改革军制,在王静辉看来这是十分有必要的,至于赵子几所上书地方小规模的农民起义,在军事上考虑正好可以用军制改革的方法来消除,要是治本的话就要另想办法了。

董太师巷,这里依旧是大宋现任宰相的住地,这是太上皇英宗赵曙赏赐给王安石的府邸,距离皇宫的位置非常近以便随时召见王安石入宫。从这点上说,在英宗时代的时候,王安石还只是一个翰林学士颍王太子的老师而已,他能够享受到如此待遇除了当时王安石在士林中具有无比的声望之外,英宗赵曙当时对王安石的打算决非是“留给儿孙做宰相”那么简单,若不是赵曙身体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很难说就在英宗时代王安石便可以发动变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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