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熙丰遗事》第133/134页


韩缜的话,韩维难于回答。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咯”的放下酒杯,叹了一口气。他想到了王安石,心中如一阵春风吹过,拂开了尘封,往事,那些愉快的交往便一一浮现出来。沉默有顷,才说道:“与介甫睽违久矣!听说他在病中,我也无由探望。”说到这里,又不觉怅然。
王安石今年(元祐元年)六十六岁,司马光六十八岁,吕公著六十九岁,而他韩维已经七十岁。子曰七十而从心所欲,韩维出身世家,宦海数十年,现在身居朝廷重臣,世间事还有什么不知?自身的荣辱还有什么看不开?或者说对司马光对王安石还有什么心障?免役法也罢,差役法也罢,莫非他还会盲从或者屈从?
韩缜见自己一番话把韩维说出心事来了,不觉笑道:“得了,你若探望,只怕御史也要说你奸邪了。”
韩维说道:“这倒未必,贤与不肖要看行事如何。苏轼从黄州返常路过金陵,与介甫诗歌唱和,相与甚欢,谁又说苏轼的不是?”
尽管是兄弟对饮,韩维有些话也不宜对韩缜说。章惇和司马光帘前相争之后,吕公著提出设役法详定所详定,其实便就否定了司马光的意见。吕公著又举荐范纯仁、韩维和苏轼三人参予详定,苏轼(还有他弟弟苏辙)是反对罢免役法复差役法的,范纯仁主张熟讲之后再缓行,拿现在的话说就是“软着陆”。韩维和吕公著何尝不想“软着陆”?他们还没有在奏事中谈免役法的不是,以他们的身份,不便反对司马光,却可以拿详定所来搪塞。司马光提出免役法有五害、天下免役钱一切皆罢至今,尚不到一月,与章惇在太皇太后帘前争罢免役复差役事,也不过几天前的事,各州县上书竟多言差役法甚便(可见历来跟风之人居多)。韩维对司马光说:“小人议论,希意迎合,不可不察。”成都路转运判官蔡曚多说了几句差役法的好话,反被韩维参了一本,说是“附会差法”。韩维倒底主张行免役法还是差役法?当年他当开封府知府,青苗、免役、保甲全在开封府试行,此三种法究竟如何,谁还比他更有发言权?
风大了一些,亭畔的竹丛发出一片萧萧簌簌之声,柳条也摇得越发起劲。昊昊青天已布满了乌云,要下雨了。韩缜告辞走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发了一通牢骚,说一句“还得去都堂看看”,走出了怀粹亭。韩维只站起来说声“老六走好”,便又坐下了。一来酒杯里的酒没有干,二来心事浩然,须用酒来浸润。
韩缜才走,吕公著差人来报说,王安石死了。韩维听了一愣,他两手扶桌,嘴里说道:“介甫啊介甫,你走得何其速也!”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仿佛已不胜酒力,向前一扑,伏在了桌上。
王安石死了。他是在罢政之后,在半山楼居住了九年,又在秦淮河畔居住了一年之后逝去的。他用了十年时间滌荡尘虑和政波,只怕尚未滌清荡尽。偶然向北一望,汴梁的风云仍在心头缭绕。他明面上已经融入了金陵的山水之中,心里分明还在感受着朝政的波动。当王安礼告诉他司马光除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时,他说道:“司马十二作宰相矣”!这是他臥在秦淮河畔的那间小屋之中,已经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了尽头时,发出的这样一声感叹?这声感叹之中,除了感慨和怅惘还有什么?新法,在用了十年时间侧首审视之后,又便如何?至少他对免役法仍然是肯定的:“亦罢及此乎?此法终不可罢也。”他这是“愕然失声”,原来他的心里装着的并非都是蒋山的烟岚和秦淮河的波滔。
但是他走得还是从容的。早已撒手,早已没有了羁绊,他是可以从容的迈上另一个长途了。他想与这个世界一刀两断,他要王防把他执政期间所记的日录烧掉,王防嘴里答应了,却又保存了下来,交给了蔡卞。于是陆佃在编写<神宗实录>时、李涛在编著<续资治通鉴长篇>时,多了一种参照,多了一点争议,使这段历史更加扑朔迷离耐人寻味。
王安石的死信是他弟弟、时为江宁府知府的王安礼上表告知于朝廷的。王安礼的奏折从通进银台司送到太皇太后手中时,太皇太后随即命内侍送给了司马光。此时,司马光恰在病中。
司马光这次的病并不重,不过感了点风寒,上年纪的人了,即便是普通感冒也是吃不消。他臥床休息了几天,太皇太后又忙不迭派了太医前来给诊治――太皇太后的一颗心是系在了司马光身上的。
随着章惇的离朝,执政中没有了对立面,或者说少了个制肘的人,司马光行事便利了许多。王安石所行的新法已被司马光厘革殆尽,即便设了详定所详定复差役法利害,差役法也在事实上恢复了。有开封府蔡京带头,各州县哪个肯落后?莫非还想得个奸邪之名?军器监丞王得君上表说:“臣僚上章与议改法,但许建明事情,不得妄有指斥。”就这一句话,太皇太后内降手诏,说:“予方开言路,王得君意欲杜塞人言,无状若此,可罢职与外任监当。”于是王得君去监永城县仓了。王得君说的“不得妄有指斥”,自然是指指斥王安石所行的新法。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风生草掩。经此一来,谁还敢对太皇太后和司马光之政道半个不是?一个个在风中掩伏做小人了也。
此时司马光又举荐了两个人。一个是程頣,以校书郎为崇政殿说书;另一个是文彦博。文彦博已经八十一岁,致仕好几年了,应司马光之荐,太皇太后下诏文彦博肩舆赴阙。
朝政既已纳入了太皇太后和司马光所设计的轨道,所不足的是韩缜仍占着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的位置。太皇太后面谕左正言孙觉和右正言苏辙,说:“进退大臣当存国体,韩缜虽不协人望,要须因其求去而后出之。”太皇太后此言一出,御史便对韩缜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
司马光是在大局既定、身居高位俯视群僚、志得意满之时得知王安石去世的消息的。尽管还在病中,他立即写了一封短信告知吕公著,信中写的是:
介甫文章节义,颇多过人,但性不晓事,而喜遂非。
今方矫其失,革其弊,不幸介甫谢世,反复之徒,必诋
毁百端。光以为朝廷特宜优加厚礼,以振起浮薄之风。
这封信显出了司马光的客观与大度。称“介甫”而不称“王安石”,说“不幸介甫谢世”而不用“孰料”或是别的什么词,说明司马光与王安石的关系原本也是亲厚的。用优加厚礼来阻止跟风之人的诋毁,这是对朋友兼政敌的宽容。吕公著接信以后,却是唏嘘不止。吕公著不同于司马光,他与王安石的交情也是十分亲厚。当年司马光在去洛阳之后曾上表大言王安石之非,实际上是集众骂之大成。吕公著没有与王安石正面争论过,更没有公开言王安石之非。他的被黜是说了韩琦当效赵鞅提甲入京这句话,由头却是因吕惠卿话而起。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旧事未忘斯人已逝,抚今追昔能不伤怀?吕公著遂又差人告知韩维,又引起了韩维的一番吁叹。
尽管韩缜在韩维面前发了一通牢骚之后声言不愿让出右相之位,不出三天,在他的案上已堆着厚厚一大摞御史的弹文。御史的口气固然是越来越激烈,话也越来越难听。明摆着御史是要赶他滚蛋,再不识相,还不知御史将骂出何种话来。与其如此,不如去个州郡,天高皇帝远,老子此处第一。韩缜的乞出表送到太皇太后处,太皇太后立即批出:“缜自以恐妨贤路,故乞出外,视矝功要名而去者,缜为得进退之体,宜于制词中申说此意。”
韩缜被太皇太后香喷喷的“呸”了一口,以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去了。韩缜一走,门下侍郎吕公著升任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接替了韩缜的位置,韩维则又接替吕公著任门下侍郎。恰好文彦博到京,授太师、平章军国重事。
在朝政掌握在司马光和吕公著手中之后,御史又瞄上了吕惠卿。宋神宗赵顼和王安石发起的熙宁变法,到此已受到了全面清算。宋神宗固然是圣明天子没有责任,王安石也不过是“不晓事,好遂非”,只有吕惠卿是熙宁变法的罪魁祸首,十恶不赦,不拿他问罪拿谁问罪?
吕惠卿自司马光执政,便知没有他的好日子了。先是乞求宫观,遂以资政殿大学士、正议大夫提举嵩山崇福宫。这是一个闲职,不问政事,资政殿大学士的俸禄甚高,可以优游如世外闲人了。但吕惠卿想避世是避不了的。苏辙的一篇弹文洋洋大观,刘挚、王岩叟相继论其罪恶,太皇太后即下诏,降吕惠卿为中散大夫、光禄卿、分司南京,苏州居住。苏辙四人仍不依不饶,又加上了朱光庭、王觌,比吕惠卿为尧之四凶、鲁之少正卯,必欲一黜到底。于是吕惠卿责授建宁军节度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黜吕惠卿而由苏轼草制词,“操刀三十年才剐得一个有肉汉”,苏轼好不得意!说是“先帝始以尧之仁,姑试伯鯀,终以孔子之圣,不信宰予。”又说,“尚宽两观之诛,薄示三苗之窜”。真正是把吕惠卿DD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了。
继吕惠卿之后,御史理所当然的要对邓绾开刀,但给吕公著止住了:“人才实难,宜使自新”。对此,司马光也没有话说。现在的司马光固然称得上公务繁忙,他的病也是时好时犯,总也好不利索。有病痛缠身,这是很恼人的。望着病榻前小桌上堆放的公文,司马光生起了时不我予的感慨。
春天在人们不知不觉中逝去,代之以炎热的夏天。热无所不在,天热臥床尤其难耐。司马光半躺在床上,女婢跪在床前给他打扇。他手里捧着一件公文,因为老眼散光,读得十分吃力。离床不远放着一张小方桌,桌上放着一大摞公文和纸、砚、笔、墨,并已磨好了一池的墨,给司马光准备着随时可用。大约辰末巳初光景,门外一声“中使到”,司马光正挣扎着要起来,司马康已带着梁惟简走了进来。
梁惟简见司马光穿着小衣,光着两只膀子,一名婢女正拿着公服侍候司马光更衣,遂说道:“太皇太后说了,司马大人可以坐着听旨,公服先不必穿了。太皇太后召执政去垂拱殿议事,司马大人可坐肩舆至垂拱殿门前。”
司马光问道:“此时入宫议事,梁公公可知有何急事?”
梁惟简说道:“太皇太后接到西夏国主秉常上表,说是要我大宋归还兰州和米脂一大片土地,太皇太后担心边界又生事端,是以急召执政商议对策。――咱家先走一步,司马大人就来。”说毕,向司马光打了一拱,向外走去。司马光说了声:“梁公公走好”,对司马康说道:“康儿速备肩舆。”
司马康吆喝一声:“来人,备好肩舆。”又问司马光,“爹爹你的身体……”
司马光说道:“不妨。祇事体大,须立即进宫。”
女婢侍候司马光冠、袍、带、履结束定当,下人已备好肩舆,司马康扶着司马光躺在肩舆上,说声“起”,那肩舆平稳抬起。司马康亲自擎着一把青凉伞一路跟随而去。





正文 一五二 司马光死 汴梁都在流泪
狗狗书籍 更新时间:2011-1-4 11:00:52 本章字数:8837

一五二司马光死、汴梁都在流泪
宋、夏两国自从永乐之役之后,秉常复位,重又与大宋和好,赵顼只同意恢复“岁赐”,没有答应归还被占的土地。两国关系正常化后,国与国之间的礼义往来自然便是少不了的。小皇帝赵煦即位,西夏国派了鼎利、罔豫章前来相贺,这本是极寻常不过的。谁知鼎利和罔豫章两人到了汴梁,见原先辅佐赵顼又主战的王珪已死,蔡确和章惇外放,新任宰相司马光一向又反对与西夏征战,皇帝年幼,太皇太后权同听政,对外未必能强硬得起来。恰以此时,以刘挚为首的御史参了李宪和王中正,说李宪“贪功生事,渔敛生民膏血,兴灵、夏之役,首违师期,乃屯兵兰州,遗患今日”。说王中正“将兵二十万出河东,逗留违诏,精卒精骑,死亡殆尽”。结果是李宪和王中正解除兵权,提举宫观赋闲去了。王中正倒也罢了,那李宪身为泾源、熙河、兰会经略安抚制置使,镇守兰州,是西夏的肘腋之患。西夏最忌惮的是钟谔和李宪两人,好战又能打仗,如今钟谔已死,李宪一遭贬斥,心里便想要回着那一片被大宋占着的土地。鼎利和罔豫章打听到这些情况,连忙倍道回国,报于国主秉常。秉常再召大臣一议,当即派讹啰聿来汴梁求所占的兰州、米脂等五砦。太皇太后接到秉常所上的表,不敢怠慢,忙遍召执政赴垂拱殿议事。
司马光现在住在原中书省四区府第的首区,也就是王安石曾经住过的府第。出门不远便是天街,沿天街往西,进了宣德门,过大庆殿、文德殿、紫宸殿,再向西不远便是垂拱殿。司马光一乘肩舆一直抬到垂拱殿前时,众执政大臣正陸续来到,揖让进殿,向皇帝和太皇太后行过礼后,按班序肃立在龙床之前。
太皇太后端坐在软帘之后,因有帘相隔,看不清真容。小皇帝赵煦坐在龙床上,神态端凝,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不过从面容上可以看出,赵煦不大开心,这也是事出有因。
司马光举荐程頣为崇政殿说书,侍候赵煦读书,这老夫子竟像煞有介事,以师道自居,讲书之时,板着一副面孔,说是庄重。管起皇帝简直比管自己的儿子还紧,却又是无所不管。听太监说起皇帝在洗脸时见地下有蚂蚁,遂避过一边。程頣问赵煦:“可有此事?”
赵煦说道:“有之。”
程頣说道:“推此心以及四海,帝王之要道也。”
这还罢了。赵煦见柳条在风中摇得好玩,又见绿得可爱,便折了一根,挥舞着玩。这是小孩性情,本无可厚非。程頣面色一端,对赵煦说道:“方春时和,万物发生,不可无故摧折!”
程頣如此管教赵煦,赵煦能高兴吗?此时程頣的哥哥程颢已死,程家两兄弟所创的理学虽未为朝野所公认,却也已成体系。程頣硬是要拿他的那一套来规笵皇帝,而用这许多规矩束缚着的皇帝还能治国吗?“天子一怒,血流飘杵”,杀人固然不好,却有气呑山河之势。见了蚂蚁不敢踏杀,折一根柳条要遭老师数落,这样的皇帝能有什么胸襟魄力?
现在的执政班子中,以文彦博的身份最尊。他没有在三省中任具体职务,只以太师平章军国重事。其次是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司马光,其后依次是: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吕公著、门下侍郎韩维、同知枢密院事范纯仁、同知枢密院事安涛、尚书左丞李清臣。文彦博年已八十一岁,白须白发,竟还是眼不化,耳不聋,行如风。小皇帝赵煦仿佛对他颏下的一捧白髯很感兴趣,两眼忽闪忽闪的盯着他看。
帘后传出太皇太后的声音:“赐文太师坐,赐司马大人坐。”
内侍端了两个雕花木墩,文彦博和司马光谢恩告坐。太皇太后说道:“西夏国主请求兰州五砦之地,辞礼尚恭。因是先帝时所占,未知可与之否,请众卿帘前熟议。”
太皇太后说完,司马光先看了文彦博一眼,文彦博正微微含笑看着司马光,意思是要司马光先说。司马光向赵煦和帘后的太皇太后拱手行了个礼,说道:“此乃边鄙安危之机,不可不察。灵夏之役,本由我起,新开数砦,皆是彼地,今既许其内附,岂宜靳而不与?若见小忘大,守近遗远,惜此无用之地,转使兵连不解,则悔之晚矣!愿决圣心,为兆民计。”
司马光以首相身份当先奏事,所说也甚冠冕堂皇。司马光说完之后,没有人接着说话。或许是因为这一问题太过重要,提得又仓促,脑子来不及思考,或者说来不及组织确当的语言。
沉默有顷,文彦博就座位上向赵煦和太皇太后拱了拱手,说道:“司马大人之言甚是。我大宋与西夏虽有誓约,数十年来仍然战事不断。今西夏既以卑词求地,不若与之,此亦息争之要也。”
文彦博说完,又是一阵沉默。吕公著本来话就不多,他对司马光和文彦博的话持保留态度,此刻也不想说什么。他看了韩维一眼,韩维也正看着吕公著。因此事司马光和文彦博发了话,韩维也不想多言,下意识的抱笏退了半步。
边事属兵事,该枢密院多说几句。但范纯仁抱笏恭立,两眼虚望着前下方,没有说话的意思。安涛见范纯仁不说话,向皇帝及帘后的太皇太后拱了拱手说道:“文太师和司马丞相既欲归还其地,当使西夏知过在彼,我乃宥过而还其地,不应示以厌兵之意。示弱于彼,致战之道也。”
若以班序而论,该李清臣说话了。他叹了一口气,仿佛是自言自语:“此地不可弃也!”
先帝所占之地是否退还给西夏,有司马光和文彦博两人赞成,便成定局。太皇太后说道:“依众卿意,许还其地。着即诏告夏使,说明已应其请。兰州、米脂五砦交割之事,由枢密院着人办理。”
司马光说道:“皇上圣明。臣以为五砦之地固可还给西夏,熙、河之地,留之无用,守之则费钱粮,不若弃之。”
议将兰州五砦之地还给西夏,执政之中尚未引起争执,从人数上或者是持反对意见者多,但主流意见应该说是赞同。司马光忽然提出要放弃熙、河五州之地,众执政听了也觉意外。司马光话音刚落,安涛立即争道:“自灵武以东,皆中国故地。先帝有此武功,今无故弃之,岂不取轻于外夷?司马大人此议不妥。”
文彦博两手捧着颏下白髯,沉吟不语。王韶取熙河时文彦固然坚决反对,一旦要弃已取之地,也颇踌躇。再说安涛之言也颇有理,尤其是“先帝有此武功”这一句,使人无法反对。韩维和范纯仁也觉没有无故弃之的道理,只是不好出言反对司马光。此时吕公著徐徐说道:“礼部员外郎孙路曾为河州通判,何不召彼一问?”
吕公著此话一出,众人立刻赞同。于是太皇太后命内侍速召孙路入宫。
时间不长,孙路夹了地图跑得满头大汗来到垂拱殿,忙不迭向小皇帝赵煦和太皇太后行礼,又向众执政大臣行礼。司马光说道:“将欲议弃河、湟,孙大人在彼四年,请关说利害。”
孙路通判河州,后又到兰州,足足待了四年。守兰州时,恰遇夏人入寇,被孙路领兵击退。论起捍禦功,孙路连进五階,除陕西路转运判官,接着转礼部员外郎。吕公著提出问他,也算问对人了。因为内使召孙路是说了执政正议弃守河湟事,要他前去关说利害,孙路虽是随内侍匆匆而来,也算是有备了。司马光开口一问,孙路遂铺开地图,手指点着说道:“自通远军至熙州才通一径,熙州之北已接夏境,今自北关辟土一百八十里,临黄河,城兰州,然后以为屏障。若捐以予敌,一道危矣!”
地图上点线相连,在常人眼中,不过是一团乱码,不明其意。众人的目光随孙路的手指而动,方寸之地便是数百里河山。若论孙路之意,兰州、米脂等五砦都不可归还西夏,他是和西夏兵交过手的,不怕再打一场战争,但执政大臣议政,他还没资格置喙。他关说河湟不可弃的道理,众大臣倒还听得明白。司马光向孙路拱手道谢,说道:“若非孙大人之言,光等几误国事。”
这次议政时间不长,前后也只个把时辰,司马光已觉精神不济,支持不住。勉强步出垂拱殿,由司马康扶着上了肩舆,刚要走时,文彦博走近前来笑问道:“君实近来身体如何?”
司马光答道:“托福,还好。”
文彦博说道:“君实不必客气。君实一餐能吃几碗饭?”
司马光一愣,答道:“饭量不大,也还吃得两碗。”
司马康插嘴说道:“文大人,我爹其实一碗饭都吃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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