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五号房》第4/26页
他凉凉地道:“那是因为某位盟主曾说过,除了他本人外,任谁都没法把五号房给打扫干净,因此他家所有家务他从不假手他人。”从没看过哪个男人爱洁到像他那种程度的,就连所有大小家事他也都要跟丹心抢。
“可他成年都在外头不回家,他家要怎么办?”
早就死心的东翁两手一摊,“盟主大人有交代,不许任何人趁他出门时动他家一草一木,否则他回来定找我算帐。因此,任凭荒废。”
“了解。”
全然不知身后留下了多少耳语,一径朝着天字五号房前进的斩擎天,在回到自个儿已多月未归的家中后,首先所做之事,即是一骨碌地将肩上之物往客房的床上扔,而后打开房一昙的所有窗扇通风透气。
就在这时,接获东翁通知,自家走失房客已回栈,特地来此打声招呼的丹心,一脚方踏进客房内,即被眼前不可能出现的异象给怔住,备受惊吓地退至墙边以背紧抵着窗扇。
“盟主大人?”
“??来得正好,命人准备一大桶热水,就摆在客房里,快!”已经被臭得嗅觉有些失常的斩擎天,决定在拯救这名饿昏者的胃袋之前,先拯救一下自家环境的空气。
丹心怔愕地瞧着那名破天荒地出现在这向来一尘不染,洁净到有若仙境的盟主家中,打破所有盟主立下规矩的陌生客,就在斩擎天剥葱头似地开始剥下陌生客的外衣时,一股臭得让人刻骨铭心的恶臭,即浓浓地充斥在整间房一昙,逼得她不得不赶紧屏住呼吸。
“丹心?”斩擎天扬高了手中的脏衣递往身后,想直接交给丹心去处理;但在他手中的衣物迟迟没人前来接下时,他不解地回过头。
“盟主大人,你不会是打算……”被臭得脸都快绿掉的丹心,颤抖地伸手指向床上脏得看不出原样的陌生人,满心害怕地问。
斩擎天把心一横,“在喂饱他的肚皮前,我要先把这家伙洗干净。”反正好人他都已经做一半了,干脆就送佛送上天来个整套的。
“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在把热水送来后,我绝不插手帮忙!”嗅着阵阵刺鼻无比,类似猪圈味也像馊水的异味,丹心边说边自保地躲得远远的,一点也不想热情地参与他伟大的清洗工程。
“知道了,快去快去。”他摆摆手,继续与打成死结拆解不开的脏衣奋战。
深怕一大桶热水恐会洗不净天字五号房中的客人,丹心一口气命人抬来了三只大浴桶,注满了热水后整齐地摆放在客房内。在奉命抬来木桶的佣人们都因臭味而逃出门外时,丹心一手掩着口鼻,努力地克制住腹里阵阵翻绞欲呕的冲动。
“盟主大人,我就在外头候着……水若不够的话再叫我!”飞快地将话说完,丹心即一溜烟地跟着冲出门外避难。
忙得一头大汗的斩擎天,在手中的衣裳怎么也解不开没法顺利脱下后,被重一臭得脑际有些恍惚的他,索性脱去了自个儿的外衫并挽起两袖,一骨碌地抱起带回家的客人,直接置进了第一桶热水里,打算连人带衣一块洗以节省时间。
结结实实地饿昏过去好长一阵子,正在梦中做着满桌山珍海味美食大梦的开阳,冷不防地遭水给呛进了口鼻后,随即速速被周公给踢下餐桌。犹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她,甫睁开两眼,就见一整桶热呼呼的黝黑污水正环绕在她的四周,而一双由上朝她探下来的大掌,则是在她还来不及看清来者是谁前,使劲地搓洗起她一头纠结的脏发。
“……哈?”一兀神还未完全归位,她皱眉地仰起了脸庞,想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岂料那一双大掌的主人,却在这时一鼓作气地将她的脑袋给压入水中。
差点被一桶污水给淹死或是臭死的她,虽是奋力地在水下挣扎,却怎么也敌不过清洗者的力道。不小心喝了两口水的她,在以为自个儿就将莫名其妙地死在一桶污水里时,原本强压着她的两手,忽地探进了水底,一鼓作气地将她整个人给捞出水面,趁着她呛咳得昏天暗地之时,再接再厉地将她往旁边第二个浴桶里扔。
再次落水的开阳,忙不迭地自水里探出头来,急着抹去满面的热水;然而在一桶水花激荡所制造出来的声响中,属于衣帛的撕裂声,在她耳里听来,令人觉得格外地突兀。
为此她大大地怔顿了一下,而后所有被饿昏而走失的心神,瞬间全都速速回笼,因在她眼前,本在用力搓洗着她长发和四肢的男子,正开始将她身上因湿透而紧贴着身子的衣物,以蛮力一件件撕碎扯掉。
“慢着――”接连被扯去了两件衣裳后,惊觉事态严重的开阳,死命地拉紧身上仅剩的一件内衫,“住手……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充耳不闻的斩擎天,在怎么也扯不下最后一件碍事的衣裳时,眼看浴桶里的水再次成了一桶泥水,他弯下身子,不理会对方强烈地在他怀中扭动挣扎着,一手环住对方的腰际拉起,不给任何抗议机会,继续将手中之人往隔壁的最后一桶水里送。
接连落水三回,愈洗愈干净的开阳,都还没喘过气来,一阵猛烈拉扯的力道又自她的胸口处传来,有些心慌的她,在对方锲而不舍地想脱下她身上最后一道防线时,连忙扯开了嗓子大叫。
“别再扯了……不许脱……”她边闪躲边拍打着他的手臂,“叫你别再脱了你听见没有!”
自桶里飞出的破衣,携着成串闪亮的水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最后定落在桶外远处的地面上,退出一男一女在桶中搅和的阵容,而后,原本热络吵闹的天字五号房的客房里,蓦地沉默了下来。
悬在开阳尖尖下颔处的晶莹水珠,滴落在桶内已不再波动的水面,点出一朵朵小巧的涟漪。漂浮在水面上的黑发,在窗外射进房里的日光下看来,此刻已恢复了原本该有的光泽,可因长度不够长,因此无法提供遮掩的功能,只能静静地漂浮在她身后的水面上。
低首看着自己毫无遮蔽的身子,以及桶里算得上是清澈,可也因此而毫无遮掩能力的清清热水,无力阻止惨事发生的开阳,极为缓慢冷静地抬起头,无言以对地瞧着与她面色相去不远的斩擎天。
目光完全忘了该要闪避,被吓得脑袋一片空白的斩擎天,两眼直不隆咚地瞧着她白净且丰满的胸口,再三确定了她的性别之后,他缓缓迎上她责备的眼眸。
等在外头好一阵子,才在好奇里头怎么突然没了声响的丹心,正欲推门进去瞧瞧情况时,就见脸色惨白的斩擎天,一手掩着脸,摇头晃脑地推门而出,反手关上了门后,脚步不稳地直靠在门扇上大口喘气。
“这么快就洗妥了?还是热水仍是不够?”丹心走至他的身旁,本是想推开他进去里头看看清洗后的成果如何,他却一把按住门扇不让她进去。
“盟主大人?”尚不能自震惊中回神的斩擎天,脑际一片乱轰轰的,硬是沉着声许久不发一语。丹心无言地瞧着他那张像是天又塌下来的脸庞,和他满额一滴接一滴落下的冷汗,习以为常的她,根据以往的经验法则想了想后,直觉地问。
“你又有报应了?”不过是洗个澡,这能洗出个什么乱子?
“……绝对是。”
好不容易捱过了午间用膳的高峰期,与鞑靼连手送走大批人潮后,浑身乏力提不起劲的东翁,才想偷个小空,就趴在柜台里头小小的午睡一会儿;但他家那个出门就当丢了,回来就像是在过年似的天字五号房房客,却逃命似地自本馆内冲出来,直窜进柜台里,强拉着他一块蹲在地上开起善后检讨大会。
“怎么办?”在听完了来龙去脉后,东翁盯着一身犹湿洒洒的他,两指用力地弹向他的额际,“还能怎么办?娶了她呀。”
“非得这样不可?”斩擎天听了,原本已够乱的心房,更因此而再沉重地多添了几颗道德大石。
东翁大刺刺地拉大了嗓门,“谁教你事前没问过是男是女就强脱她的衣裳,还逼她陪你一同共浴――”
“你不要愈描愈黑成不成?”额上青筋直冒的斩擎天,忙不迭地一手捂住他嚷嚷的大嘴阻止他歪曲事实。
“反正你横竖都得负起责任,别同我说你想赖。”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虽然是属意外状况,但他老兄也都一把年纪,他也就别太挑剔了。
他急切地证明他的人格,“我从没说我想赖!”
“那就是你想推脱解套,好抛下她弃她不顾?”小人性格的东翁邪邪睨他一眼,刻意说得挺瞧他不起似的。
“弃她不顾?”天大的冤枉啊!他什么都还没做好吗?
“名节都被你给毁了,你若不想娶她,不就是摆明了不管她的死活?”东翁唯恐天下不够乱地继续加重他的刑责,末了还夸张地大大叹了口气,“贞节可是女人的性命啊,别说她往后甭想嫁人了,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还真不知她日后该如何做人。”
那个方才在他房里,本是脏得他只想扔出家门,却在被他洗净后,虽是不像出水芙蓉,但仍是让他被一派艳色给震慑得忘了闭上眼的女人,她会……因他而落到那个下场?
生性多愁善感,情感丰沛纤细的斩擎天,就着方才东翁的话意,无法抑制地回想起,这些年来他在济贫行善之时,总是有机会遇着些命运乖舛、或是遇人不淑,孤苦无依亟待他人伸出援手的女人……
在他的印象里,一张张被岁月折磨了失去颜色的侧脸,倚在残破的纸窗边,静眺着满园不能解的孤寂,任由西方的残日将她们身后的影子拉长,无言地映衬着生命里早逝无踪的春天。
趁着他还在用力联想着日后开阳可能要面对的最坏下场时,蹲在他前头的东翁偷偷瞥他一眼,在见着了他神情愈来愈凝重、面色也愈来愈吓人时,向来就很清楚盟主大人心思是怎么转的他,不疾不徐地呷了口刚湖好的香茗,而后接续再战。
“你事前真不知她是个女的?”
满心沮丧的斩擎天,颇感挫败地抚着额。
“脏成那副德行,有谁瞧得出来?”千不该万不该,他就是不该走眼瞧不出来;可她生得高头大马,嗓音又低沉得跟个男人似的,加上身上还穿了四件厚重的衣物,这才害得他看也看不出来,摸也……摸不出来。
“也是。”东翁深表同意地颔首。“站在同是男人的立场上,你是值得同情一下。”的确,在那尊刚进门时,他也是被蒙骗的一员。
站在柜台外旁听的鞑靼,愈听愈好奇之下,忍不住也来凑上一脚。
“盟主大人,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呀?”
斩擎天抓抓发,“我只是连人带衣的帮她洗了个澡。”
“再顺手脱了她的衣裳?”满肚子坏水的东翁听了,一逮着机会就再乘势追击。
哪壶不开提哪壶……在东翁暧昧的目光下,斩擎天不自在地偏过头去,目光也显得有些闪烁,因此刻还盘据在他脑海里的印象,依然深刻得就像近在眼前。
他很清楚的记得,那时的她,身子因浸浴过热水,在洗净了之后,肌肤粉嫩嫩的色泽,就像是春日时分,初初自枝头落下的花瓣……想着想着便不断摇首否认的斩擎天,忙不迭地在心底说服自己:他的记性,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对,定是这样。
“脱了她的衣裳后,再顺手摸遍了她全身上下,接着又顺手将她给抱在怀里……”东翁一把勾过他的脖子,对他挤眉弄眼的暗示,“顺手的对她揉揉又捏捏?”
“什么、什么揉揉又捏捏……”难得红了脸庞的斩擎天,结结巴巴地想反驳时,不意回想起他当时对开阳所做的每一个举动,当下他的面色变得益加赤红。
“是男人的就老实招了吧。”东翁笑得一脸邪恶地刻意凑至他的身边,以肘撞着他的手臂,“哪,水底下女人忽隐忽现的同体,透过什么都遮不住的水光看过去,是不是肤白肉滑,又凹凸有致的?你说,那软嫩与弹性皆具的触感,在心狠手辣地摸过一回后,现下手指头是不是相当的回味再三啊?”
的确是满让人回味的……
不知不觉被引导上当的斩擎天,满脑子充满了东翁说活了的艳色绮想,顿时口干舌燥的他,隐隐地觉得,一股自他见着了开阳光溜溜的身子后,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热血,又再次往他的脑际冲了上来,使得他不得不逼迫自己强行稳定下心神,再三地深吸了好几口气以求冷静。
“东翁,求求你别再说了……”边听边看着斩擎天面上千变万化的表情,跟着想象过多的鞑靼,忍不住捂着鼻子,急忙止住就快流出来的鼻血。
东翁若无其事地捧起茶碗,义正词严地奉上最后一击,“我这是在教育他,都有色胆对个姑娘家做出那种事来了,身为一名既爱里子更爱面子的堂堂武林盟主,怎能不负起她这个责任来?”
“我……”人烦心更乱的斩擎天,已经很后悔他在出了事后,为哈第一时间就跑来这求援了。
“嗯?”目光露骨得就像拿着两把刀架着他的某两人,更是刻意地扬高了质疑的音调。
不得不认命的斩擎天,重重地垂下头,“我回房去面对现实就是。”
“不送。”搞定,睡午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