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难当》第125/182页


这事奇了怪了,咋说咋不通,可偏偏生就了事实,虚假的事实。都说三人成虎,果不其然,两个人都能将黑说成白,何况再加上一张尖牙利嘴?

贵妃再无他言,银子的确是她付的,吃一堑长一智,日后,若有人再托她付账,打死都不做,免得又多一件信物。

林勋静静跟了贵妃身后,手臂扬起间,又有一枚银锭落在了货郎的货堆儿上,闪闪若日头,亮亮若月光,货郎笑的见牙不见眼,不住嘴的念叨着,“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

货郎利落收了摊子撒腿就跑,他能不跑吗?墙角处早就有人盯了他呢,晚走一步,只怕十几幢大宅院的银子就要落入他手了。

今儿是翻对黄历了,晚上定要烧香供佛,以报上天的恩惠。

有人捡了货郎仓皇遗落的物什,沾沾自喜也说自己今日撞了大运,竟然拾了一直不舍得买的银钗。

林勋不知道他无意中做了一件极有意义的大举。

贵妃在前,林勋跟后,一个镇静,一个从容,别人不时投来艳羡神情,有好事者甚至为旁邻左舍的闺女打起了主意,若嫁了这等翩翩佳公子,岂不是坐享荣华?

只可惜的是,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公子竟是此番风采,潘安貌美,怕也不及此容呢。

林勋安然自得,他看了看旁若无人的贵妃,诚恳道,“今儿出宫,没成想得此妙物,真是喜煞小王。趁了吾正顺心顺意,清风有何要求尽管说,吾必应之。”

他怎能不知道她所想,她千方百计跟了他出宫,不外乎就是放心不下安乐公府,那是她的痛处,她不说,他万不可紧紧相逼。

贵妃银牙咬唇,冬日本就不经混,不过未时中,天色却已显暗沉,那轮薄日恹恹的不有一丝精力神。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苦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堕。

贵妃痴笑,她曾经多向往那种闲适,春有花,秋有果;朝看水,暮看日。然,沧海桑田,到底是改变了人的初衷。现下,于她而言,是明日何其多?真真的,能有几度明日可供她犹疑?暗处魅鬼的铁掌只怕随时都能将她置于深渊!

林勋引了她出宫,或有他的算计,她又何苦为了那一点点莫须有的愧疚不能言?

贵妃麻木走着,午后碜凉的风呼在脸上,只是不觉。心底压抑已久的痛苦若是井底的泉眼汩汩的窜冒泛滥,直令她脸色愈苍白。

此时不待,更待何时?

贵妃顿了步,巧笑倩兮,直让她身后远远的日头更失了色彩,“相公有心,清风感激不尽。只是,清风所想,实在不能轻易启齿。”她纤纤十指附上林勋衣领,帮他紧了紧大髦的领带,“安乐公府是清风娘家,清风看到娘家败落,却是有心无力,今儿实是想着应该尽儿女的本分,回去看一眼也好,给祖上供奉一炷香,也好让他们心安。”

她终于说出了口,又是那般令人动容的凄楚,虽说她附在他大髦上的手只是惺惺作假,然,林勋还是有所期待,她多少还是生了依附她的心思,“清风身为女儿,于情于理都理当这样做,吾自然维护撑持,你又何必羞于启齿?”他沉声道,“吾一直就在等你开口说来,你可明白?”

贵妃眼眸莹然,勾起的唇畔若有惊讶,若有喜悦,原来他也有细腻深沉,他不是在为掩饰他的计谋大业而做作的吧?

第一七零章自保

炭炉里柴火烧的正旺,烘得人懒懒作乏,贵妃倚在壁上,几日来的事一桩桩从脑中顺过,才人的张狂无度、皇后的模棱两可,皇上、安亲王——还有身旁的太子殿下,都列其中,乍一想,他们无一不关联着,然,若是细细思索,却是数不清理还乱。≯

安亲王干咳一声,贵妃瞬时清醒,他这是要茶喝了呢,贵妃不能怠慢,忙搁下那些恼人的心思,一心一意泡茶。

林勋接了茶盏,眼皮子都懒得抬,顺口问道,“在想哪门子事哪门子人呢?跟了吾这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吗?凡事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要让吾啰哩啰嗦唠叨好不好?”

贵妃哪能不应承着,暗自的腹诽却是另一码子事。

“说来听听,给小王解解闷,也好与你有个主意,不至于郁思成疾。可怜谆儿炯儿别再小小的就没了娘亲,那岂不更苦了吾这当爹的,吾可不喜未老先衰。”林勋毫不吝啬他的刻薄,一开口就往沉渊里按。

摊了这么个人,贵妃能咋整,不能撵,不能顶,只能安心顺命,左耳进右耳出呗。如林勋所言,的确是跟了这么久了,贵妃也琢磨出一点门道,他难缠,左不过就是无聊,你想,一路的暖轿,拔矢啖睛的他与不善言语的她面面相对,除了寡味就是乏味,若是不拾起一缕话题,怎能打得走压人项顶的沉闷?

关于话题,贵妃也得细思量,新鲜刚出炉的,林勋耳目众多,只怕比她知道的要早得多的早得多,底下得脸的人,又往往都是能说会道,那些鲜活的故事只怕是不知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喷了多少唾沫星子,远比她口中说出要曲折动心多少倍呢;陈旧的古老段子,林勋那般稀奇脾气,怕是不过三五言,便教他给斥住。坊间的,她更无从说起,能说的,贵妃想了想,不如就从才人说起,一来,牵扯了不知算不算得上是政|敌的安亲王,林勋会有兴趣竖起耳朵,二则,也好探探林勋的意思,还有其三,会不会借机劝动林勋,间接联动了皇后呢——

贵妃帮林勋续了茶,见林勋的目光依然浏览在书中,且还是那本子旧书册,贵妃忍不住去猜度,到底是林勋真的珍爱这本书,还是拿了这本书册做幌子,这些弄权人士总喜欢拿了道具隐藏自己的情绪,当年沉静如父亲喜欢边作画边听下属说事,以雅匀俗;太夫人则是喜欢有人给她拿捏脊背时候听媳妇、仆妇们的相互攀咬,昏昏沉沉时,不正淡了她的脸色吗?顺耳的,嗯一声,不当听的,别人见了许久不得回音,也就知了进退;先帝、皇上如出一辙,端坐龙案后,一面批阅奏折,一面听那些臣子的奏报,该听的,给了个简简回音,那些说了无度的,干脆不置一词,让那说的人自觉无趣,不了了之。——不都是这样的吗?

林勋虽说不是喜怒不显,但他大怒的时候她倒真真不曾见过,他表现的最多的不过就是嘲弄讥诮那些不值一提的小小不然的情绪,就连青桐都赞说林勋的心性宽容,身居高位,不知已怎样亲历过千辛万险,他怎么可能会那般平和?或者说,那些小小情绪也是掩藏真面目的道具也不是没有可能。不然,为何时至今日,自己委实不能看透他哪怕是一成的心府呢?

林勋撩眼鄙视她道,“怎地?与吾说话还要三思不成?不如,清风就与吾说说甜点的做法吧。那个,想必,不用刻意琢磨,随口就能拈来。”

你脑子抽了吧?若是真的与你说甜点,你还不撵了吾下去啊?贵妃抽抽嘴角,笑说,“相公又在取笑清风,清风怎能与堂堂大丈夫说些女子厨房琐碎事呢?要是被人听了,他们只会奉承相公虚心承教,背地里怎能不说清风低三下四、有心拙力呢。”

林勋眉头微缩,他怎么听着倒像是他在低三下四呢?他哦了长长一声,不以为意道,“你是担心有人听墙角?清风过虑了,这轿子四周一丈之内没人能近的了,即使咱俩在这轿里震出多大动静,他们也不会听到。”

他没有不敢说的,贵妃却不能敢听,她低了头,脸颊灼灼的烫,与他单对,真是连累了五脏六腑跟着受罪,还不如她跟了轿子走着呢,图个清静。

林勋想了一瞬神气活现道,“真是,难为清风将话题故意引到这儿,吾还从未试过在轿子里行——”林勋俯目看了看贵妃的后脑勺,“清风,你说在轿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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