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与随军夫人谷瑞玉》第34/41页


  第四卷冬第二章北陵情缘(1)
  在火车的隆隆疾进声中,赵一荻翘望车外飞掠而过的关东大地,她伤心的落泪了。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是以这种决绝的方式,走出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家门。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
  与少帅这样名噪国内的东北军要人相会,对一个妙龄少女来说,无疑充满着巨大的诱惑。在那时候她决然想不到自己的出走,会给全家人带来一场轩然大波。更不会想到珍爱她的姆妈和父亲赵庆华,会因她的决然出走而陷入尴尬的境地。
  东北的深秋已有寒意。特别是在秋霜已降的日子里,对于从小出生在南国的赵一荻,无疑是个严峻的考验。
  她住在沈阳北陵别墅已有二十几天了,赵一荻在东北听说家父在天津登报《声明》和她脱离父女关系的消息后,心中感到忧郁和痛苦。
  父亲此举让她大为震惊,出走时虽然预见到可能会发生家庭风波,但她万没想到老父亲会如此绝情。赵一荻痛断肝肠,加之又逢关东深秋的严寒,她在北陵别墅里忽然患上了感冒。
  这天,赵一荻早早就起了床。她披着睡衣静静伫立在一扇朝阳的落地窗前,隔窗远眺着远方陵园一幢幢晚清时代的建筑群。那些石马、石狮和石骆驼上,都蒙上了厚厚一层白霜。一轮又圆又大的朝日,从雾蒙蒙的东方升起来了。浑圆的旭日仿佛与南方的朝暾大不相同,在那氤氲的晨雾里宛若一轮失去光彩的月亮,惨白而无光彩。赵一荻记得,她来到沈阳的次日,夜里就下了一场秋霜。张学良主持东三省军政以后,忙得不可开交。那时,张学良身边仍有一些政敌,在不时制造事端,这给赵一荻不悦的心境又平添了几分沉重。
  赵一荻住进北陵别墅以后,就发现在她的小楼前面,那片浓密的树丛里,不时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她不知道那在暗中偷窥她的女人是谁,可是她已经暗暗感到那女人对她的戒备和警惕。她会不会是杨宇霆等东北政客派来监视自己的人?
  “绮霞,你父亲登报以后,你心里一定很后悔吗?”张学良将赵庆华在报上断绝父女关系的消息,委婉告诉给幽居在北陵的赵一荻时,他幽幽的眼睛凝视着赵四那漂亮的大眸子。他心里有种深深的担忧。
  她也良久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初时她是以看陌生人的眼神打量张学良,后来赵一荻发现少帅的眼神里含有深深的柔情,对她来说那眼神就是一种鼓励。赵一荻此次是听说张学良在沈阳生了病,才决心到沈阳来的。那时她根本就不曾想到自己一来,就会惹起大的风波,她本来是想一偿到东北读大学的心愿,哪里知道由于父亲在天津的一个声明,将她搞得非常狼狈。现在有家也归不得了,只好一个人住在北陵别墅。现在她见了他对自己的关心,心情沉重的她,终于摇了摇头,说:“不!”
  “那么,你一定感到我这人不可思议?或者说可恨?为什么?因为如果不是我在沈阳鼓励你出走,你一定不会失去父女之情。”他似在猜测一荻的心思。
  “也不是。我到东北来,不是别人怂恿和诱惑的结果,这是我自己的郑重选择。因此,我决不恨任何人。”她将一双冰冷的小手,亲昵的搭在他的双肩之上。闪亮的眸子依然那么多情依依地凝视着他:“父女之情的失去,当然让我痛心,可是汉卿,天下任何事情,有所得就必会有所失。现在我既然已经得到了爱情,就不能计较其他了。”
  他仍然那么深情地凝视她,良久,张学良点点头:“你不但可以做我的心上人,也可以当我的秘书了!”
  “秘书?”她愕然:“你不是让我到这里上东北大学的吗?”
  “你当然可以在沈阳上大学,你喜欢的文学系里早就为你安排了座席。”他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另一只手却轻轻托起她的脸腮,他忽然正色地说:“可是,我觉得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不是上大学。绮霞,你不是早说过准备下决心和我一起下地狱吗?那么,现在就是我们共同下地狱的时候了!”她困惑而茫然:“需要下地狱的时候,我当然义无反顾。可是,现在你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呀!你不是当上了东三省最高长官了吗?”
  “从前我以为当上长官就一帆风顺了,可是哪里知道,自从坐上这张椅子时起,我就有种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感觉。现在杨宇霆和黑龙江省长常荫槐,以奉系的老臣宿将自居,他们随时都希望我从祖上留下来的地位上退而让之。所以,我现在并不太平,绮霞,我现在需要你做我的助手。”他郑重地对她说:“当然,这需要你再做一次牺牲,你愿意吗?”
  “我愿意!”她眼睛里泪光闪闪。
  惨淡的秋日全然从一片灰褐色的雾海中挣脱出来了。它昏暗的光晕虽很惨淡,可是太阳终将它在深秋寒气下散发出的微弱光影投给了人间。赵一荻发现霜后的北陵是那么美妙,她在天津难得一见的秋霜,给这座建在沈阳郊区的努尔哈赤陵园平添了几分难言的魅力。北陵陵区周围的层层银白树挂,让她感到已全然置身在一片琉璃般的银白世界了。
  尽管她患了感冒,尽管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不适应东北这极其恶劣的气候,但是,当她想到他的时候,心中所有畏缩的情绪便都会消逝无遗。她知道自己实在太爱他了,为了自己这苦苦的真爱,她失去了至亲至爱的老父。这以脱离父女关系为前提来换取的真爱,未免代价太高了。想起天津的家宅因她的出走人去宅空,想起老父在垂暮之年因她的关东之行而蒙受的沉重打击,赵一荻有时会在北陵别墅里饮泣不禁。但是,她心中的苦恼,一旦见到他时就会烟消云散。爱真是一种神奇的力量!“阿香!”她记得那天午后,她正在倚窗默读那册喜欢的《楚辞》。忽然,张学良带着浑身的冷气走了进来。他将她从大沙发上紧紧抱了起来,那时,她会感到心里有一股无法抑制的热血在奔涌。忽然,她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困惑茫然地望着他,说:“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乳名啊?”
  “你以为你从前没向我说过的事,我就一无所知了吗?”他笑而不答,忽然从一侧书架上寻得一本什么书。忽然,张学良发现自己想找的《楚辞》,原来就在一荻的床边,于是信手拿起,翻了翻说:“我不但知道你的乳名,还知道你叫香笙,香港出生的姑娘,对吧?”
  “连我的乳名你也感兴趣?”
  “你知道爱屋及乌的成语吗?我听朱媚筠说,一荻这名字是你本人改的,原于你的英文名字EDITH的谐音?不过,这个谐音虽好,可是你的一荻最好不要在东北使用,你可知我的用意吗?”
  “你是说天津报上已经炒得人人皆知了?”
  “也不仅如此,我是说你既然对外可称我的英文秘书,那么,最好应该有个官名才好。”
  “既然如此,随你。”
  张学良信手翻一阵《楚辞》,忽然,他眼睛一亮,失声叫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看,这里有个句子就很美嘛,叫作:‘西施-而不得见兮。’绮霞,我看,不如你今后对外就改称这个名字好了。叫作赵-!”
  “赵-?”
  “对,我看你就叫赵-吧!”他神色显得格外庄重,决非戏言。她略一沉吟,便慨然应允:“也好,只要对外是秘书,就改个名字无妨。不过,我仍然要用赵一荻这个名字的。因为这名字是我自己最喜欢的,任何人也改不得!”
  “好,就这么办!”张学良欣喜地站起身来,拉起了她的手,说:“我们到楼下吃饭去吧?”
  第四卷冬第二章北陵情缘(2)
  晚餐十分丰盛。赵一荻平生头一回品尝到东北熊掌的滋味。虽然饭菜都是最好的东北风味,可赵一荻却忽然发现张学良今晚的神色有些忧郁。她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好探问,误以为东北政坛又发生了什么恼人的事情,所以也不便发问。
  晚饭后两人默默相对,彼此无言。他们虽然每天都有见面的机会,可是赵一荻感到有时她又为不能和他经常在一起而感到难过。她来到沈阳后,已从身边一位张家老女佣林妈口中,隐隐听到一些有关于凤至和谷瑞玉的传闻。她曾为自己到沈阳后迟迟不能进东北大学读书而感到难过。今晚,当她发现张学良又坐在那里沉思,决定打破沉默地说:“汉卿,我这次到东北来。是不是给你家里添了许多麻烦?嫂夫人她……”
  “不,你想多了,凤至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已经来了。”
  “汉卿,我这次来本是想读书的,可是,没想到有人会对我的来意乱加猜测。”赵一荻决定把心里话全吐出来,她知道自己既然已经没了后路,又将自己的一生全都交给了他,那么,事到如今她为什么不能将想说的话都开诚布公地吐出呢?此前,林妈因为发现赵一荻在北陵别墅常常一人独处,闲极时只能读书写字,林妈就对花容月貌的赵一荻渐渐产生同情之心。有一天,林妈见赵一荻又在倚窗沉思,她就将张学良不能回到北陵与她幽会的原因,委婉向赵一荻说出来。
  原来,于凤至获悉张学良在北陵金屋藏娇以后,自然又是一番反抗。据林妈对赵一荻说,这种情况在张作霖活着的时候就曾发生过一次。那是1921年张学良从吉林,将谷瑞玉带回沈阳的时候发生的。好在那时有老帅张作霖在,于凤至坚决反对谷瑞玉进大帅府的意见,最后终于得到了张作霖的首肯。正是在张作霖和于凤至的共同反对下,张学良最终才作了妥协。他出资在沈阳经三路为谷瑞玉另购了一幢小洋房,专供谷瑞玉来沈阳时居住。如今,张学良已成为东三省的实际主宰者,同时也是沈阳张家帅府的主人。尽管张学良军政大权系于一身,可他在自己的家里,却不得不敬畏夫人于凤至几分。这是因为自于凤至嫁进张府以来,她的人品风范始终深得人心。而张学良如想将赵一荻接进张家帅府,也决非一件易事。正因为于凤至的极力反对,张学良的心境难免有几分不悦。
  “林妈怎能乱说家中之事?”张学良虽然在接纳赵一荻一事上,已和结发夫人于凤至接连发生龃龊,然而,他对赵一荻是忠心无二的。如今他正在百般努力,力争实现赵一荻名正言顺进东北大学就读的初衷。可是,他没有想到于凤至仍然像当年对待谷瑞玉那样,无法接纳一个从天津来读书的赵一荻。
  于凤至这次反对赵一荻进家门,甚至比从前更甚几倍。也许是因为她听说赵一荻的人品相貌都高于谷瑞玉所产生的怯意。张学良没想到他将赵一荻刚从天津接到沈阳,就会遭到于凤至的反对。张学良在冷静下来后,仍不想在赵一荻面前吐出真情。他希望通过自己和于凤至慢慢地和解,最终劝于凤至以心平气和的方式接纳赵一荻。他没想到事情尚未有最后的定局,赵一荻已知道了发生在帅府里的事情。
  “绮霞,”张学良抬起头来,郑重面对着神不守舍的赵一荻,说:“请你千万不要轻信传言。其实,凤至也是个宽厚善良的女人。只是让她接纳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这需要时间。我相信你和她之间的心是相通的,迟早有一天,你们会成为我张汉卿建功东北的左膀右臂。”
  赵一荻哭了,她哭得很伤心。她当初来沈阳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面临这样困难的局面。那时她只想见到他,只想进东北大学读书,决没有想到和张学良要夫妻名份,更不曾想有一天成为大帅府的女主人。可是现在她失去了父女名份,又失去了天津的家,只身一人如同水面上的浮萍,进退不得。张学良见她哭得那么伤心,忍不住与她相拥在一起,流下了同情的泪水。
  从第二天开始,赵一荻就以张学良秘书的身份,公开出现在东三省的政治外交场合。她以娴熟的英语,周到得体的处事能力和与人为善的人品风貌,很快赢得了东北政界高层的一致赞许。
  一个下着大雾的清晨,北陵别墅里一片迷蒙。
  偌大陵区都笼罩在浓厚的秋雾里。赵一荻那些天正忙着为张学良准备东北易帜大会上的讲演稿。同时,她也担负起为张学良起草英文文件的工作。自她来到沈阳后,就发现张学良正在想方设法戒他多年前染下的烟毒。为了不让东北军将士们也像自己那样染上无法医治的烟毒,张学良让赵一荻替他起草了一个题为《东三省保安司令部禁止军人吸食鸦片的训令》。
  那几天,张学良一面向她口授,赵一荻一面记录,终于写下了下面的文字:
  “查鸦片之害,烈于洪水猛兽。不仅害身败家,并可弱种病国。尽人皆知,应视为厉鬼。岂宜吸食?况为军人者以身卫国,责任重大。尤宜振奋精神,以期强国。所以军人不准吸食鸦片,……不惟将吸食者依法治罪,并将各主管长官分别惩治。以究其违。切切。”
  在这个《训令》的最后,张学良又让赵一荻写下了这样的话:“附戒烟奇方于左,本药特长,服用后人身不感痛苦且戒除迅速。甘草八两、川贝四两、清水六斤,熬至一半,用新白布去渣,外加红糖一斤,调成膏药,每膏药一两,加熟烟一两,每日三次,最大瘾不过三钱,吃至三日,每两药膏减烟二分至无烟为止。”
  赵一荻知道张学良出此《训令》,一是为整治东北全军,二是对自己多年染患烟毒的忏悔。他让她写在那《训令》上的药方,也正是他自己目前戒烟的良方。此《训令》写成以后,张学良下令加印数万份,以第799号《训令》下发至东北军的连排班。就连当时的《新民晚报》也全文刊登了这一《训令》。
  那天清晨,赵一荻站在阳台上向北陵的墓区张望时,又发现了那个神秘的女人身影。她不知她是何人,只觉得她一直在暗中注意自己。有一次,她乘汽车从城区回到北陵,突然有人从一片树丛里冲了出来,将一只小石头猛然投向那飞驰而来的轿车。“砰”地一声,将挡风玻璃窗打了个小洞,玻璃碎片飞溅了赵一荻满身,幸好没有击伤她的容颜。又有一次,她在门外网球场上与一位侍卫在晚饭后打网球,有人从树丛后面向她悄悄窥探。突然,那人出其不意地向她投出一块小砖头,正好打在了她的身上。赵一荻想起前次遭受的袭击,马上拔脚就走。当她喘吁吁回到楼上时,才发现那女人已经沿着陵区的小道跑远了。
  “她是谁?”赵一荻再也不能沉默了,有一天,她向身边侍卫询问那个经常在树林后边暗中盯梢的女人。
  “不,不知道……”可是,侍卫们大多摇头不答。虽然侍卫们顾左右而言他,但是聪明的赵一荻还是看出那些侍卫们,都知道向她投掷小石块的女人身份,只是出于某种顾虑不敢在她面前直说而已。
  “汉卿,你不能不告诉我了,她究竟是谁?”赵一荻万般无奈,只有向张学良询问究竟。开始时张学良也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向她说明那女人的真正来历。后来,他见赵一荻对这种骚扰已经忍无可忍时,才只好对她说明原由:“她就是谷瑞玉!”
  “她为什么以那种敌意的眼神盯着我?莫非我的到来侵犯了她的利益吗?”赵一荻一想起那双隐藏在树丛后面的漂亮大眼睛,心里就有些紧张和茫然。她发现那位生得漂亮、身材颀长婀娜的陌生女人,充满敌意的眼神里含有一种淡淡的忧愁。当她从张学良那里得到那女人身份的证实以后,赵一荻心里的所有敌意都消除了。因为此前她早已对谷瑞玉的来历有所耳闻。她甚至理解和同情这位虽然肯为爱情投入毕生的感情,却因种种机缘而得不到如愿的女性。赵一荻正是从那间或在北陵林莽中闪现的漂亮女人眼神上,隐隐体察到她心底的苦楚。
  她从谷瑞玉身上甚至能找到她自己的影子。赵一荻知道自己尽管也对张学良寄予深深的感情,可是,她也同时看到自己如若与张学良这样的东北军名将发生超越世俗的爱情,也将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赵一荻想到这里,就再也不惧怕那不时在自己归来的半路上,给她制造一些麻烦的陌生姐妹了。
  第四卷冬第二章北陵情缘(3)
  又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傍晚,赵一荻在参加一个重要军事会议以后,驱车驶进人迹阒然的北陵。这时,她发现那个女人的身影突然又从路旁的树丛里飞蹿出来,她手里这次抱着一块大得惊人的石头。还没等她挨近飞驰而来的轿车,她已愤愤地将手里的石头猛地向轿车玻璃窗上甩抛而出。幸好那司机早有准备,突然一打方向盘,让那块抛来的巨大石头擦车而过了。
  与此同时,小轿车也在路上刹住了,随行的几位侍卫发现那女人又冲向汽车,就一齐跳下车去,想拼命地拉住她。那女人哪里肯依,她一面叫嚷着,一边愤愤地向汽车冲了过来。赵一荻在车里看得真切,她发现那女人在迷离的月影下,正以一双愤怒的大眼睛怒视着她。
  “你们放开她,谁也不许碰她!”不料,就在几位侍卫拼命向路边推搡那发疯的女人时,赵一荻忽然从车上跳下来,她叫了一声,惊得那些随行侍卫都慌忙放手。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前面这位大姐可就是谷瑞玉,谷二姐吧?”赵一荻许久就想结识谷瑞玉,现在她决定亲自上前和多次愤愤骚扰自己的女人,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可是,她万没想到那女人却对她狠唾一口,骂了一声,转身就跑。
  “谷二姐,你等等。”赵一荻也追了上去。
  那女人没有想到赵一荻会从汽车里跳下来救她,又听她想和自己谈话,猛地回头就跑。她一直向对面的丛林中跑去了。只是她在慌忙之中忽然一头撞在一棵大树上,顿时她额头沁血,头晕目眩,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了。赵一荻急忙跑上来,扶起了躺倒地上的谷瑞玉,月影下她发现谷瑞玉的脸色灰白,额前已经磕出了血痕。赵一荻急忙吩咐身边的侍卫,帮助她将谷瑞玉扶上了小汽车。
  谷瑞玉再次醒来时,已是清早时分。
  她发现自己静静躺在一张宽大的席梦思上,四周一片白色。雪白的屋顶和雪白的四壁。甚至连头顶上的大吊灯也是银白色的。谷瑞玉在蒙中感到她是在一片温馨气氛中,床头上有一束插在蓝瓶里的红色康乃馨。淡淡的花香在房间内散发着,她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醒来后的谷瑞玉发现她前额上缠着雪白的纱巾,伤口隐隐有些疼痛,她就急切地叫着:“凤谨,凤谨,我这是在哪里?”
  “二姐,你醒来了?这里是北陵别墅。”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话。她感到那女人是天津口音。这种口音的女人让从小就生活在天津的谷瑞玉感到格外亲切。她是谁呢?谷瑞玉揉了揉眼睛,努力地打量着,发现她面前站着一位穿蓝色旗袍的少女,她生得眉清目秀,窈窕多姿。虽然是在北国渐趋严寒的天气里,她仍然显得那么俏丽娇柔。谷瑞玉忽然看清了她,她知道面前含笑望着自己的女人,就是她近几天来一直想追赶毒打的赵四小姐。想起是她破坏了自己的幸福,是她占有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谷瑞玉一股怒气冲胸,她拼命地想爬起来。可她浑身软绵无力,想挥起手来打赵一荻,然而却连半点气力也没有。最后她只好狠命地一推,说:“你……你为什么要叫我二姐?!”
  赵一荻不愠不火,仍然对她投以关切的目光,说:“二姐,你心里对我有恨火,我能理解。可是,我现在只是张汉卿将军的秘书。我决不会破坏你和他的关系。非旦如此,我甚至还同情你现在的处境,我知道你曾经为了得到汉卿的真爱,付出了多少心血。你我同是女人,我为什么不能理解你的心呢?”
  谷瑞玉万没想到赵一荻对她这样谅解,这样容忍。她知道自从天津回到沈阳以后,她心里是怎样妒忌着面前这位漂亮的少女。她无时不感到张学良对自己的冷淡都与她有着直接的关系。所以她就多次悄悄跟踪来到北陵,当她发现赵一荻住在这幽雅的环境以后,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和她拼个死活。但是,谷瑞玉发现赵一荻身边有侍卫,她冲上去也会遭到拦阻,于是她就采取抛石块的办法来发泄心里的妒火。
  有一次她将赵一荻的轿车玻璃砸个粉碎,她真是开心极了。但是当她发现并没有真正达到报复赵四小姐的目的时,谷瑞玉又将百倍的仇恨集中在新的报复行动中去,所以才有了昨天傍晚她砸车未遂后,撞在一棵大树上昏迷过去的事情。
  现在她对面前的赵一荻感到不可思议。她认为赵一荻很可能将她送回经三路公馆,一推了事,或者派人送她去医院治疗。但是,她决没有想到她会把自己请进北陵自己下榻的房间里,又请来医生为自己治愈了伤口。尽管她对赵一荻仍然余恨未消,但是她的温存和善良,已让心怀妒火的谷瑞玉暗暗感动了。她是个容易动感情的女人,特别在心灵孤寂凄苦的时候,更渴望有人给她以关爱和理解。
  “在天津我本来已经有了恋人,而且很快就要订婚了,可是忽然听说汉卿将军生了病,才决意到沈阳来探望他的。”赵一荻见谷瑞玉静静躺在床上不说话,知道她心里仍然对自己来到张学良身旁暗怀妒忌。她只好对谷瑞玉说出来沈阳的实情:“当然,自从去年夏天在北戴河和汉卿结识后,他就多次希望我到东北大学来读书。现在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只因为我的沈阳之行,反而引起了各方面的误会。家父也不肯理解我,他老人家居然在报上发表了《声明》,还要和我脱离关系。二姐,现在我和你一样,都成了进不得也退不得的飘泊之人了!”
  “什么,你不是来沈阳和汉卿结婚的?”谷瑞玉微微一惊,她疑惑地望着坐在身旁的赵一荻。她对赵四小姐的话将信将疑。
  赵一荻说:“二姐,我已经说了,在天津我本来已有恋人。和汉卿将军只是朋友。可是,现在让父亲这个《声明》一闹,弄得我无法再回天津了。和汉卿的关系也被弄假成真,唉唉,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到东北来呢?”
  谷瑞玉见她说得真诚,眼里也溢出了泪花,心里就软了,说:“那么你在天津的恋人怎么办呢?”赵一荻痛苦地饮泣说:“他已经来信,声明和我断决关系了。”她说着,信手拿出一封天津的信来,谷瑞玉看了,果然是那位天津男友写来的绝交信。她这才理解和同情了床前低声哭泣的赵一荻,紧紧拉住她的手说:“赵四小姐,我们女人的命为什么都这么苦呢?”

当前:第34/41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