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与随军夫人谷瑞玉》第35/41页


  赵一荻用帕子拭泪,一边说:“既然命运如此,我也绝不后悔。好在遇上了汉卿将军这样可以依托的真情男子。二姐,如果没有这次意外的经历,你我也决不会相识呀!听说你也是天津人?我们俩真有缘分啊!”
  谷瑞玉忽然紧紧抱住了她,两人都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第四卷冬第二章北陵情缘(4)
  初冬,北陵落叶萧萧。
  张学良特为赵一荻在北陵别墅举办一次别开生面的东北大学学生游园晚会。那是他对赵一荻到东北却不能如愿进东北大学所做出的一点补偿。他知道她多么喜欢大学的生活,多么希望和那些充满青春活力的男女学生们在一起唱歌和交谈。
  这天暮色苍茫时分,北陵别墅里华灯初放。当空皓月洒下如水般的光影,张学良和赵一荻双双出现在北陵别墅的二楼阳台上。他们居高临下地检阅那些从陵区深处结队向这里走来的东北大学学生队伍。赵一荻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了这么整齐的学生方队,特别是大学生高亢的歌声,更让她感到振奋和冲动。学生们唱的是东北大学校歌:
  白山兮高高,
  黑水兮滔滔。
  有此山川之伟大,
  故生民质朴而雄豪。
  地所产者丰且美,
  俗所习者勤为劳,
  愿以此为基础,
  应世界进化之潮流……
  在这动人心魄的歌声中,赵一荻眼里含着激动的泪花。她完全陶醉在大学生们的生活境意里,那正是她多年所追求的生活!
  谷瑞玉又来到了北陵作客。
  自从她在北陵因袭击赵一荻受伤,又受到了这位天津小姐的关爱体贴以后,谷瑞玉竟然和本来是情敌的赵四小姐成为了心心相印的朋友。这种忽然产生的感情基础,一是因为谷瑞玉和赵一荻都是天津人,有本土的乡情,二是由于她与赵一荻在与张学良走在一起之前,彼此都有共同的感情经历。更让谷瑞玉心为所动的是,赵一荻对她处境的理解。那天,谷瑞玉和赵四小姐在北陵里谈得很投机,赵四特别对谷瑞玉现在的感情世界深为理解。她对谷说:“二姐,我们都有共同的爱情经历,所以我们可以成为姐妹。”
  飞雪飘飘。
  北陵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出现在赵一荻和谷瑞玉面前的北陵,宛若一个银白的琉璃世界。清代帝王的巨大陵园都被白皑皑大雪蒙盖在一层厚厚的雪毯之下,陵区附近的飨殿、偏殿、朝房、石兽都披盖上了白雪,远远望去,煞是好看。特别是陵园中那些蓊郁挺拔的古松古柏,参差的枝桠上雪朵簇簇。微风一吹,雪花竟霏霏而落。
  她与她就行走在盈尺的积雪中。
  谷瑞玉从一丛古槐穿过时,头顶撞乱了槐枝,落雪洒了她满脸满身。赵一荻就怜惜地跑上前来,用小手轻轻为她拂去身上的雪尘。不料谷瑞玉嗔她说:“绮霞,别拂那雪,我在东北呆久了,喜欢的就是冬天的雪。因为这雪可以荡涤尘世间的污垢百病。”
  “呀,雪真好!”赵一荻也被北陵的雪所深深感染,忽然,她发现树丛中有一簇娇艳的红色花朵,就大为惊讶地跑了过去,高兴得拍起手来,对谷瑞玉说:“瑞玉你看,大雪里居然还有花儿盛开?真可谓东北的一奇了!”
  “傻妹子,那是梅花!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谷瑞玉显然早对在大雪里挺拔盛开的梅花司空见惯。她拉着赵一荻的手,凑近那白雪中的一丛腊梅,指点着说:“你可知只有梅花,才能在冬雪里开放吗。”
  “是吗?”赵一荻早被那雪中奇景惊呆了,她凑近梅花,贪婪的嗅着那淡淡的清香,有些心旷神怡地拍掌说:“怪不得古人有那么多咏梅的诗呢,原来这梅花果然开得娇艳无比!二姐,你可会咏梅诗吗?”
  谷瑞玉就念了一首:
  众芳摇落独鲜妍,
  占断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
  暗香浮动月黄昏。
  赵一荻听了更加高兴。她对谷瑞玉能即兴咏诗大为感动,就紧紧抱住了她,亲昵地说道:“二姐,真不愧是当年天津梨园的一秀,读起诗来也像唱戏文那么美呀!我真羡慕你的才气。这可是杜甫的梅花诗?”
  谷瑞玉一喜:“绮霞,你也知道这诗的出处?”
  赵一荻笑笑:“在天津的时候,没事时也喜欢唐诗宋词。”
  “那好,这诗下面还有四句,你就给补上吧,如何?”
  赵一荻笑笑:“二姐,那我就不客气了。”她说着,信口将那首《梅花》诗的下四句诵读出来:
  霜禽欲下先偷眼,
  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
  不须檀板共金樽。
  谷瑞玉听了,也大为动容地拍起手来,连连赞叹说:“绮霞,看不出你这不轻易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女孩,竟也是满腹诗文的才女,汉卿真有福气!”
  赵一荻也夸奖谷瑞玉说:“二姐,你的才气和你的容貌也是我望尘莫及的。汉卿将军对你也是敬爱有加。所以,我希望你能和他像从前那样和好,如果你们和好,就是我最大的希望了!”
  谷瑞玉的脸色忽然变了。她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人。听不得别人的疾语恶语,也听不得别人对她的褒奖赞美。见赵一荻以那欣赏的眼神望着她,心里就感到不平衡,她叹息说:“绮霞,一个女人纵然有天大的才气,在这个社会里也是无用的代名词。正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有时我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人,如若我身为男儿,也许命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苦了。”
  第四卷冬第二章北陵情缘(5)
  赵一荻默然,她知道她心里很苦,就和她相携着走出那丛梅花,来到那条通往北陵陵区御道上。她忽然凝望着谷瑞玉那双忧郁的眼睛,说:“二姐,你为什么老是忧郁呢?一个女人,为什么不可以乐观一点,如果你乐观,也许什么忧愁也没有了。况且,我觉得汉卿对你也很关爱。”
  谷瑞玉凄然苦笑,她心底始终都有种无法满足的惆怅。她叹息说:“绮霞,侯门一入深似海。我当年和张汉卿的结合有得有失。我想一个女人嫁到张家最大的损失,就是得不到她应有的名份。所以,我也为你担心,有一天你会不会也像我这样,一辈子也得不到应有的名份呢?”
  赵一荻静静伫立在一尊积满落雪的石狮前面,眼前是一派灰蒙蒙的雪空。谷瑞玉的话触动了她的心,她知道谷瑞玉对她说这样的话,恰好说明她现在对自己的妒忌和戒意都已消除了。她心里非常感动。赵一荻忽然紧紧抓住谷瑞玉冰冷的小手,真诚地说:“二姐,我和你不同,我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再也不看重那个名份了。我看重的只有爱情,如果汉卿他能给我真正的爱情,也就足够了!至于所谓的名份,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真没想到,天下还有你这样的女人。”谷瑞玉意外地望着雪中凝然不动的赵一荻,仿佛在打量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好一阵子谷瑞玉才意识到赵一荻对她说的都是真话,那是她感情的真实流露。“二姐,我希望你也像我一样,看重感情而不介意名份。只有那样才能让爱情变得更为纯正!”赵一荻很想对谷瑞玉多加开导,也希望她的心境变得更加开朗快活一些。可是,谷瑞玉却连连摇头,半响,她抖掉了头发上的落雪,郑重地对赵一荻说:“绮霞,我很佩服你对爱情的勇气,但是我却做不到。也许永远也做不到。我恰恰与你相反,我可以得不到男人的真正之爱,却万万不可缺少做女人的名份。”
  风吹过来,北陵陵区御道两旁古松上的积雪纷纷飘落下来。那细碎的雪尘扑打在赵一荻的脸上,她忽然感到了凉意。
  严冬来到了北国。
  有一天,张学良来到北陵别墅,对赵一荻说:“绮霞,我想,既然你已经回不去天津了,那就该去大帅府里见一见凤至了。”
  不料赵一荻听了心慌意乱,急忙摇头说:“不不,我怕……”
  他却坚持说:“你不是很勇敢吗?其实,只要你同意见她,我相信凤至定会欢迎你的。我已经说过让别人接纳自己,需要时间。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不,我真怕……”她的前额不知为什么沁出了细密的冷汗。虽然传说中的于夫人仁慈宽厚,可她认为一个将谷瑞玉宁死也要拒之门外的于凤至,怎么可能容忍她的到来呢?赵一荻虽然对张学良多情,甚至为追求真挚之爱不惜得罪了慈爱的老父,可以称得上是位有主意有见地的女性。但是赵一荻无意介入这些让人烦恼的家庭纠纷中去。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和于凤至的关系。
  她对张学良说:“我和二姐瑞玉有感情上的共鸣,因为我感到她和我有许多的相通之处。所以,我只和二姐见上一面,几句话就可以取得对方的信任和好感。但是,和于凤至则大大不同了,我想,我现在还是不去大帅府好。既然我们有在一起生活的感情基础,住在哪里,又有什么值得刻意追求的呢?”
  张学良忽然想起了自己和谷瑞玉的矛盾,他想起她心里就难免歉疚。他万没有想到同样也是女人,赵一荻则更加看重本质上的东西。就说:“绮霞,你还记得我在你刚来沈阳时对你说的话吗?”
  “我刚来时说的话?”她有些意外地望着他。一时想不起她说过什么。
  他见赵一荻对于凤至有种既想见又怯于见面的神情,不禁在旁提醒她。赵一荻微微一怔,她随即笑了,说:“汉卿,我怎么能忘记自己的许诺呢?莫非你是担心我去争夫人的名位吗?”
  他点点头。
  她明亮的眸子紧盯着张学良,半晌,脸上现出了淡淡的羞怯。庄重地说:“我所以背负着淫奔关外的恶名到东北来,全然不为其它。汉卿,从前我只是希望在你身旁读书,后来,我就……只为得到你对我一颗真诚的心了!”
  “我懂!”他暗自后悔刚才有些言重。他甚至感到此时此刻旧话重提,确也有损于赵一荻对他的一片真诚。
  他记得赵一荻来到沈阳以后,自己和她在大和旅馆里的那次谈话,那一次谈话,已为他们今后拟定了明确的婚姻宗旨。他和她暗暗相约,有朝一日他们一旦实现同居,那么赵一荻将情愿不要任何夫人的名义。她情愿为他而献身,包括她的感情与生命。如今她来到了北陵居住,并且已经同意以秘书的身份出现在公众场合了。让张学良为之动情的是,如此苛刻的条件,赵一荻竟然连想也不想就毅然答允了。张学良越想越觉得赵一荻对他作出的牺牲太大,不禁自责自疚地说:“绮霞,现在让你作我的秘书,确是委屈了你。我不知道,永远称你为赵四小姐,是否可以?”
  赵一荻双眼凝神地望望他,郑重地说道:“汉卿,我为了你,早已情愿牺牲自己的一切了,莫非还在意一个微不足道的称谓吗?”
  她一句话说得他两眼发酸。张学良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他感到有她在自己身边,就是最大的幸福。
  第四卷冬第三章刀光剑影(1)
  小河沿青云寺胡同里的杨宅,落雪无声。
  杨宇霆在刚从黑龙江省归来的常荫槐的陪同之下,登上了三层小洋楼顶端那专供杨宇霆占卜的卦室,杨宇霆虔诚地跪拜,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他从神龛里抽出了一只签子,皱了皱眉又扔掉了,他又抽了一签,又蹙眉扔掉了。最后他闭上了眼睛,壮着胆子再抽了一签,大吃一惊,脸上现出了焦虑和失望的神色。常荫槐恨恨地骂道:“看起来有张汉卿在,咱们都永无宁日了。”
  杨宇霆连叫晦气,他隔着窗子眺望着远方纷飞的大雪,叹道:“好像从此东北就是他张汉卿的天下了,好像由他开始了什么新纪元了。真没有想到,他也有今天!”
  常荫槐却冷笑说:“邻葛,你也不要那么悲观。事情总不会一成不变的。我现在不明白,张学良已经就任这么久了,他为什么仍然不肯安排你的职务呢?”
  杨宇霆说:“没什么奇怪。是他感到对我不太好安排吧,一是因为我乃是张作霖的老臣,地位很高,一时没有适当的位置;二是他对我也并不放心。”常荫槐点点头:“我看他主要还是不放心。邻葛你想,如今东北三省谁还能比得上你德高望重?就连南方的蒋介石也不得不对你礼敬三分。眼下你我都不得志,在张学良的手下难有出头之日。因此,我想奉劝东北军所有元老,大家都一起出来捧你老杨,如何?”
  杨宇霆言不由衷地摇了摇头说:“使不得,使不得。我一个在野之人,如何能比得上张汉卿名正言顺?再说此事关系重大,万一走漏了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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