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满轩尼诗》第3/38页
进了包间后的两个男人明显没了刚才的兴致,坐在沙发上各自灌着啤酒,陈与非乐得没人跟她抢麦克风,坐在点歌屏前面,一边点一边唱,管它荒腔走板跑调串音,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一连唱了五首歌,嗓子抽得有点哑了,她放下麦克风,按了原音键,陈珊妮的歌声瞬间充满整个包间。
“就白白地浪费这烧完了我们的火花,就凭空地虚渡了剩下的一点光阴。”
有时候太感性的人,不适合听太感性的歌。陈珊妮无疑是个感性又感性的歌手,她的歌词总能直指人心。陈与非静静地听着这似指责又似追悔的两句歌词,低声说道:“你们……以后总不能一直这样……”
不这样,又能怎样?
不论段云飞还是杜尚文,没有人敢面对说出真相后可能发生的一切。他们都是独子,都很优秀,每个人身上都承担着父母以及亲人殷切的期望,这期望不仅是学业、事业,更包括婚姻以及下一代。
他们选择和对方相守,就注定要辜负所有这一切期望。
可是彼此的爱都已经深深植入骨血,不要说分手,就连想一想这个可能的存在都让他们受不了。不是没有挣扎过,上大学时两个人的痛苦经历陈与非都看在眼里,就是因为同情,她才会让现在的自己陷进这样不进不退的尴尬局面。
每次回上海见到自己的父母或是杜尚文的父母,她都害怕看到长辈们焦急的目光,妈妈和杜妈妈,不止一次问过她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劝她说年纪已经不小了,玩也玩够了,赶紧结婚,生个孩子我们帮你带,保证不要你烦一点神操一点心,双方父母甚至还在商量生两个孩子的可能性,一个姓杜,一个姓陈,两边都沾光。
陈珊妮继续唱着,“要怎么抱紧你啊,要怎么抱紧你啊?”
陈与非低叹一声,按键切歌,换到下一首,把麦克风塞进段云飞手里。她知道,他们已经够难了,实在不忍心再增加他们的痛苦和麻烦。
只是麻烦总会在最不恰当的时刻来敲门,躲不开逃不掉。星期三的公司里,陈与非手握电话,足足愣了五秒钟说不出话来,听筒里的杜尚文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反正……反正你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就……再帮我们一回吧。”
陈与非轻叹:“我不是不想帮你们尚文,咱们什么交情?只要能帮到的,我绝不说二话。只不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东挡西挡,谁能保证没有疏漏的时候?万一……”
“非非……”杜尚文那边也沉默了,陈与非听着手机里隐约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心头一软,叹口气道:“晚上什么时候?你先来接我回家吧,我换件象样点的衣服。”
“谢谢你非非……”
“少说废话,光嘴上谢没用,开张支票来吧。”
“没问题,金额你随便填!”
放下电话,陈与非起来去泡了杯咖啡,最近黑咖啡喝多了,有点上瘾。端着咖啡杯站在办公室窗前沉默了一会儿,陈与非抿唇,情不自禁又叹息一声。
晚上是场鸿门宴。
段云飞的爸爸是位冶金学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十几年前利用自己的专利技术与别人联合成立了一间特种材料制造企业,产品十分畅销,企业收入相当可观。妈妈是某重点中学校长,桃李满天下。段家世代 ,七大姑八大姨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有钱的有学问的当官的,个个有头有脸。
三十岁的帅儿子事业有成,偏偏就是感情方面挺不开窍,从来没往家里领过一个女孩。每回问他,他都支支吾吾说已经有了一个感情稳定的女朋友。这回家里发了狠,催着逼着死活要让他带回去见一见,否则就去相亲,照片已经准备好了,一排摆在桌上,按编号,从1号到30号,挨个儿相一遍。段云飞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再祭出陈与非这面大旗,让她乔装女友,一同出席在段家的这场晚宴。
晚上六点半,段云飞的汽车开进北京西路。这里是南京有名的民国建筑群,段家就住在一幢民国时期小洋楼里,这是段云飞外婆家那边祖上的产业。院子面积很大,修理得十分整洁干净。段云飞体贴地把陈与非扶下汽车,两人手挽手走上客厅前的台阶。
段妈妈已经迎了出来,一眼就喜欢上了儿子身边的这个漂亮姑娘。陈与非的家世早就从儿子口里问了个底朝天,她甚至还打电话到上海的朋友那边了解到陈与非父母的情况,这个姑娘家世清白本份知礼,长的又这么讨喜,况且现在别的不求,儿子乐意比什么都重要。
陈与非大方地向段妈妈打招呼行礼,被老人家笑呵呵地领进客厅。
偌大客厅布置得古色古香,全套中式家具年代悠久,来相看她这个未来儿媳妇的一共有七个人,除了段云飞的父母,还有他的姑姑夫妇俩,姨妈夫妇俩,以及段云飞从小玩到大的表哥聂峰。
陈与非高跟鞋的鞋跟陷进厚厚的地毯里,抬脚走路的时候差点被绊倒,扶着段云飞的手坐进沙发,抚着胸口强作笑容掩饰住突然的一阵慌乱。
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边沉默无语看着她的那个年轻男人,竟然就是酒吧里,那个该死的吉他手。
第 3 章
第三章
接下来的酒宴,陈与非全然食不知味。一边要在长辈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一边要疲于躲闪聂峰不时投向她的、意味深长的视线。
陈与非在心里暗暗嘀咕,好几次趁人不注意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掐段云飞大腿,怪他让自己这么难堪。倒霉的段云飞痛得呲牙咧嘴,一声也不敢吭,可怜兮兮地用眼神拜托陈与非。
段家的保姆烧饭手艺相当不错,一手十分地道的淮扬菜,陈与非本来应该爱吃的,可就是因为聂峰,所有食物都硬着头皮咽进干涩的咽喉,每一口都锋利刮擦着食道和声带,让她费很大劲才能把话说顺溜。
段云飞的妈妈为人和气温柔,不仅和自己的妹妹,和小姑相处也十分融洽亲密,吃完饭后,三姐妹拉着陈与非亲热地聊天,言谈中,这个姑娘的待人接物也颇得老人家的欢心。
按照南京当地的规矩,未来的媳妇第一次上门,长辈都要送见面礼,段云飞的姑姑和姨妈一人拿出一面沉甸甸的金牌,段妈妈也拿出一只首饰盒,里头是一串晶莹碧绿的翡翠手链。
陈与非原想着只是一顿饭,吃也就吃了,哪晓得段家把这次见面看得这么正式,弄得她心里猫抓一样别扭,这么重的礼哪里敢要。旁边的段云飞眼神连使,接过三样东西塞进陈与非手里。陈与非拿着这三份重礼,手心全是汗,勉强挤出笑容来,向长辈们道谢。
一楼的洗手间并不直接与客厅相连,要拐进一条走廊,在工人房的旁边。陈与非理好裙子洗完手,刚把锁拧开,洗手间的门就突然被推开,她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门背后聂峰沉肃的脸又让她把尖叫硬咽进肚子里。
“你……”
聂峰看着她,一步跨进来,反手把门合上。陈与非下意识后退一步:“干嘛,我……我好了,让你!”
聂峰挡住要出去的陈与非,低下头直视她的双眼:“你和我表弟是怎么回事?”
陈与非笑:“你说呢,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呗。”
聂峰眉梢微挑:“据说你们是相恋多年感情稳定的情侣。”
陈与非哼哼笑:“是的。”
“哦?”聂峰嘴角也含笑,眼神渐凌厉,“感情已经好到,让你跑到夜店去寻欢作乐?”
“这是我和云飞之间的事,你管不着。”
“还是……我这个表弟太不通人事,这么久了都没和你有实质性发展。陈小姐,我还记得,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仿佛是第一……”
“没什么仿佛!”陈与非板起脸,“我和云飞的相处很愉快,不需要外人的干涉。你有空还是管管好自己吧,总是在夜店钓女生出去开房,会伤肾伤脾精尽人亡的,表,哥!”
聂峰看着陈与非咬牙切齿的样子,忽然笑了:“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我的价码很高,那天你给的钱实在太少,方便的话,请陈小姐补足我的渡夜资,如何?”
陈与非刷地一声从包里拿出刚才到手的三只首饰盒,不由分说砸给聂峰:“不用找了,多的就当小费,谢谢你的精心服务。”
她说完推开他,走出洗手间。段云飞从走廊的那一头走过来,看见陈与非脸上不同寻常的怒意,正待询问,聂峰镇定自若地从陈与非身后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瓶洋酒朝他笑着晃:“老爷子今天高兴,压箱底的好东西都舍得拿出来了。”
段云飞的酒量也只比陈与非好上一丁点,没过多久,就烂醉如泥地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陈与非和段妈妈一起把他扶进卧室后,礼貌地告辞。聂峰站过来,微笑着对段妈妈说道:“反正我也要走了,顺路送送陈小姐吧。”
长辈们凑在一起,晚上要好好聊聊,目送聂峰的汽车离开,三姐妹心满意足地走回房中继续交流感想。
车里的陈与非觉得手脚都摆得不是地方,看看聂峰开的汽车还有他的家人,怎么想他都不应该是个在酒吧弹琴谋生的男人。这小子还挺会装!
聂峰象是看出她的疑惑,熟练的驾驶着,沉声道:“那间酒吧是我开的,生意不太好,没钱请人表演,只好我自己硬着头皮顶上去。”
骗鬼才信!生意不太好还开得起这种车?再看看他手腕上不时露出来的手表,陈与非咬着牙把视线转向正前方。居然还拿她的钱!人说越有越抠,一点没错!
聂峰笑笑,等红灯的时候一伸手从后排座上拿过一只包装精美的礼盒放进陈与非手里:“我和云飞是最要好的兄弟,这是送给他媳妇的,区区薄礼,请笑纳。”
陈与非不跟他客气,大力撕开包装纸,里头一只纸盒上的LOGO让她愣住了,没敢继续往下拆。绿灯亮了,聂峰看她一眼,发动汽车,笑道:“用你给我的钱买的。”
陈与非怒向胆边生,一把就撕开包装,里头是一对名牌情侣表,以陈与非现在的年薪,半只也买不起。虽然她也算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可象这样大手笔的送礼,而且只是送给第一次上门的、表弟的女朋友,未免也有些太奢侈了吧。
有点犹豫地把手表放回袋子里,陈与非拿在手上,想着是不是该找个什么理由退给聂峰。毕竟她不是正牌女朋友,平白拿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过去。
聂峰嘴角一抿:“只要你好好待云飞,这件事我可以忘记。”
陈与非就是受不了他这种颐指气使的口气,他凭什么指责别人?她冷哼一声:“我是不是应该感激你的仁慈以及宽容?”
“感激不必了,云飞是我的表弟,只要他幸福快乐,别的我不计较。”
“哦?”陈与非拖着长长的尾音,微笑着把脸转向聂峰:“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云飞幸福快乐!”
聂峰把车停在陈与非指的小区门口,久久地审视着她,点头道:“但愿如此!”
电梯上到十五楼,陈与非直接按响B座门铃,杜尚文过来打开门,伸头看看她身后并没有段云飞,笑着把她让进来:“今天晚上怎么样,顺不顺利?”
陈与非把手表直接扔进杜尚文怀里:“这是给你们的礼物,我代你笑纳了。”
“怎么?不高兴了?他家人……”
“他家人很好。”陈与非看着杜尚文忐忑的样子,笑了笑,“是我累了。”
“来来来,我给你马杀鸡。”杜尚文把陈与非拉进去,按坐在沙发上,他殷勤地绕到沙发背后,给她揉捏着肩膀,“怎么样,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