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第3/138页


  泼了几滴茶出来。
  正在述职的刺史魏祐吓得心下一个咯噔,唯恐方才哪句话说错了,小心翼翼道:“王、王爷?”
  却见南祁王一动不动,紧紧盯着窗外,神色专注得仿佛在看什么宝贝。
  魏祐狐疑地顺着南祁王的目光看过去,只瞧见一顶打造奢华的花轿。
  他思忖片刻,恍然大悟道:“那是灵州节度使家嫡长女的轿子,嫁的是承安伯府的嫡次子,怕是夜路难行,才暂留一夜。”
  说起来,这深宅大院的琐碎事,魏祐也是听自家夫人在榻上唠叨的。
  闻言,沈却才收回目光。
  游离的三魂七魄似也一并归位,沈却不动声色地捻了下指腹。
  察觉到方才的失神,他眉宇微蹙,但很快又神色如常地抬起眼尾,“虞广江?”
  “正是虞大人之女。”
  魏祐这个刺史做的窝囊,别的不会,察言观色最为擅长,方才南祁王那一瞬即逝的蹙眉也未能逃过他的眼。
  他暗中揣摩,自个儿揣摩出了个前因后果。
  沈却与虞广江同为武将,各守一方,为了兵马粮草之事也多有交集,听说前年垚南御敌一战打得水深火热,粮草短缺,户部却拨不出银子,还是虞广江借调了灵州的物资才解了燃眉之急。
  眼下虞家父子生死未卜,嫡女却在办喜事,王爷怕是觉得碍眼了。
  托了自家夫人的福,深知内幕的魏祐正想替那虞姑娘解释一番,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对面的客栈冒出了几缕黑烟……
  他愣神的一瞬,火势便起来了。
  “诶哟!”魏祐蹭的起身,这节度使家的嫡长女,承安伯府未过门的儿媳妇,若是在他的地界出了差子,怕是要摊上事!
  “府兵呢!快叫府兵去救火!”魏祐火急火燎道。
  对面的火势并不算太旺,只是恰今夜风大,黑烟缭绕,显得很是骇人。人群中躁动不安,灯火通明的前院不停有救火之人进进出出,一时杂乱得很。
  正此时,隐在夜色里的后院跑出一道人影。
  对于坐在高处俯瞰全景的人来说,这抹颜色实在过于打眼了,沈却又是习武之人,视力极佳,很难看不清细末。
  只见逃亲的小娘子颤巍巍地提裙跨过栅栏,栏杆勾了她的嫁衣,她一个踉跄,直直栽在泥地上。
  发髻上的双燕步摇随之狠狠一颤,手中的小匣子也打翻在地。
  整个人狼狈不堪。
  须臾,小厮举着火把追了出来。
  这出逼亲逃婚的戏码,霎时清晰明了。
  沈却若有所思地转了转被弓-弩磨损的扳指。
  忽然,耳侧传来一道清冽干净的含笑声。
  元钰清摇着折扇,对着窗子倾身,压住嗓音,看热闹似的道:“王爷猜这虞姑娘能逃得过么?以少敌多,我赌不能。”
  “我赌你输。”
  男人嗓音沉稳,如磁石冷玉,从容又笃定。


第2章 演戏 沈却好似没有任何喜好。
  元钰清讶然一滞,须臾,他眸色带了几分认真,陷入沉思。
  此次突厥来势汹汹,边城打了一场毫无准备之战,几乎是由人瓮中捉鳖,三万大军被拦截在城内,易攻难守。
  虞广江父子各领一千小队抄东西两路试图突围,但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边城临界处。
  朝廷派人增援时,已是尸横遍野,生人寥寥。
  以当时的形势来看,边城军是插翅难逃,毫无生还的可能,加之数月过去,虞广江仍旧未归,让人不得不愈发笃定。
  至于虞家父子与那两千精锐的尸首,说成什么样的都有,有说突厥军将其当做战利品带走了,更有甚者说是边城闹鬼。
  一传十十传百,尽管虞家尚未举办丧事,虞家父子的死在旁人眼中也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如此一来,朝中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灵州节度使一职,而若灵州节度使换人,虞家没了兵权,难免遭人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承安伯府敢在这个时候求娶虞家嫡女就是个例子。
  可倘若虞广江没死呢?
  一个月前,突厥在漠石河遇袭,损失不过百人,此事过小,并未引起重视。
  但,是否太巧了……
  元钰清看了眼沈却,又看了眼那红艳艳的花轿。
  垚南缺军粮,缺军马,偏偏这二者灵州都有,沈却早就动过与灵州互易的心思。
  若虞广江活着,他便还是灵州节度使。
  且虞广江又是个重情义之人,这个时候如果能出手护住他这颗掌上明珠,无异于雪中送炭,届时万事都好商量。
  虽挟恩以报不是什么体面事,但到底能解决垚南往后的粮马问题,体不体面的也无妨。
  再退一步,即便是虞广江真死了,那也没什么损失,全当是还两年前灵州增援垚南的人情。
  聪明人,是不会只给自己留一条路的。
  身为南祁王府的门客、幕僚,元钰清与沈却很多时候都有不谋而合的默契。
  比如当下。
  他敲了敲折扇,了然一笑:“王爷赢了,言之自罚一杯。”
  元钰清看了眼着急忙慌的魏刺史,招手唤来侍卫,侧身耳语两句。
  侍卫颔首应声,随即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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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繁华退去,灯火湮灭,四周寂若无人。
  一道惊吼划破了夜的安宁——
  “元先生!元先生!”
  侍卫抱着一身嫁衣的女子匆匆踏上甲板,怀里的人那张灿若芙蓉的面容上淌着触目惊心的血。
  他喘着气喊:“快去请元先生来!”
  丫鬟见此大骇,忙奔向画舫二层的小室。
  步履慌忙,踩得木板咚咚响,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须臾,元钰清匆忙推开屋门。
  他往前觑了一眼,平日里的轻浮松散顿时收起,“怎么回事?”
  榻上之人那副新娘妆面斑驳不堪,面色苍白,额前至下颔划过一条血水,看得人呼吸一滞,心上突突跳了两下。
  元钰清疾步上前查看伤势,听侍卫道:“属下无能,正赶到时虞姑娘已然失足磕伤,虞家家奴将至,属下不敢耽搁,只好将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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