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姑娘》第12/23页


  他要去瞧春花,姑娘却要进来瞧他,那……那他该动还是该静?
  装睡好吗?
  不不不!装睡太辛苦,他呼息不顺,耳根发烫,睡相不够逼真,要露马脚的!那、那那……
  他内心尚“那”不出个结果,门板已被轻推开来。
  来人把足音放得好轻,缓缓靠近。
  于是,他目中淡淡地映进一抹秀影,一张被乌发烘托、白里透暖的容颜,和一双如泓的丽眸。
  四目交接,他脑中空白一片,连大气也不敢喘,只知梦中的姑娘终于来到身旁……
  也许该说,是他回到她身边。
第六章
  “你说,咱们要真能平安归去,见着那姑娘,我该同她说些什么好?”男人嘴里叼着一根草,眉峰微蹙的模样挺苦恼,期待再见梦中人,又怕庞大心灵再次受创,伤上加伤。
  “呼噜噜――噜噜呼――”母骡嘴里也咬着草,慢条斯理嚼着,边喷气。
  男人佩服地瞪大眼。“什么?你竟然会吟诗?自古多情空余恨,自作多情最可怜……春花,吟得太好了!你做学问确实比我强!”
  母骡也不骄傲,乌亮大眼珠暧暧内含光。
  略顿了顿,男人叹气,真学心爱母骡嚼起嘴边那根干草,道:“你最好了,那姑娘喜爱你,见着你,她总是抱着你亲亲、摸摸又拍拍,每回就爱附在你耳畔说悄悄话,把你当好姊妹对待……唉,我可惨啦,不知怎么面对人家,说什么都奇怪。”
  “呼噜――噜噜――噜――”认真出主意。
  “用不着多说?多说无益?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哇啊!他的好春花时常会自个儿晃去寨中的小学堂,原以为是和学堂里的孩子们玩在一块儿,看来也听了夫子讲课,给的建言颇有深度呢!
  “可是……我还能怎么起而行?瞧我把人家姑娘惹得泪眼汪汪的,昏头昏脑尽干龌龊事。她说我要,她就愿意给、甘心给,流着泪像只要送去祭天的小羊羔。春花……我很久不当恶人,在那当下,我还真想豁出去当一次恶人,把她强占了,先夺再说,你瞧我下不下流?”
  母骡迄会儿没空给评语,因为有两只蝶儿高高低低飞过她的鼻头,她摇晃大脑,想瞧它们要双飞到哪里去。
  男人也不是真要她下评断,只是习惯把心事对她吐露,说出来,仿佛忏悔过,省得他真的动手赏自己拳头。
  “春花,你说,我和姑娘还能从头再来吗?咦……你咬一朵花给我干啥?”
  “呼噜呼噜噜――”
  “什么?要我……数花瓣?”
  片刻过去。
  “……能?不能?能?不能?能?不……不、能?!”两根粗指掐着最后一片花瓣,男人面色发白,快要不能呼息。
  “这朵不准!”
  尽管已听过帮主大人的描述,心里多少作了准备,云婉儿此时见到平躺在炕上的男人时,胸口陡抽,无形的重量沉沉压落下来,她依然大受震撼。
  他变瘦了,眼窝深邃,双颊捺出两道明显阴影,使得粗犷的面容棱角尽现。
  更教她吃惊的是,他古铜肤色隐隐浮出暗红和深紫,东一小块、西一大片的,散布在宽额、面颊、肩颈到一双铁臂,而她相信,他覆盖在被子底下的身躯,定也留着红红紫紫的痕迹。
  老天……他出什么事了?
  眼睛刺热刺热的,有湿意直要涌出来,云婉儿费力忍着,朝发怔的男人微微牵唇。“你头发留长了。”那一头仿佛会扎疼人的粗硬短发变长后,显得柔软许多,一样又黑又密。
  姑娘一出声,刹那间打开他天灵似的,神魂整个回笼。
  力千钧霍地翻身坐起。
  他是赤裸着上身睡觉的,此时被子落在一旁,他上半身光裸裸袒在她面前,肌理分明的胸腹果然如她所料,亦是一块块近似瘀血未退的红紫色。
  “我……我没想留长,但没去留意,它们就长了。”抓抓黑浓发,他直勾勾的目光未曾须臾离开姑娘的脸蛋。
  “寻个空闲时候,我帮力爷理理发,好吗?”她假装将颊边的发丝拨开,其实是为了揭掉眼眶里的雾气,嘴角仍翘翘的。
  力千钧有些糊涂了,抓了头发又挠着耳,听到她近似乞求的口吻,他只能愣愣点头,哪里有本事拒绝。
  离开寨子走域外的那一日起,他脑中便不时猜想,若能平安归来见到她,该要对她说什么?用怎样的表情?
  他俩之间不是起口角,也没闹别扭,是他对不起人家好姑娘,怎么说都该他错,他实在没脸见她,心里偏生放不下。但现下一见,她来得好突然,瞧着他的眼神与以往一般温驯,语调一般的轻柔,仿佛彼此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那些伤还痛吗?”她眸光怜惜。
  力千钧先是一怔,压根儿不记得身上带伤,循着她的凝注一瞧才意会过来。
  “这没什么,不痛的。是我使劲儿使得太猛了,肤底的细小血脉绷得渗出血,所以才一块块的又红又紫,待瘀血慢慢消退也就无事。”
  他四两拨千斤带过,但云婉儿一听,方寸又是绞疼。
  算一算,落石意外都过去一个月,他肤底瘀伤仍未全部消退,可以想象当时他有多强、多狠、多拚命,才会把浑身血脉绷得渗血。
  “婉儿……你在哭吗?”姑娘突然把身子侧开,眸睫闪着莹光,力千钧吓了一跳,忙跃到她面前,两掌轻扣她的肩。“婉儿……”
  云婉儿吸吸鼻子,随即扬起螓首,泪中有笑。
  “寨里的人都平安回来,力爷也回来了……我心里好欢喜。”
  某种渴念驱使着,她小手自然而然抚上男人刚硬的面庞,泌香的指尖温柔滑过那些瘀痕,像要将他的伤全抹去。
  她的抚触静谧谧却极具震撼,震得力千钧左胸激躁,再这么下去,很有可能血脉又要绷爆开来。
  然后,姑娘小手略顿,双颊霞红,小小头颅似乎有些羞赧地轻垂了。
  他这才发觉,她的手怯怯地停在他肩膀上,因为再抚摸下去就是那两块结实光滑的胸肌,她似乎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他是光裸上身挺立在她面前。
  “你别哭……我没穿衣服……我、我回来了……我去穿衣服!”语无伦次。唉,他反正在她面前出糗惯了。
  丢下话,他忙从炕头边的包袱里抽出衣衫套上,把衣带子系得紧紧的。
  云婉儿趁他穿衣时,抓着袖子把颊畔的润意抹净。
  她手烫、脸烫、心也烫,指尖尚留着他的肤温,鼻中也缠萦着他的气味,教她好难宁定下来。
  房中沈静了片刻,力千钧这才徐慢转过头,重新面对她。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见着她,既惊且喜,浑沌脑袋瓜现下才想起这疑问。
  粉颈微抬。“你们一行人抵达玉家行会,头儿便派人快马回寨,说是要从寨里赶出另一小批骡马过来补缺,打算驮着部分的货先跟着玉家人马往江南去,而几匹已然疲弱或受伤的骡马则先在行会这儿歇养几日,再放缓脚步领回‘霸寨’。山子说他想帮忙赶骡马过来,可能有几日没办法帮我提水,问我允不允,我说没关系,因为我也要一道儿来。”
  力千钧淡蹙着眉峰,有什么仍想不通透。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出来走走看看,顺道散心吗?
  云婉儿抿唇不语,白里透红的颊肤变得更赭红,她脸容略侧,似要避开男人那一双热烫烫、探究的眼。
  她眸光定了定,瞧见异样似地低咦一声,人已盈盈走近炕头边。
  “婉儿?”力千钧不明就里,只怔怔看着姑娘伸手从他翻开的包袱里取出一件破破的衣衫,大大摊现开来。
  他大窘,搔头。“呃……那个……我那时太出力,所以把它撑破,线脚也都绷断了……”语气像个犯错、等着挨罚的孩子。
  “都破成这样早该丢了,怎么还收在包袱里?”叹息。
  “你亲手为我做的,舍不得丢。”他答得好老实,话一出,耳根跟着红了。
  云婉儿心头陡紧,连喉头也微微紧绷。
  此刻,她抓着他的衣,记起那一夜他表白过的话――
  他说,他总想着她,想很多、很多,没办法克制。
  这男人要的是她以情意相报,她手足无措了,内心悲喜交杂,在那当下能拿出来回报的,也只有她这一具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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