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子峭)》第39/98页
“我是说真的!”我说,不再多说什么,我心情太复杂了,一说到家人,我就他妈心情复杂得要命。
这之后,我们彼此沉默了。我们各自喝了两杯酒。我点烟的时候,她起身去把那本托尔斯泰中篇小说集拿了来,仰在床头上看。我抽了两支烟,去卫生间漱漱口,回来依旧躺下。她在看那篇《伊凡•伊里奇之死》。我把头缩下去,去吮吸她乳房,吮吸着吮吸着,一不留神就沉入了睡眠的万丈深渊……
1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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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天大亮了。梦儿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正仰在床头上愣神,手里捧着那本托尔斯泰中篇小说集,应该看完了。
“太恐怖哦!”她见我醒来,叫道。
“看完了?”
“刚看完。”她说,“我觉得死亡本身并不恐怖,恐怖的是在孤独中死去,就像伊凡•伊里奇一样,没有一个人理解他,连家人都不理解他,没人知道他内心的痛苦……”她突然撂下书,扑到我怀里,紧紧抱着我。
“怎么又哭了呢?”我看见她在流泪。
她没说话,过了半天,才问:
“你爹死的时候也很痛苦吗?”
父亲死时的惨状,最后那个意犹未尽的表情,一瞬间又闪现在我眼前。我跟梦儿说起父亲临死的情形,她静静听着,不知不觉蹙了眉头,你在听到悲惨的事情时也会这样。可是我此时却并不觉得十分痛苦,甚至反而有一种叙述的快感,真的,每当向人讲起父亲的死我就有这种快感。我真正的痛苦,是没有语言,没有倾吐对象,纯粹在静默中思念父亲的时候。
“面对死亡,要说不痛苦是不可能的,”我说,“不过我爹还好,至少比伊凡•伊里奇好,不那么孤独,因为我们时刻都守在他身边,恨不得替他去死。可是,我们终究不能替他去死啊,他怎么都是孤独的。死亡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无论如何它都是你自己的,别人可以替你做任何事情,就是不能替你去死。”我说的时候,梦儿把我抱得越来越紧了。
“但是可以有人陪着死……”她幽幽说,“有人陪着,会好很多。”
“人多来承担一份痛苦,痛苦会减小一些,但终究不能改变痛苦本身的性质。”
“不说这些了!”她突然坐起来,把那本书合上,放到床头柜上,又忍不住说:“死的那一刹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道真像托尔斯泰写的那样,有一种光明的东西在闪耀?”
“谁知道呢!要回答这个问题,只有一个途径。”
“什么途径?”
“只有去问死人才知道,因为只有死人才有发言权。一个大活人大谈特谈死是怎么回事,你不觉得可笑吗?”
“也是也是,”她哈哈笑了起来。
“我们每个人都有机会经验死亡,但没有机会反思死亡,因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想反思已经不可能了。对于活人,死亡永远是一个谜。”
“你相信来世吗?”过了一忽儿,她问。
“无所谓信,也无所谓不信。”
“我觉得也是这样,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接着我们不再说话了,彼此对望着。突然,她睁大眼睛瞪了我一眼,像火焰闪烁了一下。是的,她需要我,就在此时。我即刻就领会了这个瞪眼的意味。
我把她侧翻在床上,掀开她身上裹着的毯子,就去把玩她的乳房。天哪,我真的无法抗拒女人乳房的召唤。几乎是一瞬间,我们不约而同,突然激情亢奋,如同火山猛然爆发。一阵火热的亲吻后,我匆匆忙忙给我那位战士披上铠甲(安全套),又一次勇往直前。这次真他妈疯狂啊。她叫得很带劲,似乎想通过欲望的极限体验来摆脱死亡的阴影。我们感觉就像坐在宇宙飞船上遨游宇宙,我们自己的身体就是宇宙飞船,我们自己提供动力,自己驱使自己,极速前进。
她两手摊在床上,左手刚好碰到那个熊猫的鼻子,就死劲揪着,越揪越紧,揪得那熊猫脸都变形了。这熊猫平时都是被她搂着睡,这时候却被冷落一旁,还被揪得鼻歪脸肿,我敢赌一千块,它看到我们这样疯狂,肯定嫉妒得一塌糊涂呢。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梦儿不顾一切叫起来,这时我们达到了第一宇宙速度。
“我们一起死!”我他妈真是疯狂到了极点。
“一起死……”
高潮那一霎,我积蓄了整个宇宙的力量,大叫一声:
“查拉斯特拉如是说――”
随着这一声高叫,我们就像两只捆绑式火箭,直冲霄汉。紧接着,我看到欲望的碎片纷纷撒落,铺满了整个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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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旅行我们大约跑了八亿光年,银河系被我们跑了个遍。随后,梦儿拿了那个大熊猫,把那个小熊猫给我,各自把熊猫当枕头垫着。我们欲望满足了,满足到了空虚的程度。这空虚中还有一点残余的兴奋,也有那么一点新起的无聊。
在这种情绪下,我忍不住想抽一支烟。抽烟可以排遣无聊,就像喝酒何以驱除恐惧一样。梦儿又要我吐烟雾给她看,我当然求之不得。如果她只是个普通女人,一点也不美,我真怕我无聊到极点,还好,她的美把那种无聊减淡了,如同朝阳驱散了晨雾。美就有这样一种力量,在原本无趣的生活中生出一种磁力,使你欲罢不能。在这种状态中,我们谈起了混账理想,你真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