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到偏执权臣后我跑路了》第73/105页




第七十二章
  周明净几乎是下意识要把手抽出来。
  然而徐颂宁的手指却在此刻猝不及防地爆发出了极大的力气,把她紧紧地握住,脸上的神色却还是关切的,让一边的时彤云看不出破绽来,指节却已发白:“三婶婶?”
  时彤云在一侧无知无觉地叹气:“你三婶的身子一贯不好,这会子伤心过度也说不定。”
  她话里含讥带诮,却还是倒了一杯茶递过来:“大嫂身边如今不缺大夫,你若真难受,叫来看看?”
  徐颂宁于此刻缓过神来,缓缓放开了周明净,手掖进袖口。
  周明净面色苍白:“没事,多谢二嫂关怀。”
  时彤云轻哼一声,继续拉着徐颂宁说话。
  徐颂宁眼睛盯着沉默不语的周明净,有一腔没一声地答应着时彤云的话,直到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悲切的哭声:“娘亲!”
  是徐颂焕的。
  里头的人捏着条棉絮慢吞吞走出来,对着外头守望的人摇了摇头。
  徐颂宁闭了闭眼,叹口气,站起身来。
  房梁上安排好了的人挥动褙子,嗓音悲切地为郭氏叫着魂,和徐颂焕悲切的哭喊声交叠在一起,起起伏伏,催人心肝。
  有仆妇劝慰着徐颂焕:“姑娘别哭了,正为夫人招魂呢,也许夫人听见了呼唤,就回来了呢?”
  徐颂焕依旧哭着,嗓音渐次哑下去。
  徐颂宁在外面替忙不开的宋姨娘把持大局,又让人去请族中的几位长辈们。
  “去前面看一看,父亲会来了么?”
  按说如今早朝时辰已过,敬平侯早该赶回来了,偏偏此刻还不见人影,徐颂宁淡了声调:“至于其他的,按照一早安排好的置办开罢。”
  郭氏去的太年轻,长子徐勤深太年幼,做丧主实在有些不合适,更不必说主妇也难以择定了,长嫂如母,最终是定下了三叔徐顺尧和周明净。
  原本敬平侯暗中和徐颂宁商量了,有意要薛愈做护丧,可徐颂宁不愿意用他来给敬平侯和郭氏增面子,于是也推拒了,最终在族里另选了一个人,司书、司货一干也是类似。
  这些其实都该在确认她没了气息后再操作择定,然而她的生死似乎远远比不上一个井然有序的葬礼来得体面,于是早早地就筹备安排好了。
  时彤云脸上的神色也淡下来:“偏偏在年根上…可怜人呦。”
  的确是可怜的,然而徐颂宁生不起怜悯,却也说不出很多的风凉话,于是不发一言,抿着唇站在原地。
  她感觉得到周明净在暗中打量着她,在那视线渐渐肆无忌惮的时候淡淡回望一样,于唇角抿出一点抚慰的、一闪即过的笑。
  周明净仿佛因为这样的笑容再一次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肩膀一缩,往时彤云那里一靠。
  倒是把时彤云吓了一跳。
  她哎呦一声:“老三,你是怎么了,从刚才脸色就不好,可别是…撞上什么了吧?”
  周明净慌乱地摇着头,说没有。
  时彤云皱着眉头推她一把:“早说准了你为主妇,此刻还愣着做什么?”
  周明净此刻才恍惚回神,吩咐屋里头的人换上素服预备着,徐颂宁是早就换好了衣裳的,此刻只在一边静静看着。
  云采轻轻扯一扯她袖子:“姑娘要不要吃一点东西垫一垫,待会儿忙乱起来,再要吃食就难了。”
  易服后便要三日不食,她晨起也没吃过什么,于是借着茶水,匆忙咽下两块米糕,糊弄着吃了。
  里头忽然哎呦一声,徐颂宁一口水呛着,咳嗽了两声,就再咽不下去了:“怎么了?”
  云朗跟着她往里面走,就见徐颂焕死死咬着个仆妇的手背,手则抱着郭氏不肯松手。
  那女人面色灰败,眼睛被人用手合上,手指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僵硬在床上。人到临死关头,其实都不会太过好看,徐颂宁看了一眼,不觉得怕,只是觉得惨淡。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就这么被送走了。
  那么快,像是当年的母亲,一病之后再没有起复。
  死在不知谁的设计里,也死在敬平侯的不闻不问里。
  徐颂宁忽然周身一震,为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郭氏的死那么快,像是一朵花匆匆凋萎,她想起郭氏咬牙切齿面带讥诮地说起那所谓墙根儿下的东西,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从头顶到指尖一寸寸冷下去,徐颂宁轻咳一声,指着那个仆妇:“二姑娘此刻心神不宁,你先缓一缓,再为她换衣服——去把手上的口子包扎了。”
  正说着,外头喧闹起来,徐顺元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些个族人。
  到底是女人内室,族人们纷纷止步,只剩下几个小辈跟在后面,外头早烧好了水,端起来递给徐颂焕——徐勤深还没回来,她是郭氏生女,合该由她为郭氏净面更衣。
  徐顺元瞥她一眼:“二丫头,别坏了规矩。”
  他被人围着,面上浮动着浅浅的悲戚的神色。
  正说着,郭家的人已经哭喊着进来了:“今晨便听说不好,提心吊胆地要来看一看,谁晓得走到半路就收到了讣告——我的妹妹啊,你才这么年轻,这么就去了!”
  徐颂焕的舅母第一个进来,搂着她哭丧。
  这小姑娘今天像头小狼,逮谁咬谁,她舅母手才搭在她后背,就被她恶狠狠一口咬在肩头上,脸色疼得煞白,哎呦哎呦地把人推开。
  郭家其余人也已经跟着挤进来了,见舅母遭了这样的待遇,也都不敢往徐颂焕身边凑,一个个围绕在敬平侯身边,互相劝慰着要节哀。
  真正要节哀的人反倒被冷置在一边。
  徐颂宁有一星半点的不忍,站在徐颂焕身边,递一方帕子过去,要给她擦脸。
  然而随便心疼人果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手才伸出去,就也被这丫头恶狠狠地咬上了一口。
  “嘶——”
  阿清眼疾手快,手指卡在徐颂焕的下颌边,用了点巧劲儿,差点把她下巴落了个脱臼,徐颂焕吃痛松口,这才解救出来了徐颂宁的手。
  “长姐?”
  徐颂焕没个焦点的眼神重新收拢,偏头看过来,嗓音沙哑:“你也来了啊。”
  阿清忙着为徐颂宁查看手上被咬出来的破口,两朵云则站在两个人之间,把这两姐妹隔开。
  徐颂宁看着这个一年前还娇纵恣意的妹妹,抿抿唇,到底没说出节哀来——她心里也不是多畅快,她要报复郭氏,在郭氏被禁足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账算清了,过后这个人再怎么样其实也都和她无关。
  她不在乎了。
  她如今更在乎的是她母亲当年的死。
  沈知蕴去世的时候她还太年幼,甚至没被获准守在母亲床边,一直到听见哭声才晓得这世上最爱她的人死了——她甚至那时候还意识不到,死的这个人是最爱她的一个。
  她眼眸抬起,看着床边站着的敬平侯。
  然后她清楚地听见徐颂焕声调幽幽地询问她:“长姐,你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会是谁?”
  徐颂宁抿着唇。
  两姐妹从出生起就因为她们彼此的母亲而天然的不对付,然而此刻却又因为她们的母亲,比肩站在了一起,静静在人群中凝望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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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招魂、立丧主等的相关内容,参考了《宋代丧葬典礼考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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