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到偏执权臣后我跑路了》第74/105页




第七十三章
  治丧的规矩极其复杂繁琐,徐颂宁虽然是出嫁女,但她这位继母在外人前究竟冒领了几年对她的养恩,许多规矩也不得不遵循。
  薛愈到的时候她正忙碌着,待到好不容易寻了个角落,暂且缓一口气的时候,才被人轻轻捏着胡乱包扎好了的手:“这是怎么了?”
  包扎手的手帕被随意扯开,徐颂宁看了眼,觉得都快痊愈了,全然没有再大惊小怪包起来的必要了。
  她略屈伸了几下手指——被咬着的那一处还是有点疼。
  薛愈眉头微微蹙起:“怎么伤着了。”
  徐颂焕那一口咬得实在不轻,在她手背上留下个深深的牙印儿,破了皮,渗出点淡淡的血丝来。
  薛愈打量了半晌,捏着帕子重新给她裹上了。
  他带一点幼稚:“丧中事多,许多都讲究亲力亲为,你手伤着,便少几个人差使你了。”
  这是个什么道理。
  徐颂宁简单跟他解释了那伤口的由来:“如今后头女眷许多,侯爷去前面罢,不要记挂我。”
  薛愈手里捏着个蒲包,有些无可奈何:“我已经去看过了,只是抽空来看一看你,吃早膳了吗?我给你带了些糖,你若撑不住,趁着无人处,悄悄吃一些,不要勉强自己。”
  他手指轻轻蹭过她手腕,挟着那蒲包掖进她袖口。
  两个人身上各自都有事情,浅浅说了两句话,就分开了。
  今日来的大多是亲朋,都沾亲带故的有点干系,外姓的客人并不多,虽然忙碌,但好在一切都已经安排得井井有条。
  到了晚间,连最初那一点猝不及防都没了,府里为年节准备的东西统统撤下,里里外外一切妥当。
  徐勤深也已奔丧回来,原本颇胖的个小孩儿,隔了半年倒是瘦下去不少,哭得鼻子冒泡儿,眼泪哗啦啦乱掉,在郭氏跟前栽倒了后哭得尤其惨烈。
  徐颂宁看这样的场景,发觉自己从前有些憎恨的人,到现在为止,在她心里已经全然生不起什么波澜了,欢喜也没有,恼怒也没有,都只是懒得搭理了。
  好像是有了更值得在意的东西,又也许是,的的确确的无关紧要了。
  她已经从这个家里逃出去了。
  待到晚间,府里熬了白粥,在徐顺元的授意下分发给众人——虽然按道理是易服后三天内不该再吃东西,可真要这样子,谁受得了?
  若真是哀伤到没什么食欲也就算了,可这府里又有几个是真的在意郭氏的呢?
  徐颂宁捧着那碗白粥,扯了扯嘴角。
  袖口的蒲包露出个角,她扯了出来,趁人不觉,自里头摸出两粒糖来,塞进嘴里。
  是甜的,清淡淡的滋味,让人想起那天吃过的樱桃煎,但没那么齁人。
  待她把那两颗糖一点点含完的时候,忙碌了一天的宋姨娘终于有闲工夫来寻她说话:“姑娘今日其实可以回自己府里住的。”
  徐颂宁摇摇头:“我晓得,只是继母才逝,我就连点面子工夫都不做地回家中安歇,只怕会影响侯爷的官声。”
  虽然薛愈并不在意这个。
  顿一顿,她问宋姨娘:“我母亲当年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宋姨娘愣了愣,不晓得她为什么问起这个,把鬓边的头发收到耳后:“夫人那时候,比眼下要清静些。”
  徐颂宁想了想,笑了。
  婚丧场所,许多时候主角并不是成亲或已死的人,戏台子更多是搭给那些有心的人的,在这样的时候联络感情、谈论朝政,实在有大把的时间。
  如今敬平侯攀上了好女婿,后者正年轻又前途无限,敬平侯本人又刚死了老婆,膝下儿女未婚配者也众,最是攀关系的好时候。
  而她母亲当年,死在个风声鹤唳的时候,死在这府里人的期盼中,众人战战兢兢地担忧她的存在会使得徐家被牵累,也担心和这个沈家出嫁女太过交好会让自己到时候受人指摘,因此来得人并不多,大多也都略站一站就走。
  徐颂宁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阿娘一贯爱清净,临死的时候,也无须许多不是真正伤心的人来扰她的安宁。
  顿一顿,她又问:“那,三婶婶从前和我母亲关系好吗?”
  宋姨娘回想了一下:“三夫人的性子还好,和夫人也还算投契,不过夫人在府里的时候,不常出门也不多待客,只有在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彼此之间会说上一些话,和二夫人、三夫人,都是一样的融洽,并没有太明显的亲疏之分。”
  徐颂宁支着下颌,像是问她,也像是问自己:“可母亲去世后,三婶婶对我,似乎是还不错的,这又是为什么?”
  她母亲去世后不久,老夫人,亦即她祖母也去世了,徐家很快分了家,二房三房虽然也还是在邻近住着,但到底隔出了一重墙,没有从前住一个院子时候交往得那么密切了。
  她从此后就很少再见时彤云了,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大家伙齐聚一堂,才抱着手臂叫一声“二婶婶”。
  可周明净不是。
  她母亲去世后,每每徐颂宁有个头疼脑热,她都会来看一看。
  宋姨娘不晓得她心中在想什么:“也许是见姑娘年纪轻轻,就没了母亲,觉得心疼罢——三夫人是个良善人,性子一贯是温软的,这两年年纪渐长了,才渐渐和二夫人打起机锋来。”
  徐颂宁撑着下颌,点着头:“也许…吧。”


第七十四章
  炭盆里烧着点纸钱,徐颂宁咬了粒糖,两下嚼碎了。
  周明净正远远与人说话,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的,她这一天忙碌下来,竟然恰恰好避开了徐颂宁,两个人连正经的照面都没打。
  “三婶婶?”
  徐颂宁轻咳一声,唤道。
  周明净这次躲不开,肩膀下意识一缩后又展开,过来的时候脸上映着晃动的烛火光,有一点苍白,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因为什么。
  她大约真是个良善人,所以心里澄明干净,藏着一点事儿也让人轻而易举就能看透,察觉出异常来。
  “怎么了,大丫头,你身子弱,要不要先去歇着?”
  徐颂宁摇摇头:“只是想跟三婶婶说两句话,耽误不了您多少工夫。”
  周明净捻着手:“你说就是。”
  “今日二婶婶说得话,我觉得很在理,一来是年节上下,出了这样的事情,总要做两场法事,送一送亡魂,以防心怀眷恋,不肯离去。”
  顿一顿,徐颂宁压低了声音:“二来,也有我自己的一点私心在——自从我母亲去后,婶婶都对我很好、很关怀,所以我不瞒婶婶,当年阿娘去世的时候,我虽然还小,但也算记事,总觉得…阿娘临终时候的样子,和夫人如今有一些相似,觉得是不是这院子真的不干净呢?所以想要请人来看一看。”
  周明净被握住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倒是没有再失态:“这样也好,只是丧期事多,并不急在一时,依我看,不如等年后,或是大嫂大殓之后,再行筹备。”
  她说了两句,又把这事情推诿开了,恰好有人寻她,周明净把手从徐颂宁掌心抽出来,客套一声,匆忙转身离去了。
  徐颂宁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心里下了决议,手则下意识又去捏糖,却发觉已吃得干净,蒲包倒了个儿,只颠倒出一点细碎的糖渣。
  她不无惋惜地叹口气,小心翼翼地把那蒲包收起来。
  薛愈在前头忙了一天,不知道是被谁拖住了步子,直到眼下了也没抽出时辰来见她,徐颂宁心里有一点挂念他手臂上的伤口,要去问候又觉得别扭,于是打发了个人,去问问他身边的人。
  她自己在后头忙碌,眼神不时落在外头的院子里。
  早些时候郁郁葱葱尽是草木的景象已经不得见了,积雪混着潦草,在墙根污浊成一片,在暗夜里不反光,是更晦暗的一团。
  徐颂宁托着腮,又想起许多从前的事情。
  郭氏嫁来之后不久,就急着要拾掇院子,和那时候的徐顺元是新婚夫妻第一次顶嘴翻了脸。那时候众人都以为是新夫人嫁进门,急着烧上三把火立个规矩,可徐颂宁站在此处,联系前后这许多事情揣度上一番后,皱着眉头忍不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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