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一泄》第5/49页


  宝宝闻言向后猛地跳开,环顾左右,“在哪?”
  傅融之正了正衣装,拿扇子指着自己,笑的人畜无害,“不用看了,在这。”
  官宝宝一派狐疑,也绕过书桌,望向桌底、椅子背后,“哪里有人?”虽然她不相信堂主大人会钻桌子、钻凳子,可是她更加不相信大孔雀会是崇高的、伟岸的、明察秋毫的堂主大人。
  傅融之似是很了解官宝宝所想,他用扇子挑了宝宝的下巴引至自己面前,“别侥幸了,也别东环西顾,你要找的堂主大人正是不才,傅融之是也。”
  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官宝宝眨巴两下眼睛,只觉得一个最美的梦想就这么破灭了,她顿感茫然不知所措,眼神也失了焦点。
  傅融之怜悯地抽回扇子,对着呆若木鸡的官宝宝怜爱一笑道,“本大人体谅你的一片爱慕之心,可以考虑你想留下的意愿。”
  官宝宝满腔感念,本来还在感伤自己早逝的景仰,冷不丁被傅融之如同巨雷般的“爱慕”二字劈回了现实,她深吸一口气,抱拳谢过,“千万别考虑,把我丢下船去吧!这个孔雀棚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求您了,堂主大人!”
  傅融之十分慷慨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自然不能强留。”说着从胸口掏出那张欠条拍在桌上,“官姑娘将这二百五十两还上,便下船去吧。”
  官宝宝正准备感恩戴德的话语一下子噎在了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她可怜兮兮地瞅了一眼傅融之,小声问道,“等我爹爹一回来,马上就还,给你五成利息,您看如何?”
  傅融之冷哼一声,扇子重重一拍,“你当大人我是要饭的么?大人借你的是仁德之心!不是利息可以估算的!”
  “那……那我要怎么办?”
  “你就在这想吧,想不好,叫船五在你身上划条口子,扔你下船去喂鳄鱼。”
  这话激得官宝宝全身一僵,她默默跟在傅融之后面移动着,看着傅融之走至圆桌前停下吃饭,觉得傅融之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是挺可怕的,她暗暗咬了咬牙,心中默念我是俊杰,然后很是识时务地开口道,“那我留下来,给您做牛做马,给抽丝堂跑前断后,用十倍的仁德之心还您,您看成么?”
  “我这里可是孔雀棚,你一刻也呆不下去。”
  “哪里……我的意思是,您这里太高贵,我一只小麻雀怕污了您的地方。”
  傅融之闻言打量了一番身后卑微谦逊的官宝宝,他心中暗笑,这个麻雀还不知道在心里怎么骂他呢,他隐含笑意,正色道,“嗯,小麻雀,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就姑且让你做牛做马试试好了,要是惹得船上的大人们不高兴了,立刻下水去喂鱼!”
  “是。”官宝宝一边答应,一边伺候傅融之用餐,不想转眼间就碰翻了汤碗。
  傅融之正待借题发挥,不妨被敲门声阻断。
  元柏进门之后便觉得气氛不对,狐疑地在春风得意的傅融之和“被蹂躏”的小媳妇官宝宝之间搜索着,希望可以看出一点火星。
  傅融之却不想叫手下得逞,一挥手指挥官宝宝道,“去找云雁准备换洗衣物再送过来。”
  官宝宝一走,元柏便忍不住问道,“少爷,您同意她留下来了?”
  傅融之一哼,笑的比孔雀还荡漾,“嗯,船上一直少个乐子。”
  而这厢官宝宝自然不知傅融之称她为“乐子”,找云雁要了换洗衣裳,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堂主的房间,途中经过窗户之时,还忍不住往下一望,那滔滔滚动的江水立刻叫她晕了三晕,想想下去喂鱼的滋味想必不大好受,于是还是绝了忤逆的念头,乖乖送衣服去了。
  元柏禀告完了南珠一案,便下楼去了,在门外碰见了怨气冲天的官宝宝,神秘一笑,安慰似地拍拍她的肩头,“宝宝加油,我看你有戏。”
  说的官宝宝一脸莫名其妙,她甩了甩脑袋,进门之时还在骂自己笨,“船五车四,车四船五,除了没文化爱炫耀的孔雀,谁爱取这种名字?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衣服放在屏风边的凳子上就行了。”傅融之自屏风里命令道。
  官宝宝应了一声,便将衣服放在了那个凳子上,本想转身就走,不想凳子边上的一个锦盒吸引了她的注意。
  盒子里,那是一把出自瑶水官窑的笔洗,笔洗上刻痕明显,色泽柔亮,乃是前朝的宝贝。不想笔洗的背部被人画上了牡丹花,生生遮去了笔洗原本的青苔色,以及官窑的印记,真真是毁了这件传世名器!那牡丹花的颜色尚且鲜艳,还未干涸,若是干涸之后怕是在也洗不去了。思及此,官宝宝连忙取过笔洗,取出锦帕沾了屏风旁铜盆里的水,轻轻擦拭笔洗底端的牡丹花。
  官宝宝刚刚将那牡丹擦去一部分,听到动静的傅融之也出了屏风查看,他见官宝宝正在擦拭他花了大价钱叫人绘制的绝品牡丹,吓得连忙出口去夺,不想动作有些大,那笔洗竟是脱了手,飞出去一丈有余,摔了个粉碎。
  傅融之看着那粉碎的笔洗尸骸,一怒上头,转脸便想质问官宝宝,“我花了好些银子叫人画制的绝品牡丹……”说到这里却有些说不下去,只因他见官宝宝捂着脸,蹲在地上,口中还念叨着“前朝瑶水笔洗”,模样甚是可怜。
  他一时又心软了,想想那牡丹既然被擦掉了,那颜色青巴巴的笔洗砸了便砸了,没什么了不起,连忙上前拍了拍官宝宝,“算了,一个破瓷器……”
  官宝宝此刻却是又羞又恼又惭愧,她一下打掉傅融之的手,叫道,“你个色孔雀,你没穿衣服!”
  傅融之一愣,惊觉自己脱了一半,此刻没穿上衣,伸手拿了凳子上的一件小衣套上,说道,“好了,我没穿衣服也是我比较吃亏,你羞什么?我现在穿上了,你可以起来了吧?”
  不想官宝宝仍旧蹲在原地,捂着胸口,磕磕绊绊总算叫傅融之听清了,“我……我的衣服……被你这只色孔雀抓破了……”
  傅融之见官宝宝捂着胸口的样子,想必自己刚刚有些鲁莽,便将官宝宝话中的“色孔雀”三字自动过滤掉,他转过身去,陪笑道,“那也没办法,反正我也没看见,我转过身去,你偷偷下楼换衣服好了……”半晌听身后的宝宝嘤嘤哭了起来,他口气又软了一些,“喂……你不会是要我负责任吧?”
  “色孔雀!你的脑子里就没有好东西!人家是因为……只有这一件衣服啦……”

  债务加,孔雀色

  墙边的沙漏还在淅沥沥地流沙,几块笔洗的碎片无辜地躺着,都在见证这一屋子的宁静。
  傅融之也有些意外,转至屏风后穿好衣裳,却没有套上外衫。
  他拿着外衫走出屏风,将那件淡青色的长袍扔给裹着胸口在地上蹲着的官宝宝,皱眉不解道,“怎么只有一件衣服?你们官家难道刚刚崛起便要没落了?”
  官宝宝接过衣服反穿着套上,将胸前被扯出一条口子的前襟挡住,口气有些郁闷,“我要是能够回府拿衣服,我会不记得那些钱带给你么?就是因为回不去,才要在这里受气来着。”
  “为什么回不去?”
  官宝宝顺口就想回答,转念一想这事理来理去都是家事,说也说不清,况且告诉了傅融之,不就让大孔雀多了一条拿她的把柄么,于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只是小声回道,“我后娘虐待我,不敢回去。”
  傅融之家里只有一个妹妹难缠一些,父母关系甚笃,一家人基本上没红过脸,自然不能理解后娘虐待的滋味,却也听闻过坊间流传的、各种版本的、后娘的斑斑劣迹,便就理所当然的生出些同意之意,挥挥手安慰道,“别难过了,就在这呆着好了。我叫连棠先拿些衣服给你,等船靠了岸,就派人去给你置办些衣服。”
  官宝宝没想到傅融之会这么善解人意,抬眼看看傅融之的脸,顿觉顺眼许多,她期期艾艾上前两步扭捏道,“多谢堂主大人,您不愧是抽丝堂的领头人。”
  傅融之却只是笑眯眯不接话,施施然走至房门口前唤道,“云雁,去叫连棠上来。”吩咐完了才扭头奸笑道,“宝宝不用谢我,这些花销我自然会在借条上面添上。嗯,再折合成二百五十两如何?哦,对了,还得加上这个笔洗,我算算……总共算你八百两吧!”
  官宝宝还没来得及说不,傅融之便风一般去了书桌边将原先的二百五十两的债条划掉,重新拟了一份八百两的。
  或许是欺负官宝宝衣服破了,走路不方便,傅融之有条不紊地将这一切做好,官宝宝才走至书桌旁,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指着傅融之,语不成调,“你……你……”
  傅融之拿手拍了拍官宝宝的脸颊,了然道,“不用谢我,小宝宝,本大人知道你又欠了两份仁德之心,你只管换三十倍来好了。”
  说着就着宝宝伸出的手指沾了桌上的红泥,按了个手印。傅融之体贴地掏出一方锦帕为宝宝擦了擦手指上的红泥,一见自己的扳指还在宝宝的大拇指上,也顺手取下,套回自己的食指,口中还在自说自话,“嗯,这扳指也用不上了。说起来,真是多亏了这枚扳指,否则连棠元柏怎么会把你带回来呢?好了,小宝宝你先回房休息去吧。”
  官宝宝此刻算是彻底明白了生存的奥义,酸甜苦辣咸,这五位伴在一起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不,应当说是酸苦辣咸四味,她丝毫没有感受到甜。
  不知所以然的拉开房门,宝宝迎面就撞上了正在门口东张西望的云雁。虽然云雁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但是对于官宝宝来说,他的性别为男,这就不能露出被扯破的衣领,只能面有窘迫地紧了紧。
  云雁垂然欲泣,不可置信地大叫,“你不是说你对我家少爷没想法的么?!你说,你刚刚对他做了什么!”
  官宝宝欲哭无泪,心中叫苦:我对他做了什么?你该问问他对我做了什么!面上却是恼恼地反了一记白眼,侧身越过再度化身包子的云雁,头也不回的下楼去了。
  眼看着就要回到房里,却又撞上了应招上楼的连棠。
  连棠当然比云雁成熟得多,她惊讶地看着官宝宝身上裹着的淡青色长袍,啧啧两声叹道,“我还道傅融之表面上看起来处处逢缘,内里却是个矜持骄傲的笨蛋。不想他的手段够快的啊,这么一中午的会子,人都到手了啊!”
  官宝宝脑中一团浆糊,心中也是一团浆糊,只对连棠说傅融之“矜持骄傲”嗤之以鼻。
  此刻,只听闻船舱内充斥着云雁稚嫩的呼喊,“少爷,您怎么了?你是不是被那个女人占了便宜了?”官宝宝被这声音一击,连忙缩了缩身子回房去了。
  片刻过后,连棠便领命挑了几件粉嫩一点的衣服,给官宝宝送来了。
  而官宝宝进房之后,只是仔细观察了一下被傅融之撕破的衣服,见自己的衣服,从外衣到小衣都被扯了一大条,她暗骂这死孔雀力气倒是挺大,又对着傅融之的外袍啐了几口,此刻正将傅融之的衣服扔在地上,拿脚尖死命的撵呢,连棠便毫无预警地进来了。
  官宝宝吓得连忙站好,又欲盖弥彰地将那件外袍拎在手里,不知所措地慢慢卷成一团。
  连棠本是瞧得真切,却也不点破,只笑眯眯地将一件衣服置于桌上,“宝宝,我这几件衣服啊,自从做成便没有穿过,你可不要嫌弃。也许不合身,你且将就着吧,等船靠了岸,我再去给你置办。”
  宝宝虽然不欢喜身为堂主的大孔雀,但是对这两个护法倒是打心眼里敬佩着的,连声弯腰谢道,“多谢连护法。不敢多劳烦您。”
  “老叫什么连护法,多生分啊!我今年双十年岁,肯定比你年长,你便随着云雁叫我一声连姐姐吧。”连棠边招呼宝宝坐,边摸了摸宝宝胸前的破损,安慰她道,“我们堂主啊,毕竟这方面不经事,看他粗鲁得!哪有把女孩子弄成这样的,势必会弄巧成拙。你也别怪他,想来他也是情难自禁。”
  宝宝也摸了摸胸前的破损,不过连棠的这番暧昧的话听在她的耳朵里,倒不是那么一个意思,她听连棠说起傅融之粗鲁的手段,只当连棠同情她被迫签下了八百两的巨债,于是宝宝便当找到了同路中人,控诉道,“可不是!凭什么呀!一次还不够,居然还非得骗我第二次!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想必他也是做坏事做惯了的,哪能这么不要脸啊……”说着还十分心疼地低头摸了摸胸口。
  这副摸样落在连棠眼里,更是坐实了她的想法,原本她以为堂主只是亲了亲,强了些前戏甜头,不想竟然连最后的都做了,一次还不够,还骗了两次!看官宝宝这副娇羞的模样,想必其实也是郎情妾意的,只不过堂主的手段激烈了些,有点适得其反,不过看那房里,连笔洗都打碎了,说不准堂主的手段不仅仅是激烈啊!
  “那他有没有弄伤你?哎呀!我的娇嫩的小姑娘,傅融之平时挺怜香惜玉的,这是怎么弄得?!”
  于是,官宝宝和连棠两个人鸡同鸭讲,说的难分难舍,最后一个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另一个以为自己已经将大孔雀的恶行昭示众人,吐了一肚子的怨气,相互满意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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