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一泄》第6/49页


  官宝宝换好衣服,重新梳洗打扮一番,已经到了晚饭时分。
  她一出房门,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船五、元柏和连棠看她的表情都有些粘腻滞怀,她连忙装出受气包的样子,感慨这一船都是好人啊!人人都为她感到不平,只有那只自以为是的大孔雀喜欢难为她。
  春天的月色不同于夏季的清高、秋季的清亮,斜斜的挂在天幕,透彻秉凉。
  此时的船上众人,除了傅融之和官宝宝,其他人都认定了他们两个之间不单纯,于是送夜宵这样旖旎缠绵的活,自然是一致的推给了官宝宝去做。
  当然也有人反对,云雁鼓着包子脸,在厨房前大闹,“不可以!不可以!你们看她那个如狼似虎的眼神,会把我们少爷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说到这里,不慎被元柏点了穴道。
  元柏指了指楼上,对困惑的官宝宝使个眼色,“去吧,堂主会很开心的!”
  开心?官宝宝狐疑地转身上楼给傅融之送夜宵,忽然间恍然大悟――没错,傅大孔雀开心了,便叫他减去债条上的一百两银子!她一腔感谢,化作一个眼神,抛给了身后的元柏等人。
  傅融之借着灯光,随着摇摇晃晃的船体,看着各地寄来的请求抽丝堂帮忙的案子,他要从中挑选案子,当然最重要的是看下一处落脚的地方,若是方便了便通通给解决了再走。
  官宝宝敲了两下门,都没有人应,干脆大摇大摆推门进去。
  将宵夜布置好,放在傅融之手边,礼道,“堂主大人,用点宵夜吧。”
  傅融之恍惚中回神,见来送宵夜的竟然不是云雁而是官宝宝,有些意外,笑道,“你这会倒是乖巧。”
  官宝宝连声赔笑,“那是自然,我乖巧了,堂主大人您就高兴了,堂主大人您高兴了,我们这些人就有福了。”
  “什么福?说来听听。”
  “比如说……减个几十两银子……”
  傅融之喝了一口汤,对官宝宝的话不置可否,仿佛没听见,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反倒是看着官宝宝一身打扮,评价道,“穿连棠身上那是丹顶鹤,穿你身上怎么看怎么像鸵鸟。”
  官宝宝一点也不觉得刺耳,只盼着傅融之高兴了自己的债可以少个几百两,她应承道,“那是自然,堂主大人的手下肯定非同凡响。”
  不正常!这“麻雀”怎么这么乖巧?傅融之心中暗道奇怪,忽地想起什么,起身从一旁的小榻上拎出一件皱巴巴、完全看不出原貌的淡青色外袍,笑道,“这是怎么回事?大人给你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官宝宝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这件外袍明明被她压在桌子底下,怎么又回到大孔雀手上了?她支支吾吾……圆不出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傅融之扔掉外袍,眼光越过官宝宝的头顶望向窗外,悠悠道,“要大人给你减银两,成啊!去把大人我的铺盖换一床新的铺好,然后床边站好。”
  官宝宝“啊”一声张大了嘴巴,看了看傅融之笑的阴森的脸,她不解地捂了捂胸口,“铺好了便好了,要我站床边做什么?我要跟你说清楚,大人,我官宝宝卖艺不卖身!”

  失债条,留人计

  傅融之走回桌边,随手拎起桌上的一封信件,在明黄的灯光下晃了晃,百无聊赖似地说,“得了吧,不管是你官宝宝的身还是你官宝宝的艺,本大人都没兴趣。我不过是怕你又干什么蠢事,去验收而已。”
  官宝宝得了他这句话,如蒙大赦,欢天喜地去铺床了。
  床上高被软枕,宝宝一时看不出要换的必要,她伸手摸了摸丝绸般光亮柔软的床单,一尘不染,想必傅融之就算不住在这里,时间也不会太长。
  思及此不免有些腹诽,于是随口嘟囔道,“好端端的换什么铺盖,难道大孔雀灰不溜秋的还怕自己的毛被染白了……”
  “叫你换就换,不然大人就改变主意,买艺兼买身。”傅融之一手捻着筷子吃夜宵,一手还在处理信件,神情自若,薄唇轻启。
  官宝宝没想到自己那么小的声音也能被傅融之听见,又被身后傅融之的答话吓了个结实,慌慌张张回头,只见傅融之并无异状,这才缓缓回身打算先将床上的被褥卷了,不想目光却被床头柜上的一盏烛灯吸引了目光。
  蜡烛自然没什么好看,吸引宝宝注意的是蜡烛下面造型圆润的瓷烛台。这个烛台的中间呈椭圆隆起,下收而后张,整个中下部分状似一个无头的花瓶,顶部则由一个竹节样子的宝塔顶组成,造型别致,在闪烁的烛光下,整个烛台色泽明亮厚重。
  官宝宝自认是个看尽众多宝贝的,但是初见这个“烛台”还是吃惊不小。
  她凑上前去,抹了抹那烛台的蓝花花纹,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烛台,而是个竹节高足瓶,属于白地蓝花瓷,头有瓷状尖针,想必傅融之就是用那针刺入蜡烛,而做了烛台。
  这种烧制蓝花瓷的本领早已失传,所以市面上的蓝花瓷本就值钱,再加上这个蓝花瓷是湖田窑的千年古董,保存得相当完好,所以价格更是不可估量。再看看那高足瓶上燃得炯炯有神的蜡烛,官宝宝顿觉被那烛光烧灼了眼睛,真真是一颗心在滴血啊!傅融之这只脑子太小的孔雀果真很会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官宝宝跪趴在床下的踏板上,她虔诚地捧起了柜子上的高足瓶,欲哭无泪地轻念一声:“您委屈了!我这就来救您了!”说完用力扯下了高足瓶头上的蜡烛,融了几滴蜡在床头柜上,将蜡烛粘上去。做完这一切,方才放心地抱了高足瓶,捧在怀里,满足的喟叹。
  而原本一心翻看信件的傅融之,只听得对面的官宝宝又是叹气又是嘀咕,本以为她又有什么不满了,不想抬头一瞧,看见官宝宝一脸陶醉趴在床边,手里还抱着他颇为中意的烛台。
  傅融之一个移形换位、悄无声息地立在了官宝宝之后,他看了看被直接粘在柜子上的蜡烛,沉声斥道,“官宝宝,你在做什么?”
  宝宝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一吓,浑身吓得一个踉跄,扑在地面上抱怨,“怎么走路都不带声音的……”说着翻下眼睛换成盘腿坐姿,指着怀里的高足瓶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蓝花瓷。”傅融之想也没想,直接答道。他一掸衣角,施施然坐在了床帮子上,末了还用脚推了推挤在腿旁的官宝宝。
  “你知道?!那你知道这个值多少银子么?”官宝宝勾着脖子不确定地问道,难道这个公子哥知道用不知道怎么来的?
  “大概一万两吧。”
  “你都知道你还拿它做烛台?”许是反身勾着脖子说话颇有些累人,官宝宝干脆起身将瓶子凑到了傅融之鼻子顶下。
  傅融之嫌弃地后退,用手隔开那个高足瓶,不以为然道,“不然呢?你不觉得它很像烛台么?或者宝宝觉得它有什么其他的好功用?”
  官宝宝立时语噎,这瓶子倒是的确很像个造型古朴独特的烛台,其他也确实没什么功用,她凄凄然,却又想不出反驳之词,只能郁郁道,“那好歹这么多银子,供着也好啊。”
  “别,小麻雀,你还真是手脚轻得很,午时打碎了我的笔洗,这会又要折腾我的烛台了?放回去吧,不然本大人会很为难、很麻烦的!”
  傅融之说着笑眯了眼睛,这叫官宝宝感觉很是不好。
  她往后退了两步,问道,“为什么你会为难麻烦?”
  傅融之一卷两边的衣袖,霍地起身逼近官宝宝的脸颊,笑的好不惬意,“因为我怕你到时候无以为偿,只得以身作抵,啧啧,岂不是我要为难要麻烦?”
  两人一时间近的只留一丝呼吸的余地,傅融之仙人般的脸近在眼前,清爽的气息扑面,官宝宝只得弯着腰拼命向后仰,以此来躲避傅融之呼在她脸上、唇上湿漉漉的话语,她的脑中一片浆糊,只觉得自己遇到傅融之之后变笨了不少,没想到手上一松,方才想起那是价值连城的蓝花瓷瓶。
  再要去够已是不及,自己又是后仰着面,这一直一够早已然站不稳当,堪堪便要摔倒在地。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不妨觉得腰间一紧,自己被一股大力带往了前方,脑袋生生撞上了一面软软的面团,而预期的瓷器碰地的声音也未曾到来。
  她惊魂未定地睁眼一瞧,只见傅融之一手横在她的腰间,紧紧箍着她,一手接住了蓝花瓷瓶,正眯着眼底发笑的桃花眼瞅着她。
  官宝宝羞窘地推离傅融之一些,手足无措。
  傅融之将高足瓶放回床头柜上,抬起一只手轻抚微微发红的半边脸颊,看着官宝宝意味深远地道,“宝宝,没想到你这么想以身抵债,我话音刚落你便要打破这蓝花瓷。看摔蓝花瓷器不成,又借着我救你便偷偷亲我,真是煞费苦心。”
  官宝宝立刻气鼓鼓地嚷嚷,“你胡说!”
  傅融之捂嘴一笑,也没继续逗她,只是自腰间抽出折扇道,“去叫云雁来给我换被褥吧!宝宝你以后便不要来我的房间了,我怕你事情没做成,倒将我屋子里一干瓶瓶罐罐砸个粉碎。屋外望台上是我和连棠种的些花花草草,你记得多去打理。”
  既然傅融之都这么说了,官宝宝自然不会逼着自己留在他房里,一颗心老早长了翅膀飞的远远的,她兴高采烈行了个小礼,一路小跑下了花厅转达了傅融之的意思。
  云雁这才被元柏解了穴道,无比哀怨地瞪了一眼官宝宝,随后满面泪痕上楼去了。
  官宝宝本想道一声安便上楼去休息,但是满面红光双眼透亮的元柏和连棠哪里能放过她,连棠一下子就扑上前来搂住了转身欲走的官宝宝,神秘地说道,“你们动静也太大了,我们楼下都听见了。”
  官宝宝一惊,想也没想脱口道,“有这么大声音么?我明明很小声了啊。”
  连棠一听燥红了脸,元柏也难为情地虚掩了嘴巴。
  船五这时候从舵台下来调整风帆,看见睁着大眼睛一脸不知所谓的官宝宝,只当她在故意掩饰,于是清了清嗓子,故意很是正经地道,“这都要换被褥了,怎么宝宝你血溅当场了?这傅小少爷也太粗暴了。”
  船五笑着拍了拍还在摇头解释的宝宝,下了最终结论,“哎,年轻人虽说气血方刚,可还是节制些为好。”
  春光明媚,沾染了清晨滚亮的露水,照的身心皆暖,花草在微微的晨风中,轻轻颤动。
  官宝宝素来起的甚早,听闻中午时分船便可以到达南陵更是一扫连日里来的阴霾,是以她早早便去了望台上整理花草。
  这个小花圃布置成了阶梯状,一层一个长条形的木盆,里面盛满了土,长了各种花木。宝宝从厨房打了一小桶水,用一弯小瓢盛一点水浇在花的根部,再清理一下几层木盆中的杂草杂花,这便大功告成了。
  宝宝坐在甲板上,看着船下不停后退的江水,倒是看出了一身兴趣,笑嘻嘻地甩着手中的麻绳。
  不过这种好心情很快就没有了。
  起因很是简单,傅融之每日起得都很是不早,不过即便如此,为了掩饰这个事实,他每天都会去望台上对着花花草草摆弄一番,好显示出“早起弄花草”的闲情雅致。不过今天,他一上望台便惊见那花圃里乱七八糟,前后一思量便想明白了来龙去脉。
  官宝宝这便闷着头再度进了傅融之的房间。
  “你今天都在花圃里做了什么?”傅融之嘴角含笑,只不过笑意只留在脸部的下方。
  “浇花,清理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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