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我们》第68/97页


高中业余女排联赛的水平也就这样,二传和扣球这种配合绝杀就甭想了,一多半得分跟发球有关。二班有几个女战神,发球时力道那叫一个大,文潇潇的眼镜刚开场就被轰飞了,饶是我面孔坚毅,甩脸接过一次球后也流鼻血不止。
我们很快就输了。
值得欣慰的是二班后来得了冠军,所以我们也算是被荣誉亚军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我下场后,捂着鼻子蹲在地上半天,止不住血,不敢抬头。周围围了一群人都在七嘴八舌地关心我,我听到了徐延亮的声音,还有韩叙和朱瑶,刚下场的文潇潇也在旁边怒吼二班缺德(估计是眼镜被打飞了,人格也突变了);还在场上负隅顽抗的简单和β则毫无顾忌地大喊:“耿耿,你等着姐们儿给你报仇,血债血偿!”
我感动的不行,越想哭,鼻血越澎湃。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揪起我的领子,提着我就往教学楼跑。我捂着鼻子,血一滴滴地把白T恤都染红了,懵懂地转过头去看拉着我奔跑的人。
是余淮,果然是余淮,拉着我的胳膊,怒气冲冲地往教学楼里跑。
哎,怎么说呢,模拟练习时忸怩维护的形象,在这个血崩的瞬间,全毁了。
“你等着,我非揍死林杨不可。他陪练出来的这些女生都他妈是变性人吧,肌肉块儿都比我大,敢砸老子的人,我看他是活腻了。”
老子的人。
其实我知道,“老子的人”是“老子辛苦训练出来的人”的简称。
可就是控制不住因为这四个字红了眼眶。
就让我误会一次吧。
余淮和我加起来一共四只手,都在忙着往我的脑门儿上拍水。哗哗的水声将玻璃门外喧闹的操场和赛况都冲得很远。
“好了好了,不流血了,”他掏出一包“心相印”递给我,“堵上吧。”
我掏出一张撕开,卷起来塞进鼻孔,然后用剩下的纸抹干净脸。
恤算是毁了,也没办法。
他盯着我,忽然笑了。
“怎么了?”
我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肯定很滑稽,胸前是刺眼的血迹,刘海儿都被打湿了,全部掀上去,露出大脑门儿,脸上可能还有没擦干净的灰尘,一定很可笑。
余淮摇摇头,说:“我忽然觉得,你要是留长发,可能会更好看的。”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就在我呆呆地思考这句话的傻乎乎,忽然听见耳边“咔嚓”一声。
“你干吗?你为什么拿着我的相机?”我伸手就去抢。
余淮没有躲开,任由我抢过去。
最新的照片除了他刚刚照的那张惨不忍睹的重伤痴呆患者以外,还有连续二十几张,都是我。
和β、简单等人抱在一起庆祝的我,接一传时咬着牙、脸都皱成一团的我,发球得分后跳起来大笑的我……
虽然没我照的好。
却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我。
我抱着相机,有水渍一滴滴地滴在屏幕上。我不知道是我发梢上的水,还是眼睛里的水。
“你有毛病啊,是不是砸傻了?”
余淮伸手过来拍我的脑袋,我偏头躲开,抱着相机撒腿就跑。
回过头,还能看到那个惊诧的少年,站在一排水龙头前,被阳光渲染得无比温柔。
我不能让你看到啊,余淮,我哭起来太丑了。
第四十六章 老子的人(NO.252-NO.258)
五月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今天。
又快到六月了。
去年的六月二十二日是我们全市中考的日子。
地理老师教过我们的,六月二十二日,近日点,北半球夏季白天最长。
天光就像一条开头向下的抛物线,正在一点一点地,朝着那个最顶点的日子移动。
夏天你好。
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是十三中初三毕业班的学生,天气炎热,中考迫近,所有人都躁动不安,但还要硬着头皮继续做模拟卷。
汗水都滴在试卷上,再用胳膊一抹,划出一小片浅浅的水迹,几秒钟内就干掉,在卷子上留下小小的褶皱不平。
一年这样快就过去了。
《同桌的你》是怎么唱来着?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
其实不是这样的。
好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快考试前的那几天总是在想,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能不能给我个痛快的?可时间就是一分一秒慢悠悠地走,一点儿都不同情我们的煎熬。
倒是考完之后的那个暑假过得飞快。
我伏在桌子上,整张脸都贴在余淮刚给我买来的可乐罐上,汲取铝罐上珍贵的凉意。
我的下巴压着一张刚发下来的数学月考卷子,鼻尖对着的地方正好是个红叉。
“付出和结果之间的关系,如果真能用个公式算出来就好了。”我感慨道。
如果这样,人间会少多少伤心。
“只能说大部分情况下是正相关,但是算出来是不可能了,这变量也太多了,还要先一一验证相关性呢。”余淮说完这一串我听不懂的话,就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一肚子可乐,满意地打了个嗝,大大咧咧地坐下来。
我两只眼睛都努力看向鼻尖那个方向,看成了对眼。
那一长串的1/(2+1)+1/(3+1)+1/(4+1)……1/(n+1)看上去怎么那么像蜈蚣,手脚并用地在我鼻子底下爬,满卷子爬。月考时,我都快要把笔头给啃烂了,还是一道也做不出来。
数列啊数列。
我刚从三角函数的大坑里爬出来,就跌入了数列的大坑。
每学习一个新章节,我都要经历一遍“我靠这都是啥”――迷茫――艰难开窍――好不容易学会了却发现已经赶不上趟儿了的沮丧过程。
我坐起身,烦躁的收起了考卷。
知道吗?小时候我可羡慕大雄了,因为他有哆啦a梦。大雄从小傻到大,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这不要紧,他还拥有那个从抽屉里爬出来的蓝胖子,蓝胖子会帮他;帮不了他,也不嫌弃他。
我小时候每天放学都会拉开抽屉检查一遍,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哆啦a梦才会来。
这一直是我的梦想。
现在这个梦想还是实现了一部分的,我是说,我变成了大雄。
自打上学期期末考过后,我的成绩就这样稳定在了我们班的35-40名区间段。怎么往前使劲儿都没有用了,因为前面的人也在努力。
有时候上课的间隙,我会忽然走神儿。夏天我们换了白色的纱质窗帘,阳光透过白纱照进窗内,每个人的脸上都像偶像剧一样打了柔光。又轮到我们这一组坐在窗边,虽然偶尔会很晒,但可贵的是一直都有风经过。窗帘常常被风扬起,拂过我的脸,落下的时候会温柔地将窗边的人笼罩在其中,遮挡住视线。
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短命小堡垒。
有时候被罩在其中的是我和余淮。我们会对视一眼,笑,然后他将身上的窗帘打掉,继续低头去写字。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身上。我蓦地想起初见的那天,他就这样坐在这个位置,在我的镜头下,写“最好的时光”。
最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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