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荒唐不可欺》第67/100页


“事实如此不是么。记者误会了就是真的,他再次充当了好人,还可怜兮兮的。”
绍坤将手枪握在手里一刻不曾松懈,他不再说话,仿佛用力听着什么,直到外面相继想起汽车开动的声音,嘈杂的喧哗声也渐渐远去平息,门的扶手轻轻转动,绍坤猛地攥紧了枪,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
我按捺住心里的狂跳,望着再次进来的邵臣白,他淡淡的笑着,“听到了?”
我看向他,不语。
他懒懒的脱下了外套,顺手递给丽娜,吩咐她上三杯茶,又让保镖到庄园外面巡视,再有记者就想法回绝了,不允许进到院子里。
他坐下来,和我们面对面,接过丽娜手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上的茶叶,饮了一口,香气四溢。
“怎么,喝不惯碧螺春?”
他看了看绍坤,“我记得你爱喝顶级毛尖。年轻人如此奢侈,也不是好事。”
绍坤一笑,拿起茶盏,“大伯的碧螺春不也是最嫩的叶芯么,配上那样奢华的金皮包装,价格同样不菲,难道年老的人就有资本奢侈了?”
邵臣白似乎不喜欢年老这个形容,他的眉头微微蹙了蹙,“姜还是老的辣,你该明白,和我对抗不会有好下场,那些人精般的记者邵伟文都不愿打发,我几句话便扭转了形式,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谁才值得依附。”
“没有永恒的利益,只有共生的扶持,一旦一方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的辅佐方就变得微不足道,甚至多疑的人还会想,是否自己这些被同僚觊觎着,我宁可自始至终都不得到,也好过为了暂时的利益葬送了长久的安乐。我更认为,大伯的为人和品性,不足以让我放心。相比较你,我更愿意相信小伯,至少他会看在我父亲和他一奶同胞的情分上,对我手下留情,但在大伯心里,邵家的人都是你的仇敌,我自然不例外,我凭什么放着更好的共赢者不去拉拢,却要依附一个注定成为我对手的人。”
邵臣白冷笑一声,低眸去喝茶,而这时,客厅露台的方向恰好是保镖拿着照明灯和对讲机经过巡视的身影,距离大门口要有百米远,即使跑得再快,也需要两分钟,我忽然觉得有一种预感,让我的心猛地跳了起来,而此时绍坤忽然拉起我,猛地推开站在一侧毫无知觉的丽娜,他回身朝邵臣白的脚下开了一枪,“砰”地一声,地板上霎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而邵臣白本要起身拉我,却被这一枪震得呆愣了五秒,紧紧五秒钟,绍坤已经拉着我跑出了大门,一侧的露台闻声跑来的保镖步子飞快,绍坤一个用力将我抱起来,狠狠的朝着门外接应的司机一扔,司机稳稳接住我,二话不说打开了车门,我弯腰被推入的时候,猛地听到身后一声枪响,接着便是绍坤的闷吼,“噗通”一声,我坐在车里,透过澄净的车窗,望见他跪倒在地捂着自己的小腹,邵臣白像是疯了一样拿起保镖手里的棍子,照着绍坤的肩膀劈了下去,我赤红着眼想要推开车门跑过去,司机喊了我一声,已经发动了引擎。
“沈小姐!六少说无论发生什么让您都不要过去,我开车送您到王府一号张先生的别墅,再耽搁就走不了了!”
绍坤死死拖着邵臣白的腿,他的手倔强的举在空中,正对着邵臣白的头,那些保镖不敢轻举妄动,却纷纷朝着他聚拢过去,车开上了街道,几乎淹没在灯火霓虹中,我听到身后来自庄园里一声凄厉的叫喊,他在说:沈??O,记住我爱你。

  ☆、第七十一章 那么多年锁住的心

司机开着车一路狂奔,我不停的敲打车窗想要下去,他一开始还哄我,最后就索性锁上了车门,闷头不语的往前开。
我大哭着,这种感觉就仿佛张墨渠为我受伤时的痛不欲生,我几乎要疯掉,我腿一软,跪在下面,朝着司机大喊,“求你停车让我回去!邵臣白是个魔鬼,他会打死绍坤的!”
司机一边掌握着方向盘一边从后视镜里看我,“沈小姐,你放心,六少的人随后就到,他们就在附近,刚才大批的记者走了,他们就看到了,咱们刚离开他们就会去救六少,而且大公子不敢伤害他性命,因为这个节骨眼上,他不会给自己惹事。”
我攥着驾驶位的椅罩,指甲都嵌了进去,“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救我。”
司机默默了半响,最终叹了口气,“沈小姐当初为什么离开,我都知道,那个女人还是我找来的,六少虽然在外面玩儿得很厉害,但是从来没对哪个女人动过心,其实他到底有没有碰那些女人,我都不清楚。他只是为了给外界一个坏印象,方便他做事,可是这三年,沈小姐不在,六少过得很茫然,六少原来和您住的那套公寓,从来没有别的女人进去过。年轻人的心思我不懂,但我知道,关键时刻不顾性命救你的人,一定就是爱你的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原本他可以选择依附大公子和三公子之一任何一个,他们都不会拒绝,毕竟这个孙子,是老爷子亏欠的,也是最疼的,六少有邵氏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拉拢他不会有亏吃,但六少却始终哪个也不肯跟,我在想,正是因为沈小姐。大公子和三公子拿你做交易,他们到底怎么想的六少不知道,生怕走错了一步,害了你。所以他到现在,等于完全放弃了,不管是大公子还是三公子,哪个得势拥有了邵氏,六少都不会有好结果,他早已想到。”
我捂着脸,耳畔是车开的飞快嗡嗡的声响,还有司机每一个字敲击在心上的震撼,我不知道,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可能并不了解他们的任何一个人。
而最后我了解的时候,却是再也无法回去的时候。
如果我当初不那样恨他,这份爱似乎就不会消磨的这样快,如果他告诉我,不曾一力扛下,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痴心被辜负,深情也只能再辜负。
这就是命数安排世间男女最残忍的一笔。
车停在王府一号的第一栋别墅外面,司机解了锁探出头去看了看,“好像有一把锁头挂着,张先生并不在。”
我哦了一声,淡淡的睨着窗外,这里环境很清幽,相比邵伟文在市中心繁华地带的高档别墅,空气更好,风景更安谧。
我仰着头,靠在座椅上,司机推开门下去,找到了保安室,询问了几句,然后又折回来,坐上车,对我说,“沈小姐,保安说张先生并不常回来,他已经离开了四天,始终没有出现过,但六少打探到的,也唯有这一个住址,他那样的人物,在外面别的地方一定还有宅子,不如我们在这里等?您饿不饿,我去买点吃的喝的。”
我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指了指来时的方向,“给绍坤的手下打电话,问清楚在哪里。”
司机愣了愣,立刻摸出手机,他拨通了一个号码,说了几句话,然后对我说,“六少被解救的时候已经昏迷了,失血过多,现在在医院抢救,第三中心急救室,大夫说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身体确实出了些问题。”
我心里猛地揪起来,良久才从沙哑的喉咙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去三中心。”
“不行,沈小姐,大公子的人会把你抓回去的,那六少就白白受伤了。”
我摇头,“去通知媒体,到三中心,在舆论面前,他不敢妄动,我不能不去,我放不下心。”
司机拗不过我,最终还是按照我说的做了。
到达三中心时,门外早就被记者围堵得水泄不通,他们扛着相机连路过的大夫都不放过,纷纷询问邵家六少的情况,大夫只是说,从莫斯庄园送来的,具体却守口如瓶,而莫斯庄园就是邵臣白的住址,几乎所有记者都知道,于是沸腾了,他们有的对着镜头开始揣测当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对叔侄会各自负伤,我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司机,他朝我点了点头,声音极小的说,“没错,大公子也受伤了,腿部和手臂,是六少在挣扎中划伤的。”
我笑了笑,邵臣白的不择手段,也算自食苦果了,媒体没有的还能给编出来,何况实实在在发生的,想来他才维持不久的高大形象就这么被破灭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因为愤怒而做出更疯狂的事,我下意识的摸出了手机,给邵伟文发了一条信息,叮嘱他一切小心。
我想我不需要跟他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很快就能从各种渠道了解清楚,我只是猜测,邵臣白恼羞成怒会对邵氏以及邵伟文下手,反正他的真面目已经即将大白天下,趁着这个功夫一不做二不休,而邵伟文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其实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还替他担心,也许是因为他并没有真的伤害我什么,感情这种事,受伤与否都是你情我愿,我不能将他对覃念的好对我的疏忽归咎于他一个人的错,我也有不是么,天下的男人千千万,是我非要爱上了一个不可能属于我的男人,下贱的做了他的情、妇。
我在司机的护送下进了医院大门,那群记者不知是看出了什么,有几个速度极快的跟在我身后,险些把我撞到,我飞快的跑进了电梯,直到电梯门合上的霎那,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绍坤在手术室抢救了两个半小时,我到达七楼的时候,他刚刚转入了监护病房,大夫说他失血过多,但并没有伤到要害,住院休息一段时间可以康复,只是他断了一根手指,伤在个关节上,而且因为路上耽搁太久,接口已经坏死,没办法安回去了。
我心里忽然就那么一窒,失去了一根手指,也许相比较生命而言,这算不了什么,可他是我为失去的,而且对于那样一个骄傲的男人来说,这仍旧是个巨大的打击。
我颤抖着,手抚上病房的门把,我透过上面的小方玻璃,定定的注视着床上躺着的男人,他的脸色苍白至极,因为刚摘下了氧气罐不久,人中位置和下巴上还有一圈浅红色的勒痕,我的心口揪着发疼,保镖从一侧的楼梯口上来,手里提着些盒饭,他们看了看我,我下意识的以为是邵臣白的人,转身要跑,他们忽然喊住我,“沈小姐,我们是六少的人。”
我顿住步子,缓缓松了口气,“辛苦你们了。”
保镖颔首,“应该的,我们是受六少雇佣。”
他们说罢为我留了空间,带着盒饭到了尽头的椅子上去吃,我沉吟了片刻,还是推开了那扇门,他安安静静的躺着,双目紧闭,憔悴的不像样子,五个小时前,我还和他坐在庄园的客厅里,聊着过往,他意气风发,虽然有几分落寞,可到底是完好的,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样子,他说让我离开,再也不要回来,为我安排好了后路,送我去找张墨渠,可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走,不顾在鬼门关生死徘徊的他。
我苦笑了一声,男人永远以自己以为的大度方式去做事,铺路,却不曾想过,很多时候,女人并不愿离开后远走高飞,真正的爱情不该是相互搀扶、同甘共苦么。
于是每天每个城市都在上演所谓一方觉得仗义深情一方觉得无情无义的感情戏码,多年后都忘记了,不再回忆,也有的再度相遇,发现那不过是一场双面的误会,却再也没有了不顾一切的勇气和信念,就此分道扬镳,彻底划为两个世界。
我和绍坤,便是如此。
这一晚,我守到了天亮,他在七点多清醒了过来,眼窝深陷,整个人都憔悴瘦弱了一圈,也许是失去了太多血,也许是昨晚在我离开后受到了邵臣白的折磨,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并没有发出声音,我急忙为他那棉签蘸着水润了润,他眼睛看着我,仿佛以为是一场梦,就那么用力看着,一动不动,良久才笑着说,“真好。醒来就能看到你,这三年我每个早晨都做着这样的梦,但醒过来就不是了,受伤也是好的,至少让我圆梦了。”
他说着就开始剧烈的咳嗽,声音似乎来自腔骨,闷得让我听不下去。
“别说了。”
我走过去,替他抚平这口气,我按了床头的铃,不一会儿护士和大夫便赶了过来,我退出去,站在病房门口,看着他们为他检查,用药,我抓住最先出来的那个主任,问了问绍坤的情况,他说醒过来就没事了。
我彻底松了这口气,胸口堵着的大石,也终于落了下去。
我想过,假如他出事了,假如,我该怎么办。
我这一生都无法赎清的罪孽,深如海一般压制着我困顿着我。
所幸老天见我可怜,对我还不算凉薄。
我为绍坤简单擦了擦身体,然后为他喝了水还有很稀的米粥,照看他吃了药,给他盖好被子,我说我就在这里守着你,睡到中午,我再打开窗户,让你透透气。
他嗯了一声,非常满足的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传来沉沉的呼吸。
中午绍坤并没有醒,他还在睡着,大夫说这是好现象,他并没有觉得痛苦,不然就会被折磨得醒过来,因为他不只是出血过多,肋骨也折了一根,虽然接上了,但难免会病痛。
我道了谢,提着水壶去了水房,接了些热水,再度回来时,我刚要关门,一抹熟悉的声音从缝隙中拉住了我的手臂,我瞧了瞧,冷笑一声,“你还来做什么。”
邵臣白默不作声的望着我,松开了手,站在门外,我将水壶放下,走出去,和他一臂之隔。
“绍坤逼我的,我并非愿意那样对他。”
“人为了逃避责任,有千百种理由和谎言,可商人不是只看结果不要过程么,那你现在推辞的便是过程,而别人看到的,仅仅是你这个当大伯的却无情的伤了自己的侄子,还险些害他有了生命危险!”
邵臣白眯着眼睛,冷哼一声,“那是他自找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我,如果不是为了救你,他现在本该安然无恙。”
我注视了他良久,“魔鬼。”
他毫不避讳的仰天大笑,“好计谋,绍坤痴心,我可不傻,你这样利用他,不怕遭报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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