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古利萨雷》第19/46页
“宁愿住破毡包,也不住帐篷!”
那阵子,许多牧民被迫搬进了帐篷。但这算什么住房?既不能直起身 来,也不能随地坐下,连个火都不能拢。夏天热得难受,冬天冻得连狗都呆 不住。也不让你痛痛快快放点东西,也没有炉灶,也无法收拾得漂漂亮亮。 来了客人,你都不知道把他们往哪儿让。
“不行,不行!”扎伊达尔一再反对,“随你的便,反正帐篷我不住。那 玩意儿单身汉暂时住住还凑合,我们可是拖家带口的,还得给孩子们洗澡什 么的,还得教养他们。
不行,反正我不搬。”
有一回,塔纳巴伊凑巧碰上乔罗,就把这事跟他说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主席』?”
乔罗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
“这件事,咱们两人当时就应当考虑周到。还有上头我们的领导。这阵 子呢,信也写了好几回了,就是不知道上头怎么答复。只说,羊『毛』是贵重物 资,老缺货,还要出口。
说什么,留生产单位使用似乎不合适。”
这之后,塔纳巴伊就不作声了。看来,他自己也有一份错。只好暗自 嘲笑自己的愚蠢:“不合适!哈哈哈!不合适!”
他的脑子里好久好久都没有甩开这个残酷无情的字眼――“不合适”。
就这样,他们还是住在那个补丁落补丁的旧毡包里。其实,要补好这 毡包也不难,只要给点普通的羊『毛』就成了。而农庄里剪下的羊『毛』,顺便说一 句,论吨计算……
塔纳巴伊提着脚镣,朝自家的毡房走去。他感到,这包是那样的破破 烂烂,不禁满腔愤恨。他恨自己,恨这副把溜蹄马的腿弄得血肉模糊的脚镣。 他恨得咬牙切齿。这时候,两个前来捉拿古利萨雷的马倌,正撞在他的火头 上。
“拿走!”塔纳巴伊大喝一声,他气得嘴唇直打哆曲,“把这副脚镣交给 『主席』,对他说;要是再敢给溜蹄马钉上,我就用这副脚镣砸碎他的脑壳!就 这么说?……”
这番话他是不该说的。唉,不该说的!他那种火暴的脾气和耿直的『性』 格,是从来也得不到好结果的……
第一卷 第九章
万里晴空,阳光灿烂。春姑娘晒得都眯缝起眼睛来了。那嫩绿的新叶, 象她的卷发;那田野上的薄雾轻烟,象她的衣衫。随着她春意的步伐,那青 青的小草,破土而出,简直要顶着脚钻出来啦。
在马厩旁边,一群孩子正在玩扔棍子的游戏。有个机灵的小鬼先把一 根削尖的小木棍住空中一抛,然后再用木棍使劲一击,木棍就沿着大路飞过 去了。再用一根棍子量距离――一,二,三……七……十……十五……那些 吹『毛』求疵的公正人在一分吵吵嚷嚷地挤着,监视着不让搞鬼。一共是二十二。
“原先是七十八,现在是二十二,”小家伙数着,算着,突然高兴得跳起 来,叫道,“一百罗,一百罗!”
“乌拉,一百罗!”大家跟着嚷嚷。
这么说,分毫不差了。不多也不少,刚刚好!现在,玩输了的孩子就 得“吹嘟嘟”。
赢了的孩子重又回到划定的圈子里,再『奶』一次尖木棍。扔得越远越好。 所有的孩子都一窝蜂拥到木棍落下的地方。然后在那里再仍一次,这样一连 扔三次。输了的孩子差点哭鼻子了:那么远的距离他都得“吹嘟嘟”!可游 戏的规矩是不兴破坏的。“于什么站着呀,吹呀!”那孩子满满地吸了一口气, 飞快地跑着,一边急急念道:
阿克巴伊,科克巴伊,
别把小牛犊赶到地里,
你赶呀赶,反正赶不到地里,
得了吧,你就甭赶啦。
嘟嘟嘟……
脑袋都快要作了,而他还在嘟嘟嘟的。可是他没能跑到划线的圈子。 还得返回来,重新开始。这一回,又没有跑到。玩赢了的孩子欢呼雀跃。既 然一口气跑不到,那就当『毛』驴吧!他爬到吹嘟嘟的孩子背上,那孩子就当了 『毛』驴,驮着他。
“驾,向前冲啊!驾,快点跑呀!”骑手磕着腿,催赶着『毛』驴,“孩子们, 你们瞧,这是我的古利萨雷!瞧,它跑得跟溜蹄马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古利萨雷正在院墙后的马棚里站着。它烦恼不堪。不知为 什么今天没有给它备鞍。从清早起,既不喂料,也不给饮水。好象把它忘了。 马棚里早就空空的了:驾驭的马早就陆续拉走了,供坐骑用的马也都牵走了。 只有它,日在单马栏里……
马倌们正在出粪。孩子们正在墙外闹着玩。此刻要能飞到马群那里, 飞到草原上,该有多好!它仿佛看到无边无际的草原,看到马群在那里自由 自在地游『荡』。在马群上空,飞过一群灰雁,拍打着翅膀,在互相呼唤……
古利萨雷动了一下身子,想挣脱开系着的链子。不行,这回用了两根 铁链子把它死死地系住了。兴许,马群会听到它的声音的吧?古利萨雷把头 伸到顶棚下的窗口,一边在木板上来回倒换着蹄子,一边拖长声音,使劲地 嘶叫起来,仿佛问:“你――们――在――哪――儿――?……”
“别叫了,恶鬼,吵死了!”马倌跳过来,对它扬了扬铁锹,然后,冲着 门外的什么人喊道:“拉出来吗?”
“拉出来!”院里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