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古利萨雷》第31/46页



“嘿!你这个恶棍!”他小声愤愤骂道,“居然祸害集体农庄的庄稼,这 么说,你就是富农。不是富农是什么!……”

塔纳巴伊骑在马上,停留多时。他默默无语,脸『色』阴沉沉的,一双眼 睛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后来,他猛地勒转马头,头也不回,径自离去了。在 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总是绕道而行,避开这块倒霉的地方,直到收割 完庄稼,那片地经过牲口的践踏,和周围的地变得一样时为止。

那个时候,很少有人为塔纳巴伊辩护。多数人只是指责他:“真主保佑, 可千万不要有个这样的兄弟。哪怕孤单一人,也强些。”也有人当面不客气 地刺他。是啊,说句实在话,那时人们跟]地疏远了。虽说不是公开反对, 但表决贫委会候选人时,很多人不投他的票。就这样慢慢地他退出了积极分 子的圈子。坦塔纳巴伊总是为自己辩解,认为那时富农杀人放火,破坏集体 农田,而最重要的是,农庄已经巩固起来了,经营一年比一年出『色』。一种崭 新的生活开始了。不,在开初的那个阶段,有些做法是难免的。

塔纳巴伊想起了过去的一切,想起了全部细枝末节。仿佛他的整个生 命都留在集体农庄欣欣向荣的那个美妙异常的年代了。他还记起那时流行的 一首歌子《系着红头巾的女突击手》,记起农庄的第一辆吨半卡车,记起那 时他举着红旗站在驾驶室旁一夜奔驰的情景。

此刻塔纳巴伊在羊圈里来回奔忙,干着自己的苦差使,脑子里纠缠着 痛苦的思虑。

怎么会搞到今天这种一团糟的地步的呢?也许,过去错了,不该走那 条路?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路还是对的。那又是什么原因呢?是不 是『迷』失了方向,犯错误了?那从什么时候起,又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的呢? 瞧现在的竞赛!指标一上报就算完了,至于怎么干,情况怎么样,那就谁也 不管了。从前还有个红榜――表扬栏,黑榜――批评栏。每天吵吵嚷嚷,争 论不休:谁上红榜,准进黑榜,――那时人们可重视呐。可这阵子都说那种 做法过时了,没用了。换了什么呢?尽是说大话,放空炮。实际上,啥也不 落实。怎么能这么干呢?这一切又都是谁的过错呢?

塔纳巴伊不断地思索着这些毫无头绪的问题,慢慢地都感到厌烦了。 一种漠不关心,近乎麻木不仁的感觉控制了他。活多得应接不暇。头也疼起 来了。真想能睡上一觉。他看到,那个年轻『妇』女靠着墙,两只红肿的眼睛困 得都睁不开了。她竭力挣扎着,不让睡着,可身子却慢慢地往下沉,最后坐 到地上,头耷拉在膝盖上,睡着了。塔纳巴伊没有把她叫醒。自己也靠着墙, 身子也慢慢往下沉。他控制不住自己,只感到肩上重重的压力,使他歪歪斜 斜地往下倒去……

摹地,什么地方轰隆一阵响,随着一声撕裂人心的尖叫,塔纳巴伊惊 醒了。吃惊的母羊急急住一边倒退,踩着他的脚。塔纳巴伊猛跳起来,不明 白发生了什么事。天已经破晓了。

“塔纳巴伊,塔纳巴伊,快来帮帮忙!”他的老婆在叫他。

两个『妇』女赶忙向她那里跑去,塔纳巴伊跟在她们后面。一看――扎伊 达尔给压在一根塌下的梁木下面了。梁木的一端从雨水冲塌的墙头上掉了下 来,房梁经不住屋顶的重压,麦地一声倒塌了。这一下,瞌睡早跑得无影无 踪了。

“扎伊达尔!”塔纳巴伊大叫一声,急忙用肩膀支起梁木,使劲朝上一顶。

扎伊达尔爬出来了,疼得直哼哼。两个女人哭天骂地地到处给她按摩。 塔纳巴伊推开她们,慌里慌张地把发抖的手伸进妻子的绒衣下面抚磨着,问 道:

“你怎么啦?啊?”

“哎哟,腰,我的腰!”

“砸伤了没有?快!”他即刻脱下外衣,结扎伊达尔裹上,几个人一起把 她抬出羊圈。

进了帐篷,仔细查看了身体。外表看,好象没什么,可内伤很厉害, 连动一下都不行。

扎伊达尔哭诉着:

“现在可怎么办呢?碰上这种时刻,而我――,你们又该怎么办呢?”

“呵,我的天!”塔纳巴伊暗自思量,“算是万幸,她还活着。而她却…… 滚他妈的这鬼差使!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我可怜的人……”

他用手抚摩着她的头。

“你说些什么呀,扎伊达尔!放心吧!只要你能起床就行了,其他的都 是小事,我们对付得了……”

直到此刻,他们才镇静下来,于是争先恐后地劝她,安慰她。扎伊达 尔听着,好象觉得疼痛也减轻了。她噙着泪花,笑了。

“算了吧,这事既然发生了,你们也就别理三怨四了。我不会躺很久的。 出不了两三天,我就下床。不信,你们瞧吧,……”

两个女人为她铺好了被褥,生了盆火。塔纳巴伊又返回羊圈,老感到 心有余悸似的。

天已经大亮了。四野里一片新下的雪。在羊圈里,塔纳巴伊找到了一 只被梁木压死的母羊――这只羊刚才他们没有发现。羊羔子的小嘴还一个劲 儿地在死羊的『奶』头上『乱』嘬。

塔纳巴伊既感到后怕,又感到庆幸:他的妻子总算活着。他抱起孤单 单的羊羔,给它找了另一只母羊。随后,他找了根柱子支起大梁,拉了根木 头顶住墙。一边干着,一边想着得赶紧去看看妻子怎么样。

他走到外面,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一群羊在雪地上艰难地慢慢移动。有 个外来的羊倌正把羊群朝他这里赶来。哪儿来的羊群?为什么往这里赶?两 群羊会混在一起的,难道能这么干吗?塔纳巴伊赶紧去警告这个来路不明的 羊倌,告诉他,他已经把羊群赶到别人的地界来了。

走近一看,赶羊的原来是别克塔伊。

“哎,别克塔伊,你怎么啦?”

对方并不搭腔。他默默地把羊群赶过来,用羊鞭子抽打着羊背、“他怎 么能抽大肚子母羊呢!”塔纳巴伊愤愤地想。

“你从哪儿来?上哪儿去?你好啊!”

“从来的地方来。上哪儿去,你自个儿明白。”别克塔伊朝他走来,腰间 紧紧束着一根绳子,两只手套掖在胸前的坎肩里面。

他把羊鞭『操』在背后,在离塔纳巴伊几步迈的地方站住了。但是没有打 招呼。他恶狠狠地呻了一口,又恶狠狠地跺着地上的雪。他猛地抬起头来, 一张脸黑黑的,长满了胡子,那胡子仿佛是人为地贴在这张年轻漂亮的脸上 似的。他皱着眉头,两只滴溜溜转的眼睛仇视地、挑衅地瞪着塔纳巴伊。他 又响了一口,微微颤抖的手抓着鞭子,朝羊群一挥。

“把羊收下。点数不点数,由你。一共三百八十五头。”

“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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