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血神兵》第33/51页


眼见这一拳便要将年轻公子的半边牙齿尽数打落,忽听得“呼”地一声,那富公子身形跃起一丈有余,头下脚上,挂在了路边一棵大树之上。众人心下诧异,见他出拳如风,身形似电,却何以纵跃之后竟会头上脚下地挂在大树之上,唯有赵仲谋看清了那大汉踢向这富公子的一脚,才会令他身处如此尴尬的局面,心下不禁暗暗喝采。那富公子身在半空之中,双手乱摇,口中大声呼喝,命二名亲随出手攻击那大汉。众人也不曾看清那二人如何出招,只听得呼呼两声轻响之后,那二人也一同头下脚上挂在了他主人的身侧,三人六足踏空,六手齐舞,极是耐看。

那年轻公子笑盈盈地走到树下,说道:“怎么,踩死了本公子的宝蛇,不肯作赔么?”树上那富公子骂道:“小子你别得意,你可知本公子是谁?朝中的罗汝揖罗大人便是我爹,你得罪了本公子,早晚叫我爹收拾你!”那年轻公子一听,惊道:“原来是罗大人家的公子,这可实在得罪不起。”回头向身后那大汉道:“还不快将罗公子救下树来。”言语间向那大汉瞬了瞬眼。赵仲谋就站在那大汉身侧,把他这一眼神看得清清楚楚,心道:“这人倒与我一般胆大,罗大人的面子也不肯卖。”树上那富公子听得此言,极是得意,气焰也更为嚣张了,倒挂在树上说道:“你小子既是怕了,本公子也不来为难你,就给本公子磕三个响头赔罪吧。”那年轻公子微微一笑,却不作答,手摇折扇,并无半分惊惧之色。

那大汉走到树下,伸手一拳重重地打在树干之上,直振得大树剧烈摇晃,笑道:“罗公子,你下来吧!”罗公子见今日居然碰上个不怕死的,抬出了老爹的招牌竟还吓他不住,心下不禁也慌了神,抱着大树呼天抢地的大叫。那大汉却不作理会,拳上加力,数拳之间,便将罗公子震下树来。那年轻公子走到他身前,望着他头顶肿起的二个拳头大的包,笑道:“罗公子,还要在下给你磕头么?”罗公子大怒道:“好小子,有种你别走,小爷我这就叫人来!”边说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跨上马去,从来路急驰而回。那年轻公子笑道:“我在这儿等你,可别去得太久哦?”树上二人见主人逃去,也慌忙爬下树来,合乘一骑,急急忙忙追寻主人而去。

那卖蛇药的小贩急忙走近身来,说道:“多谢公子替小人解围,不过这银子小人却说什么也不敢拜领了。”说着将手中八十五两银子捧到那年轻公子跟前。却见那年轻公子摇摇头,说道:“大叔,这些银子你收下吧,以后别来这儿卖蛇药了,刚才那小子吃了亏,怕要来寻你晦气。”那小贩见他执意相赠,也就不再坚辞,向他再三致谢之后,告辞而去。

二人等了许久,仍不见罗公子返回,心下更不耐烦,缓步走进了街边的一间茶楼,赵仲谋有心看完这场好戏,也就尾随二人进了茶楼,在远处选了张桌子坐下。三人浅饮品茗,直等了大半个时辰,还不见那罗公子到来。年轻公子向那大汉说道:“看来这小子是不敢来了,我们还是走吧?”那大汉点点头,叫小二前来结帐。小二急忙走近身来,手中提着一壶茶,笑着说道:“客官要结账了么?但这壶茶却不可不尝!”二人奇道:“怎么?”小二道:“这茶乃是西湖虎跑泉水泡制的乳前龙井,半个时辰之前,水还在池中,茶尚在树上,有幸尝得此茶的,也只有二位这般的人物了。”那年轻公子奇道:“哦,原来这般新奇,确是不可不尝!”当下命小二换过茶具,斟上茶来。赵仲谋心想:“这小二好生势利,我与这二人一同进来茶楼,这好茶却只送与他二人品尝,多半是见我的衣着打扮不似他二人这般有钱了。”当下也不发作,提杯浅饮了一口。

却听那年轻公子问道:“却不知这茶何以叫做‘乳前龙井’?”那小二微笑道:“那采茶的多半便是少女,采得茶树中最嫩最好的叶片,往往藏于胸间双乳之前,故而叫做‘乳前龙井’。公子你饮一口之后,便会觉察到茶中淡淡的乳香了。”那年轻公子说道:“真的么?”当下提杯饮了一口,他身旁那大汉听小二说得如此新奇,便也尝了一口。那年轻公子细品之后,问道:“什么乳香?我怎么一点也觉察不到?”小二赔笑着正要作答,忽见门外走进一人,笑道:“这‘乳前龙井’中的乳香原本是极浓的,公子不会觉察不到,只是这茶中加入了蒙汗药之后呢,这股淡淡的幽香就被掩盖掉了。罗康,你说是么?”众人抬头一看,进来的却不是罗公子又是何人?

那小二忙连声赔笑道:“少爷说的话,又怎会有错?乳香被蒙汗药掩盖住了,故而这位公子才会觉察不到。”二人霍地站起身来,怒道:“你竟敢在本公子的茶里下药,你可知本公子是何人?”罗公子笑道:“知道,你是个不怕死的人!”那年轻公子神色大怒,欲待再说,身形一晃,却已晕倒在茶桌之上,那大汉也不禁头晕目眩,身形摇晃,口中含糊说道:“你若敢对我家公子无礼,我必将你千刀万剐……”言罢也晕倒在桌旁。

罗公子大笑,说道:“你们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就算想喝茶,也不先打听打听,这龙井轩倒底是谁开的!”赵仲谋闻言顿悟:怪不得这茶楼中的伙计会帮罗公子来算计这二人,原来这茶楼本就是他们开的。茶楼中立时走出几个人来,将二人捆好装入麻袋之中。罗公子信步走到赵仲谋身侧,说道:“有些人就是喜欢强出头,才会惹祸上身,若能少管闲事,不就不会有麻烦了么?”赵仲谋心知他这几句话虽似指二人,言中之意却是有心讲给自己听的,叫自己少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赵仲谋也不作声,淡淡地一笑,提杯浅饮一口。罗公子交待了这几句,便即转身离去,身后四人抬着两大口麻袋,尾随他走出茶楼。

赵仲谋见那年轻公子行事与自己颇有相似之处,心想若不是他比自己早一步出手,只怕现在装在麻袋里的,就是自己了。今日之事既被自己遇上了,又怎能不管?当下起身付了茶资,缓步跟出门去。但见数骑向东疾驰而去,马背上分别背负着一大口麻袋。赵仲谋怕二人吃亏,却也顾不得许多,在市集中胡乱抢了匹马,扔下二十两的银子给马主,纵马追赶众人而去。

一行人向东驰出四五里地,赵仲谋遥望众人在一座府第前下马,忙勒马稍停,凝神细看。但见那府门上写着两个大字――“罗府”,赵仲谋心道:罗汝揖这狗贼跟我倒是有缘,今日竟又到他府中来了。当下找棵大树把马栓好,等众人进得府去,这才施展轻功跃墙而入。

来到罗府之中,却不见了罗公子等人的身影,赵仲谋回顾四周,只东南面亭台一角似乎闪过一个人影,当即跟了下去。转过亭台,前面出现一条走廊,走廊西侧有一排厢房,约有二十余间。赵仲谋寻思:也不知那罗公子引着众人进了哪间房子,这一间间的搜寻下来,倒极是费神,时间长了只怕那两人在罗公子手下可要吃大亏了。于是由近处开始,将各间厢房逐一搜寻下来。那些厢房都开有窗户,赵仲谋搜寻倒不是难事,只是怕被罗府中的家人发现,轻声寻来,却也极费时间。赵仲谋心道:“你二人行事虽是侠义,但却不够精明,若是我相救来迟,你们在罗公子手下吃了亏,那也只能算是给你们的一个小小教训了。”

罗公子与众人转过亭台,穿过走廊,进了走廊末端的一间厢房之中。众人将二人从麻袋中放出,罗公子道:“给我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吊起来!”众人一齐动手,立时便将那大汉吊起,正待再向那年轻公子动手时,忽听其中一人颤声道“少……少爷……小的见这人似乎有些不对……”众人的眼光一齐向他射来,罗公子喝道:“有什么不对?”那人道:“他……他好象是个女子……”众人闻言一惊,目光又一齐聚到了那年轻公子的脸上,果见他脸上肤色白晰,梨涡浅现,容色间原无半点须眉之态;又见他身形纤瘦,但胸间却是颇为饱满,与男子的身形极为不符。

罗公子心中亦惊亦喜,神色间倒似欢喜远胜于惊讶,忙走近身来解开他的发髻一看,留的果然是女子发式。其时男女虽都留发较长,但发式却是大异,是以众人一看之下便已确定他是女子。罗公子此时再看这女子的容貌,但见她肤色如玉,双颊红晕,樱唇梨涡,端鼻修眉,虽在昏迷之中,却也美到了极处。罗公子顿时欣喜无限,便似在地上平白捡到宝贝一般,心道:“这般绝色的女子,就是寻遍整个临安城,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今日你无端自己送上门来,却又怪得了谁?终须好好服侍本公子一番,才能放你回去!”罗公子开心至极,不禁眉飞色舞,手足无措,口中忙说道:“快抬到我房里去,少爷我今天要好好治治她!”众人忙收起一脸深羡之色,将那女子抬起,出门径往公子住处而去。

赵仲谋忽见前面厢房走出许多人来,慌忙藏好身形,却见众人也不向身后细看,抬着一人径自从走廊尽处转右而去。赵仲谋忙快步跟上,行出数十丈之后,远远望见罗公子引着众人进了一间装饰得极为华丽的房间。赵仲谋正想跟近一看,忽见房门一开,先前抬人的众人一齐走出房来。赵仲谋跃到高处藏好身形,眼望着众人从自己身下走过,寻思道:“这罗公子何以要让众人离去?难道他恨这人先前对他无礼,要亲自出手教训么?不过却为何又不去为难先前向他出手的那个大汉?”

见众人远去,赵仲谋急忙跃下身来,赶到房外,凑近窗缝一看。房中甚是明亮,赵仲谋这一看,正看了个分明:只见房内象牙床上躺着一人,衣饰与先前那年轻公子一般无异,发髻已被解散,双颊似火,明艳绝伦,却又何尝是个男子?更为让人吃惊的是,这人露出女儿家本来面目之后,赵仲谋一眼就认出,这女子居然便是自己先前在逢霖镇招财赌坊中所救之人!

赵仲谋心道:“怪不得先前我初见之时,总觉此人好生面善,又觉得此人语音有异,神形虽是俊美儒雅,却少了一股男儿应有的阳刚之气,原来竟然是她!”此时但见罗公子面带淫笑,一双大手伸出,正在解她身侧的衣扣,当下也及细想,伸手揭窗而入,双足未曾落地,右手一招“飞虹指”便重重点在罗公子背心中枢穴上。那中枢穴乃是人身大穴,赵仲谋这一指又是凝力而发,罗公子当即昏獗过去,至于有无性命之忧,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赵仲谋将罗公子推开一边,见那女子胸前衣衫已被解开,露出一片白玉般的肌肤来,脸上神情却与先时无异,面带红晕,兀自昏迷未醒。赵仲谋不忍再看,也不便帮她束好衣衫,回身提起桌上的茶壶,将壶中的水尽数浇在了她的脸上。过不多时,果见那女子慢慢醒来。那女子会过神来,忽然发觉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象牙床上,胸前的衣衫已被人解开,不由得神色大惊,又羞又恼,见身前一人正凝目注视着自己,也顾不得束好衣衫,劈面就是一掌向赵仲谋脸上打来。赵仲谋浑没料到她会误会自己,被她一掌重重地打在脸颊之上。那女子反手正要再打,赵仲谋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掌,正待分辨,却见那女子左手又是一掌打来,赵仲谋又伸右手架住了她的左掌,说道:“姑娘你讲讲理好么?欺侮你的人是这罗公子,你可打错了人!”

那女子一想,方才记起自己昏迷之前确是中了罗公子的蒙汗药,回头看了看倒在一边的罗公子,转头向赵仲谋细细打量,这才发现在此迥迫之际,再次施救的,竟然又是先前所遇的那年轻公子,当下问道:“你……你怎么也会在这儿?”赵仲谋道:“我是来救你的,你还打我!”那女子歉道:“对不起哦!我还以为是你对我……对我无礼呢!”说着便想将双手抽回。赵仲谋放脱她的双手,轻抚着半边脸颊,望着她一脸歉意的脸庞,心道:“先前未曾细看,数月不见,她竟出落得更为美貌了!”

那女子见他望着自己,脸上不禁闪过一丝羞涩,急忙束好衣衫,问道:“你怎么会来救我的?”赵仲谋心想,若说自己从茶楼一直跟到这儿相救于她,未免有邀功之嫌,当下说道:“我与这罗府中人有些过节,来找他们的麻烦,正好见到这罗公子对你无礼,便将你救下了……”那女子又问:“那与我一起被捉进来的同伴你见到了没有?”赵仲谋道:“好象见到一个,可能就在那边厢房中,待我把你救出府去,便回来救他。”那女子点点头,下得床来,说道:“那我们这就走吧!”赵仲谋答应一声,拉着她悄悄走出房去。

赵仲谋怕走原路会碰上先前罗公子那些手下,出得房来径自向西而行,在亭台楼阁之间转得几转,寻到了罗府的一扇侧门。二人开门出去,行出数里,来到春水桥畔的一棵大柳树下。赵仲谋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救你那同伴出来。”说罢,转身就走。那女子道:“两番承公子相救,可真多谢你了,还没请教公子高姓大名。”赵仲谋回过头来,轻轻一笑,说道:“我叫赵仲谋,姑娘你呢?”那女子也报以一笑,说道:“我是丽阳……我姓郦,叫郦杨。”赵仲谋点点头,转身而去。

赵仲谋轻易入得罗府,寻到先前那间厢房,捅破窗纸向里一望,果见一人悬于半空之中,被众人围着不住地拷打。那人身形微微转动,侧过脸来,正是先前向罗公子出手的那大汉。赵仲谋见那大汉身上布满了鞭痕,却依然神色自若,大骂众人卑鄙无耻,心下不由得暗赞道:“好一条汉子!”当即挥掌破窗而入,双拳飞舞,一阵急攻,将房内诸人尽数打倒在地。

赵仲谋将那大汉放下,见他所受之伤虽未伤及筋骨,但也需数十日静养方可复原,当下解开他身上绑缚,向罗府侧门一指,轻声说道:“兄台你从这里出去,向西不远有扇侧门,可以逃出府去,出去以后你再向南走二三里,便可在春水桥边的大柳树下找到你的同伴。”那大汉问道:“敢问恩公高姓大名,救命之恩,在下他日必当报答。”赵仲谋道:“我也是凑巧碰上,这才出手相救的,你无须记在心上,还是快些找你的同伴去吧!”那人道:“施恩不望报,恩公果然不愧大英雄本色,请受在下一拜。”言罢跪地行下礼去。赵仲谋忙将他扶起,说道:“你还是快些走吧,我也要走了。”那人点点头,向赵仲谋一拱手道:“后会有期。”转身出了厢房。

赵仲谋待他走远,来到先前罗公子的房间。赵仲谋关好房门,见那罗公子尤自昏迷在象牙床上,不禁轻轻一笑,心道:“本公子今日乃是为钱而来,在街上逛了半天也只遇见你这么一个坏人,故而这五千两银子的大头债主,也只能让你勉为其难了。”当下把罗公子身子翻过,将他怀里的物事尽数取了出来,见除了锭五十两的银子之外,还有一叠银票,共有二千三百余两。赵仲谋将银票银两尽数收入怀中,将罗公子昏睡的身子一推,正要离去,忽见他颈项之间露出一块青色美玉来。赵仲谋虽不懂玉器成色价值,但想以罗公子这般身份,所戴玉佩定非寻常之物,当下也将它取下,一并收入怀中,心道:“想来你爹居官不正,民脂民膏定然刮了不少,本公子今日适逢其便,来你们府中一游,若不帮你父子二人破破财,未免也太对不起天下百姓了。”

赵仲谋跨步出门,寻路径朝万盛街永发当铺而去。来到当铺前,赵仲谋将那块玉佩递了进去,那朝奉接过细看了一番,问道:“你想当多少银子?”赵仲谋心中无底,反问道:“你看最多能当多少?”那朝奉抬头看了看他,说道:“最多能当三千两。”赵仲谋心中窃喜,心道:“没想到这小小的一块玉佩,竟也价值不菲,他肯出三千两,这玉佩本身的价值,肯定远不止这个数。”当下随口说道:“我这块玉佩,买的时候可是花了五千多两银子,你这价未免出得太低了罢?”那朝奉见他嫌少,说道:“这价已出得极高,不能再加了。不过本当的规矩,你若肯卖断,当可再加价二成,不知你可愿意。”

赵仲谋见他如此说,又见五千两之数已满,也无心再与他还价,说道:“那便卖断吧给你吧!”当下取了三千六百两银票,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朝奉握着玉佩,爱不释手,心道:“这小子可真是个大头,这块玉佩至少也值六千余两,他却肯以三千六百两卖断给我,真是个笨蛋!”但这边赵仲谋却也毫不在意,反正这玉佩也是别人的,自己平白得了五千余两,又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赵仲谋缓行出一里多地,来到西子湖畔,见天色尚早,心想:“清儿现在多半还未筹到这五千两,我这么早回去独自等待,未免无聊,更何况此番比试若是让我胜了,只怕她不肯善罢,定要缠着我再作比试,如此一来未免叫人头痛,不如便在这西湖边上畅游一番,待过了申时再回客栈也不迟。当下赵仲谋便取出向罗公子所“借”的那锭银子,雇了艘小船,泛波游湖而去。

泛舟湖上,美不胜收,赵仲谋沉醉于西湖秀色,竟连午饭也忘了吃。忽见波光倒映之下红日西偏,方才记起不觉间游湖已是半日,忙叫船家靠岸。那船家答应一声,手中小桨微转,轻拔数下,便已掉过船头。那船家问道:“不知公子上岸后要去何处啊?老汉选个离公子去处最近河埠停船,也可让公子少走几步。”赵仲谋谢过船家,说欲往丁家巷的福记客栈。那船家道:“公子既是往福记客栈,老汉便将公子送到离丁家巷口不远的秋水渡头吧,从那里上岸,到福记客栈不过一里。”赵仲谋微笑着点点头。

舟行里许,转入河道,夕阳的余晖便被河边的一座小山遮住了,赵仲谋顿觉清凉了许多。赵仲谋见那小山临河的一面虽有十余丈峭壁,但三面却是地势平坦,山间树木葱郁,颇有可观之处,若不是此时天色已晚,只怕非停舟一游不可。那船家看出了他眼中的惊艳之色,微笑着说道:“这座小山名叫小孤山,虽不及孤山有名,却也是人间绝色,公子改日若是有暇,不可不游!”

赵仲谋正自惋惜,忽见得一阵呼喝喧哗之声渐渐由远及近,从山顶传来。赵仲谋心觉奇怪,让船家暂停片刻,想看看究竟所为何事。未过多时,那喧哗声便已到了近处,语音杂乱间,却也听不清众人讲些什么,忽听得山上众人惊呼声中,一个人影从山崖上疾堕而下。赵仲谋也不及细看那人身形样貌,急忙自小舟中跃起,凌空将那人接在手中。赵仲谋落回舟中,只觉自己双手所触之处柔软至极,颇为异样,又见那人俯身向下,衣饰身材似曾相识,心下不禁暗自吃惊,忙将那人转过身来。这一看,不禁令赵仲谋惊讶万分,原来他手中所抱之人,正是他先前在罗府中所救的郦杨姑娘。

赵仲谋正自惊讶,忽听得“拍”地一记轻响,又被郦杨重重地打了一记耳光。赵仲谋怒道:“又是你?我救了你,怎么还打我?”郦杨神色间似乎略含歉疚,却又娇羞无限,嗔道:“谁让你刚才……刚才对我无礼了!”言语间俏面涨得通红。赵仲谋也知自己适才急于救人,只一心想将她抱住,没看清她是男是女,也没理会碰到她身上哪里,慌忙间竟触到了她的胸部,此时听她这一说,不禁也颇感失礼,一句气话到了嘴边,欲言又止。

郦杨红着脸嗔道:“你……你还不把我放下?”赵仲谋不禁脸上一红,暗想自己只顾着与她说话,竟忘了还抱着她,当下慌忙将她放下。郦杨见他愤怒之色尤自未去,神情欲言又止,说道:“你若是想骂我就骂吧,不必把话咽回肚里去。”赵仲谋微微一笑,颇有无奈之色,说道:“我不是想骂你,我只是想说……”郦杨问道:“想说什么?”赵仲谋笑道:“我是想说:‘你这么凶,以后谁敢娶你!’”郦杨怒道:“我凶不凶关你什么事!”赵仲谋道:“原是不关我的事,只是先前被你打了二次,便多少跟我有些关系了。”郦杨说道:“你若是气愤不过,打还我便是了,反正我又不是你的对手。”赵仲谋道:“你自承不是对手,那我就饶了你,不过下次最好别让我们碰上,免得再受你的气。”

郦杨小嘴一撅,说道:“改日就算你寻遍临安一城,也找不到我。”赵仲谋正待再说,忽见山上十数人闪出身来,齐声高叫。有的道:“臭小娘,有种你别跑!”有的说:“你得罪了我家公子,便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你若是害怕,不如乖乖地跟我们回去,我家公子也未必会为难你!”有的向赵仲谋喊道:“小子,你若肯把人送过来,我们兄弟重重有赏。”身旁一人立即附和道:“对,对,你若肯将这人交到我们手中,我们定有重赏;若是不交,小心弟兄们拆了你这身骨头,临安罗大人府上的人,你只怕得罪不起!”

赵仲谋微微一笑,对众人的言语不作理会,命船家径自前行。小船行出里许,赵仲谋向郦杨问道:“姑娘家住何处,若是顺路,在下送姑娘回府。”郦杨说道:“你对我无礼,难道不怕我的家人放不过你么?”赵仲谋笑道:“你不讲理,难道你的家人也似你这般不讲理么?”郦杨道:“我家中最讲理的就是我了,你对我无礼若是让我父……父亲知道了,只怕定然放不过你。我家你就不便去了,你若是不怕,把我送到信河街吧!”

赵仲谋轻轻一笑,正待开口,忽听那划船的老汉笑道:“这位公子见你从山上掉了下来,好心将你救下,你还怪他对你无礼,似你这般不讲理的,已是少见,若是你的家人比你还不讲理,那可真是稀奇了,除非是……”那老汉只见到赵仲谋出手相救,却察觉不到他二人间微妙的尴尬,见郦杨说得无礼,这才帮着赵仲谋说话。郦杨听他言下之意未尽,问道:“除非是谁?”赵仲谋心知那老者原是想说当今圣上,但又怕无端惹祸上身,故而住口不言,当下笑道:“除非是金銮殿上的皇上,才会如此蛮不讲理。”郦杨奇道:“你怎么知道……皇上不讲理了?”赵仲谋本就对这个苟安一隅的庸主没甚好感,笑道:“他若是讲理,刚才追你的罗公子他老子,又怎会位居重臣?”郦杨被他这一问不禁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

舟行里许,赵仲谋向郦杨问道:“你怎么又会跟罗公子的手下遇上的,你那同伴呢?没去春水桥畔找你么?”郦杨道:“我在桥边等了好久也不见他来,便在桥边卖茶的老婆婆那儿给他留了个信,就独自走了,想到湖滨走走,没想到又碰上了罗公子的手下。幸亏我跑得快,才逃上这小孤山来,以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赵仲谋道:“你好大的胆子,得罪了罗汝揖家的公子,居然不还敢大模大样地在湖滨游玩,这次捡到小命,真算你走运!”“哼!”郦杨不屑地道:“这罗汝揖难道便是天王老子么?连他家的公子我也得罪不起!改日若是落在本……本姑娘我的手中,定要抓住他那把山羊胡子好好问问,究竟是仗了何人之势,敢在临安城中如此放肆?”赵仲谋只觉此人不懂武艺,行事却委实有些不识天高地厚,唯有这份胆色倒是与自己颇有相近之处,听得她这番言语,不禁暗自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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