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烟总有花》第81/115页


  蓝宁拿出化妆镜一照,脸上挂着两只青皮蛋。她苦笑,但还要强自镇定。
  罗大年的秘书招她去总经理办公室,她一进去,罗大年立刻关好了门,压低了声音同她讲:“听说上面查到了关家。”
  消息已经开始疯传了,很快也许会街知巷闻。蓝宁叹气,她答罗大年:“昨天公安局已经抓了人。”
  罗大年骇异地睁大了眼睛。
  他的害怕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生出真真切切的恐惧。或许他也有同病相怜之忧愁,被同类事件触发,无法掩盖自己心中恐怖。
  他下意识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
  反是蓝宁在安慰:“是行政拘留,许多情况需要先查清楚再说。”
  罗大年说:“现在外头传言很多,谢东顺的事情拔出萝卜连着泥,连商务部里都有人涉及此案被抓了,这次比刘先达的事情更加严重。”
  这里的空气还是沉重,让蓝宁呼吸益发困难。
  一下陷入这样艰难境地,她体会更加深,她想,关止什么都没有对她说过,他到底会面临怎样的情状,她根本无从想象。
  她因此心惊肉跳。
  罗大年见蓝宁魂不守舍的模样,关切讲道:“家里有什么意外情况,你可以随时请假。”
  蓝宁点个头,感谢罗大年的谅解。
  蓝森是在这天下午给蓝宁打的电话,蓝宁没有打算让关家的事情令父母平白担心,所以也就没有打电话给父母。
  但父亲头一句话,便让她吃惊了。蓝森说:“宁宁,你要有信心,小关早晚会没事的,最后的调查会还他清白。”
  蓝宁问父亲:“爸爸,难道你知道什么?”
  蓝森说:“我不是什么都知道,但是小关说过,他已经尽力去做了一些事情,但是每个人都要对自己做过的负责任,他没办法转圜的现状,也只有让该负责的去负责了。”
  蓝宁忍不住鼻头一酸。
  关止对自己的父亲,竟能推心置腹。这是她所不了解的。
  蓝森继续说:“现在关家只有你们一屋子女人了,你照顾好婆婆和奶奶,耐心等待吧!我相信关止的判断。”
  蓝宁低声说:“爸爸,关止什么部没跟我说过。”她扬高了声音,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连事到临头,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作为父亲,蓝森能够理解蓝宁的苦恼,他劝慰她道:“宁宁,你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好好地把自己应尽的责任当好。”
  蓝宁问:“什么是应尽的责任?”
  父亲答:“作为关止妻子的责任,你们小夫妻之间的责任。你回关家老房子去陪陪婆婆和奶奶。”
  ‘我得见关止一面,我得问清楚他。”她回执地对自己的父亲说。
  蓝宁想,关止被牵连的这些事情,她实在理不出一个头绪出来。她想到了一个人,立刻就打了电话过去。
  岳平川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蓝宁翻箱倒柜地找名片,终于将岳平川很久以前给她的名片翻了出来,她拨了电话到“一马平川”公司去。
  这是她头一回打电话到关止的公司。
  他们夫妻算不算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蓝宁想。而她没有想过她竟然第一次打电话到关止的公司是为了这件事情。
  电话铃响了很久,才有人接了起来。
  蓝宁问:“麻烦转接岳总。”
  接电话的是一位小姐,也许是前台。她很迟疑了一下,说:“岳总不在,请问您是?”
  蓝宁索性答:“我是关止的爱人。”
  对方低低“啊”一声,反问:“关太太?您不知道岳总和关总是在一起的吗?”
  蓝宁把电话搁下来,脑中轰然,更加没了方向。
  不单单是关止,还有岳平川,全部牵扯进去。这是怎样大的一个漩涡?以至于四处都人仰马翻?
  蓝宁连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能让自己平静。
  但这天下班,她还是顺从地昕了蓝森的话,去了关家的小洋楼。她提前给了王凤一个电话,嗫嚅了一下,然后问:“妈,我要不这两天到您那儿住一阵?”
  王凤是求之不得的,几乎立刻就说‘好”。
  蓝宁到了小洋楼,才知道王凤为何这么爽快地说“好”。
  这里已不是当初的清爽整洁又神气的小洋楼了,总是高朋满座,欢声笑语。如今的里头只剩下寂静和冷清,风一吹就会生出无端的萧瑟,人气也奄奄。
  王凤在客厅里对着三奶奶正伤心,讲:“庆国胡天胡地,我就怕有这样一天,最后还是来了。他还害了孩子,现在这个家,家不成家,老大躲在国外不肯回来,老爷子躺在医院里,就剩下我们三个老太婆成个什么事?”
  蓝宁不语。
  她知道王凤有满腔的害怕和不满要发泄,只有让她发泄,她才能寻到一个平静出口。
  这个家一夜之间沦落至此,她又能如何呢’
  三奶奶在厨房里,私下同帮她淘米的蓝宁讲:“好孩子,体谅你婆婆的唠叼,她除了这以外,没别的法子了。”
  蓝宁乖巧点头。
  “这个家只有她肯留下来,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蓝宁疑惑地望向三奶奶。
  三奶奶正在灶头为关山熬着养生的粥,搅拌一阵,才叹声说:“关冕和他爸妈被带去局子的那天,都都的妈妈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把关冕的事情撇了一干二净。老大一家在那天以后也不打长造电话回来了。唉——树倒猢狲散,连老爷子都不管了。”
  蓝宁的手插在湿漉漉的白米里头,如插进一团棉花里,使不出气力。
  她晚上就睡在关止以前的房间。
  关止向来力求简单舒适,大床,大书桌,大书架,整套视听设备,还有跑步机。和自己家里的关止的房间装饰相差不大,蓝宁一看就生出亲切感。
  唯一的不同是这里的墙面上挂着关止自小到大的相片。
  她以前来到此间,从不关顾这间房内情形,今夜细细查看,才发现关止在镜像里自小到大,一贯谈笑自若,一副好像什么都难不倒的得意模样。
  他从来就是个得意醒目的人,她不由想起自己在大学里最醒目的那一段时间就是和他假装恋爱的时候。只要他拖着她的手,出现在众人视野,旁人必定盯牢他们,指点议论都会有。连她后来铁心追求的那一段师生恋都没有在校园里头起过这般大的波澜。
  是不是同他在一起,就会成为焦点?然后她怎么做,总像有人在看。
  蓝宁用手指抚扫过相框,照片上的男子眉目如画,春风满面,摄影师都好像被吸引,给出这么好的拍摄角度。
  蓝宁闭上眼睛,躺到床上,喃喃:“关止,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带着这个问题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响动,这是一栋老房子,再宽敞,内部也开始腐朽,譬如隔音效果欠佳,会影响到每个居住其间的人。
  蓝宁翻身下床,推开门,看见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半开着,里头有微弱的光扫到走廊外头。
  她轻轻走了过去。
  这是关山的书房,蓝宁就上一回邵雪瓯生日的当天来过,也是不曾仔细去看过的。
  她走进了房间。
  邵雪瓯坐在关山坐过的办公椅上,失神地摩挲着手里端着两只紫砂茶壶。
  蓝宁认得这丽只紫砂壶。一只是破碎的,重新粘连起来,另一只是失而复得的。
  邵雪瓯捧得很紧,眼圈也很红。
  蓝宁越步到她面前,蹲下来问:“奶奶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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