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女神探》第65/199页


  宫中人际关系错综复杂,但有权得势者大都背靠大树,或是追随皇后,或是依附柳妃,应该极少有会像明镜局这般两边都不讨好的司局,卓掌镜能在激流之中守住风雨飘摇的明镜局,虽然看似无所作为,但必定周旋不易。
  突然想起那日云宣所说的那个有机会为父亲伸冤的办法,苏蔷轻叹了一声,想做司镜谈何容易,她如今连明镜局的档籍都拿不到。
  午后,根据梁辰紫的吩咐,她又将沈熙一案的卷宗重写略加修整,终于了结了这件案子。刚歇息了片刻,便听见镜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抬眼看时,已见一个紫衣宫女跨进门来,身后一队端着色泽鲜丽果蔬的宫女鱼贯而入。
  笑意盈盈的胡西岩最后进来,抬声道:“诸位,如今已入夏,皇后娘娘体恤咱们,特命秀树姑娘送来新鲜的时令水果,还不赶紧谢恩。”
  众人皆是欢喜,放下手中公务先行谢恩,起身后等着被点名领赏。
  苏蔷又瞧了一眼那紫衣宫女,终于想了起来,她就是皇后宫中的掌事宫女秀树,曾经在百花苑故意丢了翁主崔晓君珍珠耳环,也算是成全了现在的自己。
  镜书房果香四溢,让人闻之垂涎,不多时,几乎所有人都上前领到了鲜果,但直到胡西岩送秀树与那些宫女离开,苏蔷都没有听到她唤到自己的名字。
  待镜书房只剩了自己人,早已抑制不住兴奋的宫女们立刻四五聚到了一起,欢声讨论。江芙眼尖,早就看到苏蔷空着双手坐了回去,扬声嘲讽道:“虽说咱们明镜局的势头大不如前,但还是颇受主子们的恩宠,可并非所有人都能进来明镜局的,就算进来了,也是不伦不类无名无分!”
  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苏蔷,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人怜悯有人不屑。
  “不是吧,竟然没有她的……”
  “她的档籍又不在明镜局,赏赐自然不会有她的。”
  “可她不是皇后娘娘特批的吗,怎么现在连皇后娘娘也不待见她了……”
  “她还立了新功呢,难道档籍的事情还没定论吗?”
  “哪里有那么容易?她的出身又不同于你我,不过是个从琉璃别宫调来的闲人而已……”
  纵然再不在乎,可那些低言低语就像是风雨欲来前的密布乌云,明知放在心上会让人压抑难过,但却又无法忽略不见。
  “怎么会这样?”闻声而来的王子衿拉着钱九凝走了过来,见她的书案上果然没有果蔬,愤然道,“用人的时候把苏姐姐当成明镜局的人来使,不论功行赏也就罢了,可连这些平常不过的赏赐也拿档籍说事,简直是太过分了!”
  纵然心情难免阴郁,但苏蔷还是勉力一笑:“算了,不过是……”
  她的话音未落,便见有一双纤纤素手将捧着的鲜果放在了她的书案上。
  惊讶望去,只见肖玉卿已经转了身去,唯留下清冷而比往昔更高些的声音:“不过是几个果子而已,我看谁再大声叫嚷打扰我看书。”


第78章 花开彼岸(三)送赏
  晚膳时分, 膳堂中人声熙攘,不久之前皇后娘娘赏赐一事已足以让大家议论许久。
  苏蔷的身边坐着钱九凝,对面是吴蓬和李大衡,但即便已经没了空位, 王子衿还是顺手从一旁的桌案旁捞来一把矮凳坐在了过道上。
  刚拿起筷子,王子衿便愤懑道:“这些人也真是的,不过是次再也普通不过的赏赐而已,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李大衡有些于心不忍地看了对面的苏蔷一眼, 对王子衿不耐道:“行了,用膳的时候你还这么多话, 你不嫌烦也不怕我们心烦吗。”
  “衡哥,你怎么也这么说, 难道就没有觉得她们对苏姐姐太不公平了吗?”不仅没有听话, 王子衿反而愈加生气, “你不知道当时苏姐姐在镜书房有多尴尬, 毕竟她也是皇后娘娘特批进来咱们明镜局的, 而且第一次破案便立了大功, 皇后娘娘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大衡一皱眉, 险些脱口而出:“能有什么意思, 自然是……”
  “自然是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或者提醒我切莫恃功而骄, ”苏蔷放下了手中的汤碗,对她们莞尔一笑,“其实你们不用这样, 虽然刚开始是有些不好受,不过早就已经想开了。毕竟我来明镜局并不似你们这般经过严格的考核,多历经些磨难也是应该的。”
  “考核?”王子衿撇了撇嘴,不屑道,“那是说给外人听的,现在明镜局大不如从前,在宫中各司局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有更好出路的宫人肯定是不愿过来的,所谓的考核也不过是形式而已,不然以我当时的能耐,连字都不认识多少,哪里能考进这里来?反倒是苏姐姐,在清水洞的那次可是立了大功。皇后娘娘也真是的,和以前一样胡来。”
  钱九凝闻言吓了一跳,紧张地四下看了看,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提醒道:“你胡说些什么,连这种话都敢说出口,就算皇后娘娘疼爱你,也不能如此放肆啊。”
  咬着筷子,王子衿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声:“她若是真的心疼我,早就该放我出宫嫁人了,还不是心里只有她的那个翁主妹妹。”
  “行了,越说越过分,你还想不想在宫里胡作非为了?”斜了王子衿一眼,将自己食盘中的一个鸡腿夹到了她面前的青瓷碗中,李大衡豪爽道,“虽然子衿说的不错,可这件事毕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你切莫难过。不过,这鸡腿我能做主,给你吃。”
  王子衿看着眼馋,将筷子从嘴里拿开后撒娇道:“啊,我也要,我也喜欢吃鸡腿,衡哥可不许偏心。”
  “我就偏心,你能怎地?”李大衡拿起筷子敲了敲她的盘子,“这可是女史特供,阿蔷她是应得的,你若想吃自己去找洪姨要。”
  方才还有些压抑的气氛缓和了许多,那顿晚膳终于还是在说笑中用完了。
  自从来到明镜局后第一次不用急于公务,她与她们几人坐在长廊下又说了会儿话,暮色四合后才去镜书房看了会儿书。
  回到青镜院后,她刚洗漱完毕,熄了灯后与钱九凝说着话正准备入睡,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连院子里的宫灯也多了起来,将屋里也照得通亮。
  已经披衣坐起的江芙笑着对身边的张思衣道:“该不是又有哪位娘娘来打赏吧?”
  张思衣心领神会,瞧着对面笑着答道:“若当真如此,那有个人倒是不用起来了,真让人羡慕。”
  万霄似是对她们的一唱一和并无兴趣,还是躺在被窝里:“有谁会大半夜的来封赏,没出什么人命案子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说话间,似是有脚步声已经到了院子中。
  “苏蔷便是住在那间屋子里,请公主稍候,下官这就去将她叫过来。”
  如此毕恭毕敬又温顺小心,一听便是胡典镜的声音。
  洛长阙的声音清晰而温柔:“不必了,想来阿蔷已经睡下了,本宫此次进宫是专程来谢她的,只是方才陪皇后娘娘说话耽搁了,若是打扰了她休息岂不是得不偿失。还是让她好生休息吧,为了驸马的案子,她在宫外劳心劳力,可谓辛苦,看来本宫带给她的这点心意也只能劳烦胡典镜代为转交了。”
  “公主宅心仁厚,下官替苏蔷谢过公主。”
  “那就有劳胡典镜了,本宫早就听说她在宫外时就将逸王赏赐以明镜局的名义捐献灾区,如此大义,着实难得。所以本宫知道她不受金银,此次便特意选了几支太皇太后送给我的簪子来供她挑选,胡典镜觉得如何?”
  “公主思虑周全,自然是再好不过。”
  “既然胡典镜也说好,那就请胡典镜代阿蔷选上一支吧。”
  胡西岩显然受宠若惊,有些犹豫:“这……太皇太后送给公主的必定都是绝世珍宝,下官怎敢妄自挑选?”
  洛长阙毫不迟疑地道:“既然胡典镜不愿帮忙,那就都送给阿蔷吧。来人,都收起来,先交给胡典镜保管。”
  随后,便是胡典镜谢恩与跪送的动静。
  外面又回复了平日里的昏黄与安静,一直没有露面的屋内人却按捺不住了。
  虽然各屋都尽量控制着音量,但还是有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外面传了过来,看来大家都对洛长阙的突然上门很意外。
  江芙和张思衣又在黑暗中坐了片刻,动作窸窣地重新躺了回去,若是换做往日,只怕早就按捺不住议论不断,现在却安静异常,唯有一直都有些心直口快的万霄闷着声音道:“还等着看笑话,结果自个儿才是笑话吧,赶紧睡吧。”
  钱九凝翻了个身,将脸朝向了苏蔷,压低了声音道:“苏姑姑,公主待你真好。”
  她点了点头,心中亦是无限感激,却又难免疑惑。
  其实在宫外的时候,洛长阙便已经带着赏赐去谢过她们,只是她们三人都不是炫耀之人,所以回宫后并未向其他人提及过。如今她在深夜大张旗鼓地来到青镜院,不仅称呼亲切,还特意嘱咐不用叫醒她,连赏赐都是大手笔,应该是听说了她的事,赏赐只是表象,替她解围才是真的。如此一来,估计从明日起明镜局便不会再有人因为皇后赏赐一事对她闲言碎语。
  只是,公主她身在宫外,怎么会这么快便知道了宫里的事?虽然皇亲贵胄在宫中各司局安插自己的眼线再也正常不过,但洛长阙从未打算参与夺嫡之争,就算有,那些人也不可能将这件小事当做线报传出宫去。
  但她究竟是想不明白的,这深宫中有太多的事情让她思而不得解。
  接下来的十几日风平浪静,她趁机将明镜局的文书条例与实际执行的规矩做了比较,对不明白的地方,有时候会请教梁辰紫,在她不愿搭理自己时便直接去找莫掌镜。
  她终是渐渐明白,想在明镜局中站稳脚跟,倘若没有机会一展心中抱负,那所谓的尊严与骄傲便始终是无用的。
  那一日下了班后,她没有用晚膳,而是直接去了百花苑。
  那是她与织宁相约见面的日子,虽然她也想回浣衣局看看,但碍于一来一往的时间,也只能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而且百花苑也方便她们说话。
  她到的时候,织宁已经到了,见了她远远地便跑了过来。
  已经许久未见,看得出来织宁过得很好,脸色比以往更红润了些,手上的旧伤已经痊愈了,兴致也很高。
  两人寻了个幽静的地方坐了下来,待她问起许诺和阿岭如何,织宁甚是不悦地道:“许诺总是说阿蔷你到了明镜局就会把我们给忘了,这怎么可能呢?那日我们收到你从宫外带来的各种糕点,她反而不高兴起来,说什么不需要你的施舍。她这人当真奇怪,忘了她不行对她好也不可以,整天郁郁寡欢的,动不动就发脾气,连阿岭都不敢主动与她说话了,以后不要提她了,想想就生气。”
  “可能她是在怪我没有亲自去浣衣局吧,那几天我实在太忙,只好托了吴蓬替我走一趟,顺便约了今天与你见面。”苏蔷心中暗叹一声,也不再提她,笑道,“我最担心的便是你找不到地方。”
  “最近由我负责去尚衣局送特洗的衣裳,这条路可是走了许多遍,怎么会找不到?”织宁笑得眉眼弯弯,甚是骄傲地道,“石掌事只带我走了一遍,我便全记住了呢。”
  听她提及石袖,苏蔷默然一瞬后问道:“石袖她……将浣衣局打理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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