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再嫁》第77/85页


  安晴闻言便也揉着眼睛挣扎着起身,这一细看倒给裴靖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这么大的黑眼圈!可是熬夜了?”
  安晴嗔怪地看他一眼:“可不就赖你!见天地给我讲那些个灵异志怪的东西,现下没你陪着,我竟不敢睡了!自己一个人在房里担惊受怕的,点着灯也不是,不点灯也不是,折腾了大半宿才睡。若不是如此,现下也不会这样没精神了!”原来安晴不习惯抱着人睡,裴靖百般央求都毫无效果,于是只得出了这般损招,夜夜讲鬼故事吓人,直把她吓得魂不守舍香汗淋漓。到得后来不用他讲,自己便自动凑过来抱着。这般自觉自然令裴靖大为开心,然而现下倒是收了苦果。
  裴靖心疼得连连赔不是,又柔声保证道:“以后定不会轻易做出这般夜不归宿的傻事来了,累得媳妇担惊受怕,确是我的不对。”
  安晴自然注意到了他话里的那句“轻易”,然而面上却没什么反应,只笑道:“昨日出去玩了一天,我却在家闷了一天,你总得给我讲讲你兄弟相聚的趣事吧?就算是闲时给我逗闷子也好。”
  娇妻既有如此要求,裴靖又哪能不从,当即使出耍宝的十八般武艺,硬是将三分的笑料扩大到了七分,直逗得安晴乐得前仰后合,险些笑岔了气,半晌方缓过劲来,擦了眼泪笑道:“你那些个朋友倒都是极有趣的。”
  裴靖笑眯眯地点头:“那是当然,物以类聚嘛。”
  “既是如此,何不找个时间请他们到家里来聚聚呀?咱俩虽已成亲了,但你那些个朋友,我统也只见过跟你合开酒家的那位胡人大哥翰穆尔,和蹴鞠赛上的那位李家公子。裴少爷是不是应该也将他们一一介绍与我才对啊?不说别的,单是于情理上来说,我也得与那位翰穆尔大哥见上一面,亲自向他道谢,再请他喝一杯谢媒酒才是呀!”
  裴靖一愣,继而捧着她肩膀笑问道:“阳儿是说他为咱们唱情歌一事?对对,确是应该如此。咱成亲那日单只谢了施伯一人,却忘了他……”
  安晴轻哼一声,柔声怨道:“你还说与兄弟们如何交好、如何肝胆相照呢,竟连成亲都不叫人来观礼。裴少爷,您是不重视他们呢,还是不重视我呢?”
  一席话说得裴靖苦笑连连,忙搂着她解释:“他们都是三教九流的人,平常便是天南海北地到处跑,也多不将这些俗礼放在眼里。不请他们,他们并不会介意;请了他们,他们若是喝醉了吆喝五六起来却也十分的令人头疼。是以我权衡再三,便只请了李逢时一人。我的好媳妇,我当真没有看不起你或是看不起他们的意思啊!”
  安晴当然不是为着这个和他生气,这般绕了一圈下来,她才总算笑意盈盈地切入了正题:“瞧你,都是因为这个,你那些兄弟才一直不把你当成个成了亲、家里还有人等着的爷们,还拉你通宵地出去吃酒……如此固然是快活,可是叫那些个有心人看在眼里又要怎么想?是小女子我伺候的爷您不满意,才让您通宵地出去买醉?还是说我这个当媳妇的其实是个悍妇,怕得裴公子宁肯整夜地在酒家里吃酒,也不愿把朋友约回家里相聚呢?”
  裴靖听了不由尴尬一笑:“阳儿还是生气啦?”
  安晴软软地瞪了他一眼:“我当然生气了,谁家相公只传了个小厮告一声今天在外头过夜了都会心里不自在的。况且理由不是旁的,还是醉得叫不起来!且不说……我自己一个人睡不香甜,我也实在是担心外头的人照顾不好你呢!若是吃酒以后没留神受了凉,我心疼你不说,让娘知道了,暗地里又该怎么怨我?”
  裴靖忙嬉皮笑脸地逗她,又解释道:“也没什么的,我未成亲前也常在翰穆尔那过夜,他还特地给我收拾出来一间小厢房呢,方便得紧。”
  安晴气笑一声,抬手轻戳他额头:“还嘴硬?我问你,我给你做的外氅呢,哪去了?”
  裴靖茫然地偏头想了想:“不知道,可是落在酒肆了?我待会叫弄墨问问去,阳儿放心,定不会丢了的。”说着就招来弄墨,如是吩咐几句便打发他去了。
  安晴待弄墨出了屋子方低声嗔道:“你已是娶了媳妇的人了,哪能再像以前一样无拘无束,总要考虑一下你这样做,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意思吧?”
  裴靖点头如捣蒜:“好好,这次是我疏忽了,以后定不会如此了。将朋友邀到家里相聚的事,还是待以后遇着合适的时机再说罢。”
  这话也算是最后的结果了,虽然仍不及安晴所想,且话里透着几分敷衍的意思,然而她也知道这事不能逼得太过,于是一笑而过,再不提此事。
  两人用过午饭之后弄墨便回来了,也算是天要助她,那件大氅竟就没了。安晴于是得了理由,正大光明地坐在一边生气,裴靖忙不迭地又是赔不是又是扮丑角逗她开心,安晴只是不理,兀自扳着手指算帐:“我统只为你做了两套新衣,单这件大氅我便做了半个月有余,外面上的暗纹,领子上的绣花都是我亲自绣的……你可不知道有多费眼睛了!我以后还是再也不做了罢,反正你也不珍惜,竟吃了趟酒就丢了……”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
  慌得裴靖忙赌咒发誓再也不在外头过夜了,有事一定提前说与她知道,晚饭不回来吃便叫小厮去陪他省得再被灌醉了回不来等等,各种意外都考虑了个遍,又搂着她好好哄过一回,安晴这才拨云见日,脸上又见了丝笑容。
  两人在屋里亲亲我我,外间里,听月偷偷推了贴着门边偷听的含夏一把,用口型问她:“偷听什么呢?”
  含夏一脸钦佩,拉着听月出了屋才悄声笑道:“偷师呢!我家小姐当真好手段,笑呵呵地就把一桩麻烦事给解决了,兵不血刃。”
  听月听她讲了来龙去脉,不由笑道:“少爷那么疼少奶奶,答应这点小事哪还在话下,少奶奶却不必绕了这样大的一个弯子吧?”
  “你还是太嫩啦!”含夏点点她脑门笑道,“搁别的事是没什么,然而麻烦就麻烦在姑爷之前便常这么干,若是小姐只说自己不愿意不高兴,叫姑爷以后别这样了,姑爷倒是会勉强答应下来,但心里未必就没有什么芥蒂的。——要不,小姐也便不会坚持说要宴请姑爷的朋友了不是?这叫釜底抽薪!”
  听月眨眨眼睛,想了一会便也明白了过来,于是点着含夏额头笑道:“当真是仆随主人相了,小诸葛以后可要多提点我些啊?”
  含夏轻啐她一口,便笑着自己进屋了。

  第八十二章

  今日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正是个出外郊游的好天气。
  裴顾两家早早便租了两艘画舫游湖,钓鱼嬉戏,赏景观渔,一静一动间皆有无限乐趣,两家的大人孩子全都玩了个尽兴。到得快日暮时,两家的老人带着孩子先上了岸,裴顾两家的两对年轻夫妻却道今日正是解宵,晚间湖上有河灯焰火装饰,定要瞧个热闹才好。两家老人闻言便也不强求,嘱咐几句便先一步带着孩子回去了。
  两对小夫妻没了老人孩子在身边,愈发觉着兴之所至,索性向湖中游弋的花舫中点了两个弹琵琶、唱小曲的歌姬来助兴。一时间水面上河灯点点,灯火通明,船头歌姬琵琶叮咚,舱内四人把酒言欢,倒觉出了几分奢靡的味道来。
  四人正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忽听得外头呼哨连连,又有个男子的声音朗声笑道:“不知船里何人,可否行个方便?”
  几人闻声诧异地对视一眼,顾长青因此起身向外,半晌回来笑道:“是个游湖的外乡人,因来得晚了,找不着唱得好的歌姬,便问我们可否将这两个歌姬与他们分享,他们画舫大些,有好酒好菜相备。”
  安晴闻言笑道:“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左右是喝酒听歌乐一乐罢了,若是遇上什么不称心的人倒是不好了。”
  “那人看着十分的风趣健谈,据他说是有功名在身,倒是不像个不好相与的人。”
  漆雕英于是笑道:“嗨,我当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不就是去坐坐喝喝酒么?难道还怕人家对咱下毒手不成?四海之内皆兄弟,要是实在不合回来便是,至于想这么多么?”
  几人闻言都是一笑,俱点头应道:“正是如此。”于是带着歌姬和几个下人登了船。
  四人带着仆从歌姬一登船便受到了热情的款待,主人家迎上来连连拱手,朗声笑道:“相请不如偶遇,几位与我万某也是有缘,相逢莫问出处,几位里边请!”
  说是相逢莫问出处,然而简单几句介绍还是要的。几句话下来,几人知道了这位外乡人姓万,三十出头,家境殷实。自称是考取了功名前去上任,路过落霞时因久闻此地繁华,是以在此盘桓两日,游玩一番便再上路。
  因这万公子生性爽朗大方,几人一番交谈下来顿觉十分投契。正聊着,万公子突笑叹道:“四位都是夫唱妇随、伉俪情深,叫万某好生羡慕!唉,可叹我虚活了三十余年,竟没找着一个可以称之为红颜知己的人!”
  万公子这句话刚说完,就有一把清丽的女声笑道:“哟,妾不过刚刚回内室哄一下天哥儿,夫君就开始慨叹没找着个好人了,要是妾不跟着夫君上任,怕是夫君就要哀叹自己娶了个母大虫吧!”
  那声音话未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而后便从舱后的屏风转了出来。原来是个穿红衣的丽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间透着一股子精明利落。
  四人对视一眼便也笑道:“万兄不过是谦虚罢了,嫂子莫要放在心上呀!”
  那丽人自顾坐到桌边,笑着看了万公子一眼,假嗔道:“他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都已经娶了一妻一妾,享尽齐人之福了,竟还不知足!听听我夫君说的话就知道了,还要找个红颜知己在身边红袖添香才算是满足呢!”说着便掩着口笑个不停。
  那万公子立刻很是不自在的模样,尴尬地为四人介绍道:“这是拙荆,万卓红袖。”
  安晴听了不由抿嘴一笑,难怪万卓氏将那句“红袖添香”咬得这么重,原来是讽刺万公子不知足,早有红袖在畔还得陇望蜀,当真是该打了。
  漆雕英却笑问:“你还有个妾?能否出来让我们见见啊?说真的,我在北疆时一直听说你们南边有纳妾的风俗,但我一直都没见识过。是不是你们的妾都不许穿红的,不许戴金首饰,早晚都得向大房磕头?”
  此话一出口,万氏夫妇都有些尴尬,片刻后还是万卓氏笑着打岔道:“嗨,我家的妾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不懂什么规矩,出来见人时没得冲撞了各位,那样便不好了。再说,她还要帮我照顾天哥儿呢,脱不开身!我们还是听曲赏月喝酒为好……对了,妾预备的酒菜可还合诸位的胃口?若是不够,妾马上再吩咐人去做!”
  四人忙说够了,万公子不知为何,听了自家媳妇说的这番话之后,脸上尴尬的意味更浓,再同大家说话时便有些心不在焉的味道。
  也算是该得要见,酒喝到一半,屏风后便又转出来个人,低着头轻声叫着万卓氏:“姐姐?天哥儿哭醒了,怎么哄都不好,你再去看看罢!”
  安晴闻声抬头看向来人,这一看之下不由一惊,失声叫了出来:“沈娉婷?!”
  沈娉婷被她一唤也是一愣,而后只做没听见一般看着万卓氏笑道:“姐姐?”
  万卓氏连忙告罪起身:“让各位看笑话了,我家天哥儿身子弱,晚上总是哭醒,我去看看呀,你们继续!”说着便推了沈娉婷进屋,嘴里小声说了什么,似乎颇为埋怨。
  沈娉婷自始至终都没有理会安晴的那一声唤。
  万公子待两人进了里屋才笑看向安晴,问道:“夫人想是认错了人吧?夫人有位熟人跟我家的妾长得十分相像?叫沈娉婷是么?呵呵,我家妾出身粗野,也并不姓沈,有那个缘分跟夫人的故人长得相像,却也是一种福分。”
  安晴闻言强笑道:“天下之大,相似之人怕总是有的,更何况我认识的那位故人还是个姑娘家,断不可能跟你家妾室是一个人的。”说着又端了酒杯歉然道,“方才是妾一时失态,冲撞了公子的内眷,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万公子忙也举杯笑道:“哪里,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安晴却借着喝酒的当口不动声色地看了含夏一眼,含夏轻轻点头,而后趁人不注意便出了船舱。
  经过这一出意外,莫说沈娉婷,便是万卓氏也再没出来同他们打招呼,几人知趣,又听了一段曲子便起身告辞了,歌姬也自然留在了万氏的船上。
  主仆几人回到船上以后,原先游玩的兴致也消了一半,于是跟船家说了一声,就此靠岸。漆雕英难免有些惴惴:“是不是我又说错话了?在你们这边,是不是问别□妾这样的家事很不礼貌?”
  安晴忙安慰道:“没有的事,嫂子也没问什么了不得的内容,怕是这一家子自己有些什么心虚、见不得人的事,才如此的经不得人问。嫂子没见我不过认错了他们家的妾,他们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怕是他们那个妾来路不正呢!”
  漆雕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转转眼珠又问她:“小姑认错的是什么人呀?姓沈?……该不会是……”
  顾长青忙截住她话头笑道:“嗐,我这妹子走南闯北的,认识的人没有一千怕也够八百了,认识个把姓沈的却也不奇怪。那家混蛋的事你休要再提了,仔细脏了自己的嘴!”顾长青其实也猜她说的定是沈家的什么人,然而裴靖还在跟前,在他面前总不好大喇喇地提什么沈家,于是连使眼色叫漆雕英住口。
  漆雕英省得,便也笑着附和几句,再不说了。
  裴靖只作不知。
  一次游湖,最后竟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这种结果自然叫四人不喜,于是回府的路上四人各使手段,好容易将气氛又炒得火热起来,这才笑意盈盈地告辞,各自回家了。
  待回到自己房中之后,安晴才将含夏叫了进来,问她:“可打听到了什么?”
  含夏答话前先皱了皱鼻子:“打听到了,他们这一家人的故事还真够精彩的,都够写成话本了!难怪那几个下人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婢子刚表示一点兴趣,他们就争相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与我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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