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褪残红青杏小》第9/84页


  "哼,你搪塞谁?这粥明明是你漏做了,却说我们没吩咐。等你做,要多久?你这懒丫头,讨饭出身的!你知不知道这百合粥要多久才能做好?你敢蒙我?"
  我的气上来了,明明是你们没说,偏说我们没做,都是丫鬟,你凭什么恶语伤人?我瞅了一眼听荷,她正低着头,两手绞在一起,一句话也不敢说。忍一时风平浪静,就这样吧,不闹事,过去再说。我低着头,也不做声。

  眠芍发了威,抬眼见食盒里有一碗粥,上前一步把粥拿在手里,"今天先饶了你,这碗粥我拿走,再有一次,看我怎么让你长记性。"说罢要走。
  我和引兰齐声喊道:"请姑娘稍等。"
  眠芍转身睥睨着我们,"怎么了?"
  我施礼,赔笑道:"姑娘,菜单之事也许是没弄清,出了纰漏,奴婢给您赔罪。但这碗粥,实在是大小姐昨日传的,引兰都来拿了,请姑娘海涵,把它留下。"
  "哼,她主子是小姐,我主子就不是小姐了?反正一碗粥,有什么分别?为何给她不给我?我一定要拿走,你不是能再做么,她要喝,你再另做!"
  我皱起眉头,这么猖狂!我正准备再说话,引兰过去行了个礼,"眠芍姐姐,这粥是大小姐几天前就想喝的,司杏也说了,这碗原是给大小姐做的,二小姐若是要,再吩咐厨房另做一碗吧。"

  "哟,几天不见,一个小丫鬟也敢和我这样说话了!你们小姐就是这样教的?你这是吩咐谁呢?"眠芍斜着眼,半仰着头,一副寻事的样子。
  "引兰不敢,但粥确实是大小姐要的,请姐姐放下吧。"
  "哼,小娼妇,今天这粥我是非拿不可了。"眠芍咬着牙说完,转身又要走。
  引兰急了,伸手来拉,"眠芍姐姐慢行。"
  啪--引兰的脸上印上五个红指印,眠芍柳眉倒竖,指着引兰的鼻子大骂道:"你什么东西,也敢碰我!"
  引兰捂着脸,恨恨地望着眠芍,"引兰确实不如姐姐有手段,但这粥确实是大小姐要的,姐姐抢走,引兰不能回去回话。"
  我看不下去了,也上前道:"姑娘,这粥的确是给大小姐做的,厨房晚上便给二小姐补上。"
  啪--我的脸上也挨了一记耳光,立刻火辣辣的。
  "你们以为自己是谁?以为二夫人过世了,二小姐就任你们欺负了?告诉你们,君府还轮不到你们叫嚣。这粥,我今天就要拿走,也让你们见识见识,这君府里头谁是主子!"

  引兰捂着脸,抬头冷笑道:"也不知是谁欺负谁了?大小姐喜欢竹子,都已经住下去了,偏偏二小姐也喜欢竹子,老爷便叫大小姐让出来,连名字都跟着改成了澧歌苑。平日里,凡是二小姐喜欢的东西,大小姐可曾要得?大小姐一向温婉,今日这碗粥,姐姐若是好言好语,我回了大小姐,原也不是不能。但姐姐硬抢,那么我也便要拿回来了。"说完,抢上前去夺粥。眠芍不曾防备,见被引兰抢了下,粥顿时泼了出来,洒了她一身。眠芍大怒,把碗朝着引兰的脸上扔,哐当一声,引兰的额头顿时流出鲜血,我和听荷都吓傻了,只有眠芍叉着腰站在那里,指着引兰仍大骂"贱人"。

  引兰摸了一把额头,咬牙说道:"谁是贱人?我家小姐是正经夫人出身,哪里贱了?"眠芍一听,赶上来揪住引兰的头发,腾出一只手扇引兰的耳光。引兰力气小,挣脱不过,只是苦苦挨打。我和听荷忙上来拉。府里的婆子下人早听到声音,围成一个圈,看我们打架。

  正乱时,培菊过来取饭,见我们乱作一团,引兰又一脸的血,惊得她转身便往回跑。引兰、听荷和我都不过十一二岁,引兰被拽着头发本就受制于她,听荷又不十分狠拉,只剩我一个。而眠芍本就比我们年长,又放得开手,架没拉开,倒是我狠挨了几脚,引兰头上的血眼看越来越多。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道:"都住手!"一个圆脸大眼睛的丫鬟进来,站在中央。

  听荷停下手,恭敬地对她施了个礼,"见过扶桂姐姐。"
  那姑娘对她一点头,喝道:"传夫人的话,让几个姑娘过去说话。"

第17节:第五章 君府(4)
  眠芍也停住手,瞟了一眼来人,掠了掠头发,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夫人房里的扶桂!这谁报的信,好快呀,惹得扶桂都来了。"我忙过去扶住引兰。扶桂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的表情,冷冷地说:"眠芍,不是我要管这档子事,只是夫人有话,让你们几个过去。"眠芍冷笑几声,抬腿便往前走。我悄悄地拿了菜单,扶着引兰跟在后面。

  这是我第二次来临松轩,心情却比第一次还紧张,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听夫人发话道:"眠芍,你先说,怎么回事?"
  眠芍伏在地上,"回夫人,昨日二小姐说要吃百合粥,让听荷去内厨房送了菜单,今天却没有拿过去。眠芍想着二小姐身子弱,难得有个想吃的东西,赶去厨房,见了一碗粥,以为是听荷忘了,便要取走。没想到引兰却恶言相向,还伸手抢粥,泼了奴婢一身。奴婢想,二小姐虽非夫人亲生,却一向蒙老爷夫人疼爱,引兰这样,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大小姐欺负二小姐。奴婢又比引兰进府早,想教育她,又被她恶言抢白,气不过,便和她闹起来。奴婢本是为二小姐,请夫人责罚。"

  我趴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心里却想:原来二小姐不是夫人生的,那为何那么嚣张?引兰一听却急了,直起腰说:"夫人,眠芍所说不是真的。那粥本就是给大小姐做的,是眠芍抢粥在先,引兰不过是去拿回来。她若不是言语欺人,引兰也不会和她斗嘴。"

  "大胆!没问你话,谁让你说的?"夫人喝道。
  引兰一哆嗦,又趴在地上。缓了缓,只听夫人又说道:"司杏,前些日子李二娘来回说她忙,让你帮她抄抄各房的菜单,我准了,想必昨晚的菜单也是你抄的?"
  我不敢抬头,"回夫人,是司杏抄的。"
  "那听荷送菜单时,可曾要了百合粥?"
  "回夫人,奴婢并未听说。昨日要的,只有大小姐的百合粥和少爷的荷叶粥,再无别的粥品。奴婢是粗丫头,听了二娘吩咐,每次抄完都要和送菜单的人再核实一番。这是昨晚所抄的菜单,确实二小姐并未要百合粥。"我把菜单举上头顶,扶桂拿了,交给夫人。

  夫人扫了一眼,又问听荷:"听荷,你说,你昨日送菜单,那菜单上是否有百合粥?"
  听荷战战兢兢地跪着,身子不停地发抖,两只眼睛却在眠芍身上,她嗯啊了半天,"回夫人,听荷记不清了,好像眠芍姐姐吩咐过。"
  眠芍接过话说:"听荷,你不必顾及颜面,我知道你和司杏感情好,但是非分明,难不成还糊弄夫人?"
  我仍旧趴在地上,"夫人,奴婢确实未曾听说,况且奴婢也说了再给二小姐做一碗,但眠芍不肯,仍要拿已经放入大小姐食盒里的那一碗,不信夫人可以问引兰。"
  引兰额头仍旧流着血,"夫人,司杏说的确是实情。奴婢气不过她嚣张,上前拿粥,便被她打成这样。"
  眠芍也直起身来,"夫人,二小姐幼时丧母,身子又弱,全靠老爷疼爱、夫人教导长大,但下人们常议论二小姐非正出,对二小姐不恭敬,对二小姐吩咐的事也怠慢很多,眠芍常常气在心里,也替二小姐悲伤。今日内厨房只做了一碗粥,引兰和司杏说是为大小姐做的,谁能证明?若是夫人要的,她们还敢争吗?我看分明是欺负二小姐无母,可怜的二小姐!"说罢,她耸着肩哭了起来。

  上面再无一点儿动静,我偷偷望去,夫人正端着茶盅慢慢地喝着,似在想什么。我忙又低下头。半晌,只听夫人把茶盅往桌上重重地一放,"堂堂我君府,自家姐妹为了一碗粥就争成这样,你们真不怕丢人!此事皆因司杏漏抄菜单引起,来人呐,将司杏拖出去,给我掌嘴三十下。你们几个,若再争闹,我断也不会轻饶!"

  我大惊,怎么烧到我身上了?"夫人,冤枉啊,确实不是我漏抄了。听荷,你倒是说句话啊,我还和你核对过的。"听荷低着头,只是发抖,却不敢抬头看我一眼。两个婆子进来架着我,我突然想起昨天听荷送来菜单时,侍槐在场。于是我挣脱了她们,扑倒在夫人脚下,大叫道:"夫人,昨天听荷去送菜单时,琅声苑的侍槐也在,请夫人叫他过来对质一下。"

  "大胆刁奴,死到临头还不认错。给我拖下去,狠狠地打!"夫人手一挥,起身便进了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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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第六章 君府的家事(1)
  第六章君府的家事
  我被扇了三十下耳光,未到全部扇完,我早已昏了过去,是李二娘让人把我拖回内厨房的,胖子刘给我敷了葱泥,说是可以止痛。我的脸肿得像猪八戒,黑紫色。李二娘吩咐不能沾水,说怕水冷凝了血,留下淤痕。

  我躺在那儿心里暗暗悲伤,为人奴仆果然不易,我觉得自己十分小心了,可是飞来横祸,这……有我什么事?真是身在侯门,防不胜防啊!我做错了什么?这冰冷的君府,有人把我当人么?我心里更想念萧靖江,想念曾经在方广寺的日子。想想自己在君府的日子才刚刚开始,更觉日后惨淡。

  发生了"菜单事件",听说李二娘也挨了夫人一顿批。我十分过意不去,挣扎着想给她赔罪,李二娘按着我不让,说不关我的事,用不着心里不舒服,看我的眼神倒有点儿温和起来。我十分不解。

  挨打后第二日,引兰就来看我,守着我哭了半天,说她不该争那碗粥,连累了我。我安慰她说为人奴婢,就是挨打,她哭得更凶了。培菊也来,很少说话,只是陪我坐坐。侍槐乘拿晚饭的时候悄悄来看我,拿出一个纸包包的药粉,神秘兮兮地让我擦在脸上。我问他从哪里来的,他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我明白了,他肯定是偷了少爷的。我怕惹祸,让他还回去。他不肯,说是少爷仁厚,一点儿药,即便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我不敢用,偷偷地把它塞在墙缝当中。

  一直没有见到听荷,澧歌苑前来拿饭的也换成个老妈子。我确实有些生她的气,我相信她是知道的,但她为什么那么怕眠芍?再说了,也没碍着谁什么利益啊!一碗粥,至于要那个尖儿吗?有一天,引兰和侍槐都在,我便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提起眠芍,引兰便气不打一处来,"姐姐(菜单事件后,引兰便不顾我的反对,管我叫姐姐),老爷夫人不让我们议论府里的事,尤其不让议论二小姐,横竖你因我挨了打,我也不管他了,我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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