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卷(重生)》第171/214页


  秦婠亦觉有理,斟酌片刻道:“那走吧,找人问问可有屋子租赁。”语毕,她狠狠咬口馒头,朝柯二娘给的地址走去。
  柯二娘的娘家恰巧也在城南,只剩下她弟弟一家三口,她弟弟名为柯勇,倒是热心肠的人。秦婠报上柯二娘的名讳后,柯勇果然愈发热情,秦婠说明来意,求他帮忙打听附近租赁的宅子,可巧柯勇手上就有个小宅院,是邻居托他转租的,就在边上,此时就先借予他们。
  虽说是借,但秦婠也通晓人情,打听了市价后就双倍给了租金。
  如今这世道,要想租到宅子,可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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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来,秦婠与何寄在泰岩算有了落脚地。
  宅子不大,一个天井两间并排的屋,她一间何寄一间,余的便只是厨房等地。屋子有柯家媳妇帮忙收拾一番,又抱来两床被褥,勉强能睡。秦婠担惊受怕了几天,又逃亡奔波,脑中那弦已绷到要断,现下得了安生住处,心里也未见松快,只把何寄扶进屋里,领他摸清屋里摆设后就回屋自去休息。
  夜里,何寄辗转难眠,踏出屋去,却闻得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隔着门传出来,他心头一紧,摸索着墙走过去,听到秦婠夜半无人时压制的哭泣声。
  她应该忍了很久,一路上都克制着未曾失态,却在深夜痛哭,那声音叫人肝肠寸断,他不由自主推门想要安慰她,可伸手才用了点力,他便发现那门从里面被人用重物抵住。
  何寄心里一沉,缓缓靠着门坐下。
  她在防备着什么。
  哭泣的声音响了很久,最后变成哽咽,再后来就停了,也不知她睡没睡着。
  何寄在门外坐了整夜,石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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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平寺又响起杂乱的脚步,一队身着甲衣的士兵踏入其间,面色冷凝地将此地重重围起。
  “这里发生过打斗?”这队兵马的头领率先步入庙中,看着满眼狼藉转头朝身后的人开口。
  身后的男人穿着素青长袍,右肩高高隆起,似乎裹了东西在肩上,他面色苍白,唇色浅淡,神情却很坚毅。
  “侯爷,你藏的东西怕是不妥。”那头领又道。
  沈浩初压了压右胸,进庙左右看过后已在脑中描绘出当时混乱场景,他又抬头往梁上望去,沉了声:“嗯,东西不见了。”
  那头领顿时骂了句,道:“知道是谁拿走的?我派人追。”
  沈浩初并不回答,循着地上的各种痕迹踏出庙去,停在庙外又是一番察看,忽然间,他目光停滞不动,粘在泥间某物之上。
  片刻后,他疾步上前,将那物拾起。
  沾满石灰粉的绢帕上,有一个小小的“婠”字。
  是秦婠的东西。
  他倏尔攥紧帕子。
  秦婠的东西怎会遗落在此?莫不是她离京了?
  可她怎会离京?被人掳来的?
  重重疑思打乱他的阵脚。
作者有话要说:  远目……


第141章 争执
  晨光微熹,将天井照得陈旧黯淡,像蒙着灰雾,门“吱呀”打开,何寄从石板上站起,用覆着白布的眼睛望向秦婠。秦婠脸色苍白,眼睛微肿,见到他只道:“这么早起来?不多睡会?”
  “睡不着。”何寄其实在天井里坐了一宿,也不解释,跟着秦婠的脚步摸去厨房。
  秦婠简单洗漱后想生火起灶,可摆弄半天也不得要领,只好放弃,另寻出小红炉来煎药,一边煎一边说:“过会我会出门,你在家好好呆着,我会拜托柯嫂子照看这里。”
  “你要去哪?”何寄看不见东西,听她一通折腾,可什么也帮不上,有些沮丧,如今她又说要出去,不由心急。
  “府衙在城里城外搭了几个灾民避难棚,我想去打听消息。崔乙和秋璃要是还活着,兴许这一路上会有人见过他们,没准也会混在这些人之中逃进来。”秦婠拿着葵扇扇炉火。
  她都打算好了,把何寄安顿在这里,自己出去探听消息。根据此前在京中的情况来看,那起人可能与朝廷官员有所勾结,她不知这泰岩的官员是否被收买,所以也不敢贸然前去找官府,只能自己找。
  何寄一滞,低声道:“你不是为了崔乙和秋璃,是为了他吧。”
  流民多来自泰岩底下几处灾区,若沈浩初真的出现在广泽,那必定有人见过他。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沈浩初遇难的消息。
  如她所说,尸骸未见,她抵死不信。
  真是个烈性子。
  “是又如何?”秦婠反驳他,“我出来本就是为了寻他。”
  何寄心里一刺,语气便不好:“外头流民众多,避难棚里又有疫症爆发,你一人去了,万一遇上事谁来救你?更何况你身后还有追兵!”
  “我会小心行事。”秦婠不想和他争辩,看了眼药罐,又猛力扇风。
  “不许去!”何寄听出她的固执,知道劝也无用,便蹙紧眉要阻止她。
  她没理他,他看不见她的神情,等了很久,才放缓语气:“秦婠,就算你要去,也等我眼睛好了陪你去,好不好?”
  “药煎好了,等放凉后我给你洗眼睛。我去找柯嫂子问问如何起灶,你在这等会。”她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径直起身去隔壁找柯勇的老婆。
  她去了有半炷香时间就回来,身后还跟着柯勇两口子,何寄也不知她与人说了什么,只依稀听秦婠道谢。不多时,秦婠就把他拉进屋里,给他端了碗粥和两块馒头过来,待他吃完,又给他洗眼换药,折腾了约半个时辰,柯勇进来陪他说话。
  这话说了一阵子,何寄忽然察觉不对,问道:“我妹子呢?”
  柯勇顿时沉默,片刻后才支吾道:“秦姑娘她出去了,嘱了我夫妻二人照看你。何兄弟你放心,秦姑娘说去去就回来。”
  “……”何寄攥紧拳,怒急攻心。
  她竟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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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岩的灾民区共设了三处,城西城北各一处,城东外一处,搭的都是简易木棚,地上铺着席子,上面或躺或坐挤满目光空洞、无家可归的人。这些人皮肤黝黑粗糙,都是常年曝晒的农人,大多是妇孺与老人,但凡有些力气的,如今怕也都往外逃去,不会呆在这条件恶劣的棚子里。
  人一多,气味就杂,再加上夏阳热度的发酵,空气里弥漫着汗臭与屎/尿/腥/骚的味道,隐约还有酸败的气息,那些人像被丢上岸的鱼,张着嘴苟延残喘。
  官府和富户的施粥一天只有两顿,熬得稀烂的粥,一瓢子捞起来只有几粒米花,饶是如此,也让这些人像突然间活起来般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抢粥,生怕晚了连米汤都捞不着。
  那粥一喝完,他们又陷入空洞的绝望里,像轮回一样。
  有人得了疫症,发起热,就会疲守在旁边蒙着脸的衙役拖到另一个小棚里隔离,自生自灭。官府的赠药,不过是山野随处可摘的普通草药,熬一大锅每人分点,也不管用。
  秦婠自小到大,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种情景。她以为自己上辈子已经很惨了,现在觉得,如果真要比惨,那天底下恐怕只有更惨,没有最惨。
  好歹,她还锦衣玉食过了二十多年,没经历过天灾。
  在城西的灾民区里转了大半天,她也没打听到有用消息,只得先回去。进门前,她把蒙着口鼻的布取下,这是学着那些衙役防止染上疫症的举动,也正好避人耳目。
  时已近暮,天井里光线黯淡,何寄站在中间正给自己冲眼睛,柯家夫妻并不在,宅里很静。他看不见东西,药水冲得到处都是,秦婠见状上前,道了声:“我来。”伸手就要拿装了药的壶,却被他一掌甩开。
  “不必。”何寄转开头。
  秦婠听出来,他是生气了,她张张嘴想解释,最后却又闭上,何寄已经把药拿进屋里,“砰”地关上门。她呆立片刻,去了厨房。厨房灶膛已经生好火,火很小,煨着灶里的一碗面条和灶上的铜壶,也不知道是柯家嫂子弄的,还是何寄。
  她没有多想,拿了半铜壶热水兑了冷水,去净房里勉强沐了浴,把衣裳给换下,免得将病气带回来。等她吃了那碗面,天已经暗了,何寄仍没出屋。
  一天便过去,她无果,心情更加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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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就过去三天,秦婠将三处避难棚都走过,仍旧没打听到半点消息,她觉得自己的方法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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